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哪里知道这个宝贝儿子、宝贝弟弟萧棠在第一天去俱乐部的途中就被人绑架走了,马毛都还没碰到就给绑匪撕票死了。
所以在这里被他看到真的马,萧棠立刻大乐。小狐狸从司凛的怀里钻出来,眼睛亮闪闪地胶着在两匹骏马上,伸出小爪子要去摸摸。
小狐狸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司凛怎么看不出来。他怕小东西摔出自己的臂弯,便宠溺地捉住它两只小爪子收回去,笑问:「想骑马?」
萧棠崇拜地瞪着司凛,这个怪物真是无所不能啊!赶紧点头如捣蒜。司凛便吩咐绿衣:「将我的云飞牵来。」
不一会,一匹漂亮的红棕马便出现在萧棠眼前。
这匹马毛发顺滑发亮,眼神炯炯有神桀骛不驯透着一股骄傲,四蹄有力。
那两匹拉车的白马已是良驹,哪里知道云飞往那一站,顿时将它们比了个其貌不扬。
萧棠双眼发直地瞪着云飞,快要流口水了。
司凛将它放进外衫里面,利落潇洒地上马,摸摸小狐狸的头,骄傲地道:「捉好了!别掉出去,云飞的速度绝对配得上它的名字!」
萧棠兴奋地嗷了一声,两只小爪子紧紧把住司凛的衣襟。司凛勒缰绳,云飞长啸一声就飞奔出去了。
萧棠和司凛的目的地是郊外林中的一个小小庭院。
萧棠顺顺自己刚才被风吹得凌乱的雪白的毛,便探出小脑袋看看周围。
这个小庭院布置得很是优雅,不大,却对称整齐,很有种传统的美感,只怕苏州的庭院也有点相形见绌。
并没有人来迎接司凛。司凛也不管这些抬脚就进去了。他将小狐狸从怀里拎出来,放在庭院的蕉叶树下,道:「小东西,在这里等我,我去找这庭院的主人。」萧棠嗷了一声便跳到花丛里摆弄花儿玩着去了。
司凛沿着走廊往里走去,终于见到庭院的主人。
那是一个看上去很是轻佻的男子,穿的衣物俱是上品,却歪歪扭扭地套在身上,颇有点没落贵族的感觉。那男子面目英俊,与司凛不相上下,只是比起司凛迫人的外貌,他那双闪着桃花的丹凤眼多了几分轻佻不羁。
「司凛?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男子见到司凛有些惊讶,邪肆地一笑。
司凛看他这种轻佻很是不顺眼,自己那个很不受教、浪荡江湖无所事事的么弟就是被这人教坏的。
「季方,帮我作个法。」
季方一听,吓得整个跌坐在地上,仿佛见到太阳从西边升起那样,满脸的惊惧:「我的娘啊!你不是最看不起我作法的么?说是什么装神弄鬼欺骗世人的把戏,怎么今天……」
司凛脸色又红又黑,脸上温度骤降,语气里却有着明显的尴尬:「本是不信,只是近来养了只小东西实在是很有灵性,你来看看它是不是什么妖怪。」
季方目瞪口呆,能让司凛说出这种话,想必那小东西肯定已有灵性到让人怀疑的地步了。他最喜欢这些精怪类的东西,立刻大有兴趣,站起来高兴道:「快!快带我去看看。」
两人走了几步,季方忽然「咦」了一声,「司凛,你衣服领子处怎么破了?」
司凛低头,外衫的衣襟果然破了两个小洞,不禁笑道:「刚才骑马来的,那小东西窝在这里,云飞速度快,定是它怕摔下去伸爪子抓紧时弄破的。」
季方听了几乎跌倒在地:「天啊!你真的是司凛吗?」不是披着司凛外皮的什么东西吧!
司凛瞪他一眼,拒绝回答这么愚蠢的问题。
两人来到中庭,司凛轻叫:「小东西,出来。」
话音刚落,季方立刻看到一团白色的东西从花丛里跳出来,快快跑到司凛脚下。司凛蹲下身抱起那个白色的小雪球。
定睛一看,是只漂亮的小白狐。只有小猫大小,一双眼珠子又黑又亮,雪白的皮
毛柔顺光滑,却有些凌乱,沾了几片红色黄色的花瓣。小小的白狐蹭在司凛怀里拱来拱去地扭动着,分明在撒娇。
的确是招人喜欢的小东西。难怪司凛宠爱非常,季方看得口水直流,恨不得自己也养上那么一两只。
司凛一手抱着小狐狸,一手轻轻去挑开沾在小狐狸身上的花瓣并理顺它的绒毛。萧棠好奇地看着陌生的男子,这个人也很英俊,心想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司凛英俊非凡,也只找漂亮的人来当朋友。
司凛拍拍小东西的头,将它交到季方面前。
萧棠吓了一跳,不知道司凛为什么将自己交给陌生人。他不安地回头可怜巴巴地望着司凛。
司凛不禁温柔地哄道:「不怕,季方是我的朋友,不是坏人。我也不是要将你送给他。」
萧棠得到了保证,立刻放心下来跳到了季方怀里。
季方将小狐狸接个正着。他刚才看这一人一狐的互动,心里觉得诧异,这小白狐实在是有灵性到诡异的地步,难怪司凛这种「子不语怪力乱神」的人都要怀疑这小东西是何方精怪了。
他抱着小狐狸,慢慢地抚摸着它的脊背。
萧棠被他摸得很是舒服。这个叫季方的男人手掌比司凛的要温热一些,被他摸在背上,有暖流渐渐渗入,竟有些昏昏欲睡。
片刻,萧棠便抵挡不了睡意睡着了。
他哪里知道这个季方乃师承天下最盛名的驱妖道士凝道子。名师手下无弱徒,季方的法术已到了神不知鬼不觉便收了妖的地步。方才抚在萧棠背脊上的手凝聚了安神催眠的法术,所以萧棠立刻便睡着了。
季方看司凛有点紧张的神态,笑他道:「我道是什么东西让你如此着急要我作法。却原来此急非彼急,你不是怕这小东西会害你,而是想这小东西变成人。」
司凛瞪他一眼。
「听说狐妖个个都是美人,司家二少爷等不及要美人在抱了吧。」
「乱说什么!我是你这样的人么。」司凛低咒,语气却有些被看穿的气极败坏,季方也不和他争辩,了然地笑了笑。
自从知道这小东西灵性竟至能计算账簿的地步后,司凛这几日的确被这小东西占据了心神,看着小狐狸可爱娇憨的举动,水灵灵亮晶晶的黑眼眸,老是不由自主地去幻想这小东西变化成人时窝在自己怀里,对自己撒娇是什么样的情景。所以才瞅了个空,赶紧将它拎来季方这里。
季方笑了两声,将小白狐抱到亭子的石桌上放好,他沾了点茶水,以小白狐为圆心画了个八卦,然后双手手指相扣,口中一边念念有辞手上一边比着各种法号手势。片刻方停,左手一点小白狐的天灵盖,一道白光从他的手上发出钻进了小白狐的身体。
但之后却什么都没发生。季方吃惊地收手,又来了一次。白光进入小狐狸身体后依然什么都没发生。
「不可能!」季方终于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第三次作法将白光注入小狐狸身体里。
「怎样了?」司凛也看出不对劲,询问道。
「司凛,我只能说,这小东西确实只是只狐狸而已,并非什么精怪。」季方遗憾地对司凛道。
「不可能!」司凛怒道:「它只吃人吃的东西,起床后会用水漱口,能听得懂人话,甚至还能算账,怎么可能只是只普通的小狐狸?」
季方也露出疑惑的神色来。他知道不是长时间非巧合举动的出现,司凛根本不会怀疑这小狐狸,刚才这小狐狸的灵性自己也是亲眼看到的。
但接住这小东西时季方便没有察觉它身上有一丝妖气。方才作法更是证实了这一点,从来没有妖怪能不在自己的窥魂光下隐藏自己的道行和灵气的。
可是三道窥魂光,都没有探出这小东西有道行和灵力。
「真的。它没有一点点灵力,甚至连妖气都没有,绝不可能是精怪。」
司凛神色非常难看。感到一股难受的失望,或许他的确该检讨下自己居然被这小东西迷住了心神。
季方一抚,小狐狸便慢慢醒转过来。
萧棠睁开困倦的眼睛,跳到司凛旁边。可司凛没有像平时那样弯腰将他抱上来。萧棠着急了,他这个把月与司凛日夜共处,司凛是他在这个时代这个世界的唯一依靠,他很是依赖司凛,现在司凛不知为何竟不理他了,这让萧棠渐渐生出惶恐来,就好像自己的支柱忽然崩塌了一样,还有点点异样的不安情愫。
萧棠大大的眼睛惶恐失措地看着司凛,不断用小小的爪子去扯司凛外衫的下摆,呜呜地哀鸣着。
季方叹了口气,这小东西的确是很有灵性,为何这么有灵性的小东西竟没有半分灵力或道行呢?这实在是遗憾!
他见它越来越不安,低呜着一声比一声哀怨,便将它抱起来,塞到司凛的怀里,
安慰道:「不要为难它,没有道行也不是它的错。世间万物,可才多少修成的?」萧棠不懂季方的话,他蹭着司凛,希望他能理睬自己。
司凛看着惶恐讨好自己的小狐狸,心里软了一软,叹气道:「算了,也是我痴人说梦罢了。」
说罢,便抱着小狐狸往外走去。
这样就回去了?萧棠诧异着,自己不小心睡了一觉,什么都没玩成,怎么就要走了?不过他感觉得到司凛糟糕的心情,于是难得的没有任性,只乖乖地窝着。
司凛带着萧棠回到柳天庄,将小狐狸交到出来迎接的绿衣手里让她带着它去安顿。
紫衣察觉到司凛低迷的心情,试探着问:「庄主,发生什么事了?」司凛冷冷看了紫衣一眼,看得她冷汗直冒。
司凛想了想,觉得今天自己的举动可笑得很,居然将一只狐狸当成人来对待,这不是疯子的行为么?实在是已玩物丧志了,传出去只怕贻笑天下。他愈想愈是恼怒,于是狠下心吩咐紫衣道:「这个月末将那小东西杀了剥皮做衣领子吧,不然赶不及大姐的生辰了。」
紫衣大吃一惊,断料不到庄主真的要杀小狐狸,莫说庄主舍得,她和绿衣蓝衣都是舍不得的。可刚要开口,司凛已扫了她一眼,踱步入内了。
那日之后,萧棠敏感地察觉到司凛的疏离。次日他依常溜到司凛书房,跳到司凛怀里,本想着司凛会如往常那样喂自己吃早点。出乎意料,司凛却将萧棠拎了下来,让绿衣将萧棠抱了出去。
这种事发生一次两次,萧棠还能说服自己是司凛有要事要处理不能分心,可第三次、第四次……发生,第一天是这样第二天仍然是这样,第三天第四天都是这样,萧棠再迟钝也知道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了。
别人都不理自己了,自己却还要去拿热脸贴冷屁股,这种事莫说小猫小狗之流的不会,何况萧棠还曾是个堂堂跨国公司太子爷?
于是萧棠也就赌气不去找司凛了。
萧棠是在家人的宠爱下长大的,家里人谁不疼他疼入心坎去?萧棠为人活泼,虽任性却很有修养,做事恰到好处,所以朋友很多。没有人会不喜欢萧棠这样的人,他从来没有遇过人家对他不理不睬的情况。加上现在他又口不能言,实在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萧棠这两天都没有怎么吃东西,早午晚三餐都是只吃了一点点而已,糕点零食更是丁点不碰。
小狐狸立刻就憔悴消瘦下来,整日郁郁不乐地蜷在篮子里。
司凛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在生气,气这有灵性的小东西为何没有一点道行,更气自己居然做出去找季方让他将小狐狸变成人这种蠢事来。况且他又下了决心要用这小东西的皮毛做衣领子讨好自己暴力的大姐,于是听紫衣绿衣对他说小狐狸的事时便硬起心肠不去理会。
司凛不心痛,倒是绿衣紫衣心痛起来。只是她们都不是庄主,小小的白狐不买她们的账,依然日日消瘦下去。
到第四日,萧棠气恼起来,这司凛真是绝情!以前对自己宠上了天,现在瞧都不瞧一眼。以前哪里有人这般不买他萧棠的账的?萧棠决定再不忍这口气了,要找司凛说个明白。
他第五日便溜到了司凛的书房。
本来憋了一肚子话要写出来质问司凛,可司凛今日不在。萧棠好比蓄力一箭射出却射偏了那样,顿时像被人戳穿了的气球那样蔫了下来。
萧棠知道司凛不在书房定是在柳天庄的总行那里。柳天庄在城里还有一处总行,众人商议等事项均在那里进行。
萧棠想那恶劣的饲主肯定在总行那里,便悄悄溜出了柳天庄。司凛曾经带着萧棠绕了小路去过一次总行,因此萧棠知道怎么走。
他迈开四肢奔跑着,可惜他是只小狐狸,腿很短,又几日没有吃好饭,力气不多跑了一会就累了,可环顾四周这里离总行还远着呢。
又跑了片刻实在累得要虚脱了,萧棠停下来,心里又是委屈又是难过几乎要哭出来了。他何曾遭过这种罪受,为了一个人茶不喝饭不吃,还千里迢迢去亲自找对方。恨只恨自己现在无依无靠,幸好捉住司凛这个浮水木头攀住,不然萧棠知道自己再随意也不可能遭此巨变还能安于现状。
因此司凛对于萧棠来说绝对是特别的。可萧棠对于司凛来说却是如宠物那样可有可无的一个存在。
萧棠想到这,觉得难过得心都要碎了,又饥又累又伤心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为什么自己不是人?
如果自己还是个人,至少能问问司凛为什么不再理他了!
如果自己还是个人,至少能帮帮司凛做账,而不是无所建树!如果自己还是个人,至少能和司凛正正经经地同桌吃饭!
如果自己还是个人……
好想变回人啊……
萧棠力竭地趴在地上,绝望地想着。
忽然,身上剧痛起来,萧棠哀鸣一声,觉得骨头像全部碎裂了那样,随后,一股麻痹的感觉从脚底直窜上脑袋,萧棠的身体又痛又酸,全身瑟瑟发抖着。
过了好一会,痛楚慢慢地褪去了。萧棠奄奄一息地蜷缩在地上神智模糊想着自己是不是又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