君临城下[重生]/君临丞下 作者:扶风琉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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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卓目光一转,见他手臂上竟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且看起来是新伤,不由吃了一惊:“景王何时受的伤?”
司马善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眸色忽地沉冷下来,随即又大大咧咧笑了笑:“本王命大,若不是多年习武,这次怕是要让人抬着尸骨入封地了。”
谢卓听得更是吃惊:“景王一向与人为善,怎会遇到这种事?何人这么大胆,竟敢行刺景王?”
“倒也并非行刺本王,是冲着元生来的,本王总不能让他伤着,情急之下便替他挡了一刀。”
谢卓一听顿时明白过来,随之也沉了脸色:“二皇子已是病弱之躯,他们竟还是不肯放过,非要斩草除根才肯罢休!”
司马善冷笑:“正因为二弟以病弱之躯都能安然活到今日,才叫他们日日忌惮、夜夜提防,如今好不容易出宫,机会千载难逢,他们又怎会放过?不过眼下已经入了封地,他们想再兴风作浪便要三思了。”
司马嵘缠绵病榻全赖庾皇后所赐,这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只是一来皇帝恩宠偏心,二来他们也拿不出证据,因此始终不能将庾氏怎么样,为今之计,只有除掉太子,才可叫庾氏彻底倾颓。
庾皇后在宫闱中使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恶毒伎俩,毁了司马嵘的前程,更毁了谢氏的希望,之后又担心司马嵘抱负,整日想着将他斩草除根,谢氏对庾氏亦恨之入骨。
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谢卓当然不想放过,拿了信便告辞,命人转交到司马嵘的手中。
司马善在信中并未交代过多,只简略说了元生的状况与封地的兵力,以及途中遇刺一事,对自己受的伤倒是只字未提,一来是不想让他担心,二来是觉得并无大碍。
当晚,裴亮满面忧色地站在王述之面前,恭声道:“丞相,当真不查一查晏清公子么?上回他在永康县私自面见谢太守,这回在市集中又收了一封信,那送信之人乃谢太守的心腹……”
“嗯。”王述之随口应了一声,将如意抵在额头陷入沉思,案前的烛火映在他一对深邃的瞳眸中,让诸多纷杂的思绪染上浓墨重彩,缓缓纠结萦绕其间,似心境般不得安宁。
裴亮见他半晌不语,迟疑道:“丞相……”
王述之手中的如意轻轻摆了摆,随后再次陷入沉思。
晏清不是元生,这一点从陆子修上回的神态便可猜出一二,只是他如何能假扮成元生的呢?易容么?他身上原本就有诸多古怪之处,这回又与谢卓暗中见面……说不疑惑是假的,可又不想去深究,一旦深究,自己心底坚持的那份信任就会彻底崩塌。
裴亮跟随王述之多年,头一回见他这么拿不定主意,不由更加担忧:“丞相,万不可感情用事。”
王述之回过神来,抬眼看着他,轻声一笑:“你也不必如此担心,谢氏在朝中一向中立,与我们王氏又素无恩怨,更何况,晏清并不像谢氏安排过来的人,凭借他的心思,不可能成为谢氏的棋子。”
裴亮愣了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丞相所言在理,上回在林中,晏清公子与谢太守说话时,神情举止并无半分伏低做小的姿态。不过属下以为,他一定有事隐瞒,只是不知会不会危害到丞相,以属下拙见,丞相应当提防他一些,最好还是……”
“不查。”王述之起身,轻拂衣袖,“我知你忠心,只是此事到此为止,以后不要再偷偷跟着他了。”
“丞相!”裴亮大惊。
王述之冲他摆了摆手,眸中隐现笑意:“也不全因感情用事,他跟在我身边,至今都在为我出谋划策,即便他有心利用我,也不过与我目的相同罢了,对我并无任何影响。至于将来……唔,那便赌一赌罢。”
裴亮不明所以:“赌什么?”
“心呐!”王述之含笑轻叹,抬脚跨出门外。
夜色浓稠,王述之借着丁点星芒朝司马嵘那里走去,推门而入,见他正坐在灯下看书,面上沉静如同夜色,抬眼看过来,那对黑黢黢的眸子好似外面的夜空一般,深不见底。
司马嵘搁了书起身相迎:“丞相。”
王述之反手将门关上,静静地笑看着他,待他走到近前,猛地将他拽过来抱住,一转身将他压在门板上,俯身笼罩下一片阴影,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抵着他唇畔深吻进去。
司马嵘让这他这突然袭击弄得措手不及,尚未来得及惊愕反抗,便叫他吻得忘了神,双手下意识攥紧,却始终不曾抬起来将他推开。
烛芯爆出细小的火花,室内多了些暧昧的轻喘声,王述之将他松开,微微侧身,让昏暗的光线照在他脸上。
司马嵘迅速撇开目光,眸中浓重的情绪却尚未来得及收回。
王述之打量他片刻,笑意潋滟,嗓音沉沉:“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何时。”
第三十九章
太子奉皇命出宫探望病重的伯父永康王,为了掩盖皇帝那点打探消息的心思,有意将声势造得极大,宣称皇帝担忧永康王的身子,怕他跋山涉水病情加重,特地让太子前去问候陪伴,确保能经得起折腾,再由太子亲自接到京城居住。
如此一来,既没有拒绝永康王的请求,又可昭示皇帝的诚恳之心,百姓们皆言太子孝顺,更是夸赞皇帝与永康王兄弟情深,倒是让皇帝司马甫着实高兴了好一阵子。
春寒料峭,虽然沿途的柳条皆已抽出嫩芽,可钻出马车时还是叫迎面一阵寒风割得面皮生疼,太子缩了缩脖颈,放下帘子重新坐回暖和的马车内,吊梢的眉眼间飞出一丝不耐:“还有多久才能到?”
跟在外面的太子舍人于俊达连忙恭声应道:“过了前面那座浮桥就离会稽不远了,最快一日能到永康,最慢两日。”
太子“嗯”了一声,想了想,露出一副志在必得的笑容:“丞相怕是也快要回京了吧?”
外面答:“正是。”
“哼!我去看望永康王,你另外派人去王氏查查底,看看除了大司马那一支,他自己还有多少兵力。”太子冷笑一声,又道,“难得来会稽,可不能白来。”
“这……太子查他的兵力做什么?咱们可不能硬碰硬,万一将他惹恼了,大司马那边一旦班师回朝,咱们可是斗不过呀。再说,要真闹出大乱子来,皇上也不见得就高兴。”
太子皱着眉:“查一查又不伤身,查清楚了不也利于下回想对策么?”
于俊达听他没有要乱来的意思,松了口气,忙道:“太子殿下说的是。”
太子这才眉头舒展。
又往前行了一段路,在靠近浮桥时,于俊达探头看了看,抬手喊了声停,扬声吩咐道:“前面的浮桥不比平地,你们先去探一探,若有异状即刻来报。”
“是。”几个打头的护卫领命而去。
这浮桥横跨在支江的江面上,两端相去甚远,底下的江水并不汹涌,此时无风无浪,浮桥上尚算平静,离浮桥不远处还有两座码头,码头处泊着四五只不大不小的渡船。太子这次出门带的人多,又是马又是车还有那么多随从护卫,乘船极为不便,只能从这浮桥上过。
等了片刻,太子有些不耐烦,便掀帘探出身子远眺,眼见那浮桥无风时也轻微晃悠着,心里莫名敲起鼓来:“这浮桥结实么?不会一阵大风就刮跑吧?”
“太子殿下放心,这浮桥搭了好些年,人来人往从未出过事,上回庾大将军南征,几十万大军从这里过,也不曾出任何岔子。”于俊达说着抬头看看天,又道,“就算经不住大风,那也需有风才行,依下官看,今日到夜间都不会起风。”
太子一听顿时心中大定,因嫌外面凉,也就不再多言,满意地放下帘子缩回去了。
过了许久,探路的护卫匆匆赶回来,禀道:“回太子殿下,浮桥的每块木板都查过了,浮桥那头的林子也仔细搜过,不见人迹,也并未发现任何异端。”
太子露出满意的笑容,隔着帘子道:“好,接着赶路。”
马车再次前行,上了浮桥后便听到车底下轱辘压在木板上传来的阵阵“咯吱”声响,车身随着浮桥上下左右轻晃,却晃得并不厉害,太子坐在车内颇为享受地闭目歇息。
行到中间时,车底下忽然传来一阵异样的“喀嚓”声,太子倒也机敏,察觉这有些像是木板断裂了,立刻睁开双眼,正要开口问询,忽然马车后轮一颠,身子随之一歪,整个人都仰躺下去,顿时惊得面如土色:“于大人!”
叫声未落,马车的前轮又是一颠,队伍前后的护卫发觉异样时,还没来得及查看,就听“轰隆”一声巨响,整个马车突然失了支撑,直直往江中掉下去,伴随着一阵凄厉的马嘶,前后离得较近的几名护卫也因脚下的木板突然断裂,随着马车一同摔入江中,发出震耳的声响。
这浮桥搭在江面上,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这么直直掉下去,不说淹死,也会摔晕,更何况如今水中仍寒意未褪,若是不及时将人救上来,冻死也是极有可能的。
浮桥上顿时一阵慌乱,太子若是出了事,他们一个都跑不了,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水性稍微好一些的便全部跳了下去,于俊达是个文人,亲眼目睹马车掉下去,被惊得神魂俱飞,瞪大眼立刻下令:“快退回岸边,去找船家顺流而下!务必将太子安然无恙地救回来!”
队伍前面那些人全都傻了眼,想退也退不过来,只能看着中间断裂的一大块干着急。
于俊达恨铁不成钢地怒骂:“都不长脑子么!退不回来就往前走!到对岸去!”
顷刻间,浮桥上乱成一团。
于俊达稍稍冷静下来,心中大惑不解:明明之前已经探过路,那些护卫将桥上都仔细检查过了,怎么会突然出现意外?而且这意外未免太过巧合,偏偏就发生在太子的马车底下……
等到队伍往两边散开,于俊达扶着锁链走至中间仔细查看,见那些断裂的木板已经悉数落入江中,左看右看都看不出异样来,不由蹙了蹙眉,沉思道:难道当真是个意外?
于俊达带着大批侍从护卫背着冷汗搜寻太子时,另有二人着一身湿衣悄摸着穿过树林,跨上马背,直奔永康县。
这二人先前并未被发现,是因为他们藏身于江水中,一直等到探路的护卫离开才慢慢探出头,之后便攀着草藤树根爬上去,捡起埋在草丛中的火折子,又一个翻身,扣着铁锁反吊在浮桥下面,身法灵活地攀爬至浮桥中间。
二人分别在两处垂着绳子的地方停下来,打火将绳子点燃,又迅速撤离,火苗顺着长长的绳子一路往上蔓延,因在浮桥下面,完全不引人注目,而与绳子相连的那几块木板则早已涂上了火油。
太子的马车行到浮桥中间,点着火星的绳子缓缓燃烧至尽头,木板即刻燃烧,却因为被上面缓缓前行的马车挡住,并未有人发觉,不过片刻功夫,燃烧的木板便崩然断裂。
消息传回永康王府,永康王面露笑意,一面派人前去打探消息,确认太子究竟如何了,另一面着人去告知王述之,王述之看完信倒是面色淡然,不过也即刻命人前往浮桥周围紧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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