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陆砚亭拍开了李慕泽的手,「够了吧你。换了你给人搓圆按扁的揉捏,能生龙活虎得起来?」
在自己身上肆虐的手终于给人拍走了,凌睿一口气这才缓了过来,感激地看着陆砚亭。凌睿费力的挪动身子,慢慢地游到陆砚亭撑在桌子上的手腕那里,用自己滑腻冰凉的身体轻轻的蹭着陆砚亭手上那被自己的尖牙扎出来的两个伤口,算是向他道歉并且答谢他刚才帮了自己。
被小银蛇冰凉的身子蹭着手腕,一股舒适的凉意传了上来,稍微缓解了夏天的闷热,清凉入心。陆砚亭万想不到这条小蛇会做出此番好像赎罪的举动来,惊讶得一时居然忘记了要做何表示。
凌睿慢慢的蹭着,直帮陆砚亭蹭到止血为止才抬起头来,讨好地瞅着陆砚亭,他嘶嘶叫了两声,表示自己的讨好和感激。
「嘶嘶嘶嘶——」(你是老大,老子跟你混!)凌睿不知道作为一条蛇要怎样活下去,他可不想攒泥土吃老鼠昆虫,看到一个比较能依靠的当然赶紧靠上去。
男人的自尊心算个什么,反正现在自己是条蛇,谁管你要骨气。凌睿这样想着,立刻狗腿而自豪的将自己划入宠物范围。
小蛇一双黑琉璃似地乌溜溜的大眼睛嵌在脸上,乖巧讨好地看着陆砚亭的模样简直能称得上娇憨可爱,那模样让陆砚亭心里一滞,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抚摸小蛇。
陆砚亭的手伸到半途,眼角瞟到李慕泽玩味的眼神,立刻尴尬起来,脸上微微的僵住,手上的动作也停了,可惜停的不是地方,下手不是,收手也不是。
凌睿看着陆砚亭的手停在自己头上数寸之地,不禁疑惑了一下,但为了表达自己愿意当小弟跟他混的意思,便努力的挺起身子用头去碰陆砚亭的手。
实在不能怪凌睿墙头草两边倒,这么快就背弃原主,去讨好新饲主。毕竟良禽也懂择木而栖,何况凌睿这个识时务的现代人,跟着原主人挨饿还得被指使去害人,自己现在连一点自保自活的能力都没有,还不如跟着眼前这个男人。
这种倒戈,凌睿美其名为「明智的选择」。
可惜实在是饿极了,凌睿蹭了几下就没力气再挺身,啪嗒一声摔倒在桌子上,他微弱地哀哀嘶叫了两声,不气馁地滚了两滚,企图再次挺起来,可惜力竭,直了半个身子,又啪嗒一声倒下了,这次摔得凌睿那是一个眼冒金星,半天没法子动弹,只在那里嘶嘶地呻吟,惹来那个没良心的太子殿下恶意的哈哈大笑。
连陆砚亭这样严肃的人也给凌睿逗得不自觉地微微笑了起来,他开始有点喜欢这条可爱的小蛇了。他伸手摸了摸凌睿的头,对李慕泽说:「这蛇我带着吧,毕竟放在你这东宫让人看到了招人怀疑。」
「嘶嘶!」(老大您英明!)凌睿使劲儿磨蹭陆砚亭宽厚温暖的手背,极力表示自己的愿意。
李慕泽不服气:「我看你是假公济私,想独占它。」
陆砚亭翻了个白眼,跟现在的太子殿下争辩实在是侮辱自己的智慧。
「嘶嘶!」凌睿闻言大大的鄙视了一下尊贵的太子殿下。
李慕泽看懂小蛇眼里的不屑,一口气没抽上来干瞪眼。陆砚亭还没正式收养你这小畜牲呢,这一人一蛇已经开始主人唱宠物随了。
李慕泽想来想去不甘心,便去欺负凌睿。他屈起手指,弹了弹凌睿的头。凌睿躲避不及,被弹个正着,脑袋挨了两记,立马晕乎乎的分不清东南西北,好像醉酒了似地左右歪歪晃了两圈,啪嗒—声倒地不起。缓过气来后又听到李慕泽充满恶意的声音:「不如还是放我这儿吧,平时我也挺闷的。」
想到一给李慕泽养了,自己那还不是任他欺凌折腾,生活简直可以预见是日月无光、前途无望,吓得凌睿三两下游走到陆砚亭的手后,将头颅埋在他手心里,拱来拱去寻求庇护。
小蛇在自己手心里乱动,瑟瑟发抖的冰凉身体直接告诉陆砚亭它此刻的惶恐,再看看成功吓到小蛇而得意洋洋的太子殿下,对这一大一小两个活宝无奈又好笑。他将凌睿从手心里捉出来,宠溺地摸摸凌睿滑溜溜的身体,安慰道:「怕什么,这人跟你开玩笑呢。」
听到陆砚亭的保证,凌睿立刻有恃无恐了,他爬上陆砚亭的手腕,昂起头对着李慕泽得意洋洋地示威似地嘶叫:「嘶嘶——」(想我跟你?做梦去吧!)
李慕泽长这么大第一次被条小蛇鄙视了,他咬牙切齿气急败坏的恐吓凌睿说:「你这小混蛋欠管教!砚亭,把它给我,看本太子怎么调教它!」
凌睿得了陆砚亭承诺,有备无患,没了后顾之忧,本性里的张狂表露无遗,他嘲笑似地又嘶叫了两声:「嘶嘶——」(叫吧你,你也就只能大声叫了!)
可惜他太兴奋,一下子忘记自己已经饿得有气无力,刚得意的叫完就头晕目眩,一下没缠紧,啪嗒一声从陆砚亭手腕上摔下来跌了个狗啃泥,满头都是金星在转悠着,肚子向上翻来翻去都翻不回来,只能在桌子上奋力却徒劳地打着滚儿。
李慕泽和陆砚亭头一次看到这么笨拙的小蛇,一个放肆的大笑,—个无奈地摇头。
凌睿昂起头龇牙咧嘴暴怒地嘶吼:「嘶嘶嘶!」(给我滚!看我不咬死你!)
陆砚亭看小蛇一脸凶狠相,皱眉捏起凌睿的小身子,扣起手指敲凌睿的头,「不许咬人。」
「嘶嘶——」凌睿对着陆砚亭叫了几声,看出陆砚亭是在认真的教训自己,丝毫没有转圆余地,只能不甘地用头撞了陆砚亭的手数下,略表自己的抗议,倒是再没有摆出一副咬人的样子了。
管教完了,陆砚亭细心地瞅了瞅凌睿,看它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便捏了捏凌睿扁扁的肚子,道:「大概是饿过头了吧。」
李慕泽看了看满桌子的糕点,为难道:「这都是糕点……蛇不吃这些的吧,要不我让人捉几条虫子来?」
凌睿没听清他说什么,单就听清了「糕点」两个字,这才发现满桌子都是糕点,立刻在陆砚亭手里扭动着身子:「嘶嘶嘶嘶——」(我要吃糕点!)
陆砚亭给它扭得没办法,轻轻将凌睿放了下来。这会儿的凌睿在糕点面前好像回光返照的人,生龙活虎的游过去,一口咬住一块红豆糕。
李慕泽和陆砚亭算是博览群书见多识广的人了,却第一次见到吃甜点的蛇,不由得呆若木鸡。
第一次用蛇的嘴巴来吃东西,饶是凌睿这警校高材生一时半刻都一筹莫展。他试着咬了咬红豆糕,发现自己嘴巴里唯二的两颗牙齿根本不能做出咀嚼的动作。想起以前看的动物世界,蛇吃东西都是囫囵吞枣式的,不禁尝试将嘴巴张到最大想一口吞下红豆糕。
可是很快地他发现自己的嘴太小,根本不能一口吃成胖子。
凌睿焦虑地围着红豆糕绕了两圈,灵机一动,慢慢地蜷起身子,将红豆糕盘在身子里,慢慢用力将红豆糕绞成两份,然后故技重施将之分成四份,这才能一口吞掉一块。
凌睿好不容易吞下—整块红豆糕,累得够呛,估计蛇能喘气的话,他现在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凌睿生平第一次发现吃饭原来是这么累人的一件事儿。
可是累归累,无论凌睿如今的身子多么小,一块红豆糕对饿了整整三天的他来说都是远远不够的。瘫了半晌他再次挪动着因为塞了红豆糕而显得有点笨重的身体,继续奋斗下一块甜点。
然而这个时候,他却发现剩下的红豆糕已经被人细心的捏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了。凌睿疑惑的抬起头,立刻看到陆砚亭微微笑着的脸。
凌睿仰起头呆呆地看着他温柔的笑脸,从这个笑容里,凌睿感受到了一种无声的温柔。
尽管已经二十岁了,但凌睿仍还只是个孩子。他和陆砚亭、李慕泽不同,生长在一个小康家庭里,有爱宠自己的父母,有能让自己撒娇的爷爷奶奶,忽然遭逢巨变,他的性格再大大咧咧,心底也是会不安,会恐惧,只是之前一直没有人在身边无法排解,又因性子倔强不服输而强自压抑而已。
现在忽然被人这么温柔细心的对待,心里的不安立刻就像洪水一样爆发出来。
他忽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可能就只有眼前这个男人是会温柔对待自己的了。想到此他悲从中来,忍不住抽泣了几下,慢慢地游动到陆砚亭那边,轻轻地蹭了他一下就蜷缩在他的手旁,安静地汲取着陆砚亭手心的温度,以此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陆砚亭看到本来活泼的小蛇忽然安静的蹭着自己不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便轻轻捏起凌睿柔软的身躯,居然看到小蛇乌溜溜的眼珠子里流出了泪水。
陆砚亭心里某个地方忽然就塌了下去,变得好像棉花般柔软。
他温柔地将凌睿放回桌子上,摸了摸凌睿的头,默默地为小蛇撕着糕点。这种无声的温柔让凌睿满心都是酸酸软软的。
「……嘶嘶……」凌睿不知道怎样表达他对陆砚亭的欢喜和信任,只能游过去,尝试着伸出细小的鲜红的信子去舔舔陆砚亭的手,然后带点胆怯地看着他,希望他别害怕自己。
凌睿性子高傲火爆,这种奴颜屈膝的姿态本是非常不屑做的,可是现在真的没法子表达他满腔的酸楚和谢意,也就只能如此了。
陆砚亭给了它一个温和的笑容。现在的凌睿很招人疼爱,生气勃勃的灵动模样,偶而有些傻乎乎的举动,让人看着它就欢喜到心坎儿里去了。假如以前有人怕这小雪蛇,那也只是因为它自身带的毒素。
况且雪蛇其实是很温和的一种蛇,如果不是将它逼急了,它是断不会攻击人的,这也是为什么原来凌睿的主人将他狠狠的饿了三天的原因。
好不容易填饱了肚子,凌睿瞅准旁边的一碗水,拖着吃得圆滚滚的雪白身子挪过去,奋力抬头张开嘴,将头伸进去漱口,看得李慕泽和陆砚亭张大嘴巴一句话说不出来。
凌睿漱口完毕,将头颅抬起,哪里知道那两只牙齿太尖太长,一下子卡在碗的边缘,他嘴巴合不上,身子搭在碗上使不了力,只能愤怒惊恐的叫起来,一副滑稽的样子。
陆砚亭赶紧轻轻将小蛇从碗里捏起,放回桌子上。
凌睿惊魂未定好一会,然后因为吃饱了而懒洋洋地躺在桌子上,满足的瘫直身子,他吞了许多糕点,将自己雪白的身子撑得滚圆滚圆的胖了一圈,还能从有点凹凸的肚皮里隐约看出没被消化的一块块糕点。
李慕泽看小蛇懒懒瘫着,又想去捉弄,伸手去按它圆滚滚的肚子。
凌睿眼尖见到从天而降的爪子,愤怒地挺起笨拙的身子对李慕泽怒吼:「嘶嘶嘶嘶!」(你敢!我不咬得你手腕上全是洞我就不叫凌睿!)
可是李慕泽根本听不懂凌睿的威吓,禄山之爪空降下来,凌睿眼见自己又要遭凌辱,吓得屁滚尿流的,可身体被食物撑得很笨重,身手根本不利落,只能嘶嘶的叫着向自己的主人求救。
陆砚亭一手截住李慕泽的爪子,皱眉道:「你非要去欺负一条蛇吗?」
凌睿见危难已过,立马从陆砚亭手里钻出来,仗着陆砚亭宽厚温暖的手在旁边,得意洋洋地嘶嘶对着李慕泽吼叫,为自己主人摇旗呐喊助威。
李慕泽在陆砚亭明显偏颇自己宠物的严肃目光下讪讪收手,瞪了那因为有了陆砚亭这强有力的靠山而狐假虎威的小蛇一眼,警告它不要小人得意,小心终有—天落在自己手上。
陆砚亭看看天色,对李慕泽道:「不早了,我先回去。这雪蛇就带走了。」
李慕泽恋恋不舍的看着拖着饱餐后有点笨重的身子悠哉悠哉地爬上陆砚亭手臂的小蛇,道:「明天还把它带来让我玩玩吧。」
「嘶嘶嘶嘶——」(屁!我来咬死你!)
凌睿闻言龇牙咧嘴的怒吼,可惜他现在只有牙齿,假若有爪子,就该是名副其实的张牙舞爪了。
就这样,太子伴读陆砚亭,带着袖子里的小蛇凌睿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开始了凌睿被豢养的生活。
第二章
陆砚亭将凌睿带回府邸。
他找了个瓮装了些池水,丢了几颗石子,想让凌睿住进去。
有点洁癖的凌睿一看那带点青色的池水立马大怒,嘶叫着死命缠住陆砚亭的手,任陆砚亭又哄又命令的,好话说尽舌头说断,死活就是不下去。
「嘶嘶嘶嘶!」(我还以为你是好人,居然给这么个狗窝让我住!?没人性啊!)凌睿义愤填膺。
陆砚亭本想捏着凌睿七寸将它丢进去的,可是一看凌睿那乌溜溜的眼珠子,里头三分愤怒、三分抗议、三分倔强,还有一分撒娇,根本就下不了手对凌睿动武。
结果瞎忙了半日,弄得焦头烂额的都没能让凌睿爬进那个窝,无奈叫下人拿来一个篮子,关了房门亲自垫上点绒布,弄得柔柔软软舒舒服服的,果不其然,凌睿哧溜一声就爬下他的手腕,大刺刺的游进篮子里,舒服地蜷起身子专心消化肚子里塞得满满的食物,对陆砚亭不理不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