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先生解战袍[重生] 作者:桃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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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令。”纪桓皱着眉头道。
郑安一脸惊慌失措,拼命压低声音问道:“纪侍中,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么!”
纪桓:“……应该是?”
郑安更加惊恐了:“那县官到哪里去了?!”
纪桓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郑令,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声地‘耳语’,我保证他们都能听见。”
郑安一脸被雷劈过的表情,慢慢回过头去,果然看见周遭的内侍宫女都是同样的慌张无措。
郑安:“……”
赵承进来时,看见的刚好是这样一幅情景:郑安眼泪汪汪地拽着纪桓的领口不知在质问些什么,纪桓一脸头痛欲裂的神情,看上去活像是个始乱终弃却逃脱未遂的负心汉正在被他的红颜知己泣血控诉。赵承不悦地咳了一声,瞪了郑安一眼。
……他就是始乱终弃,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郑安扭头看见赵承,立刻把手里的纪桓丢下了。他三两步奔到赵承面前,如释重负地说道:“陛下,您可吓死奴婢了!”
赵承皱着眉,随口胡诌道:“朕不过出去转了转,你慌什么。去服侍先生起床。”
纪桓连忙摆手:“不、不必!”
开什么玩笑,郑安可是专门负责照顾皇帝起居的内者令,他敢用?这不是僭越是什么!
赵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坚持。
平静的日子如流水一般,每天都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赵承偶尔回忆起那一晚并不算美好的亲吻,聊作少许安慰。转眼间春去秋来有一年,天子大婚将近。
三书六礼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赵承是一天比一天头疼。对于和那个一点都不可能省心的未来皇后如何相处,赵承根本毫无头绪——反正,相安无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而他还有许多别的事情要操心。
惊天动地的平阳侯谋反一案中,平阳侯逃亡,舞阳公主自杀,虽然明面上没有牵扯到中山王,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就是他的大兄赵舜。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他的大兄这回丢掉了两个助力,元气大伤,但是他肯定不甘心这么沉寂下去,假以时日必要卷土重来。
但是他们并没有足够的证据,可以处罚中山王。
本朝对宗室一向宽宥,除了像舞阳公主那种牵扯都谋反里的,无论犯了多大的罪天子都会从轻处治。即便是严苛如武定皇帝,对他屡次犯错的幼弟也只是轻描淡写地罚了一笔又一笔的钱。因此若是仅凭臆测与推断便突然要治中山王的罪,难免堵不住悠悠之口。赵承头疼了几天,忽然想到,如果目前的证据不足以处罚中山王的话,那么用别的办法出一口恶气,也未尝不可。
毕竟,他可是差点就见不到他的先生了。
赵承想到的办法是,一刀切。
诸侯王的权力太大了,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他们可以蓄养军队,铸钱,自行任命国中官员,对王国里的一切事务都有绝对的掌控权。大周草创之时,一切未稳,诸侯国是中央很好的屏障;可是到了现在,屏障渐渐成了障碍,若在位的是如先帝那样的软弱帝王,那他的一切政策都将很难推行下去。
赵承打了几天腹稿,先把这事跟纪桓提了提。削藩的事他上辈子做的轻车熟路,只要根据如今的情况略加调整便可;难的是怎么堵上那些迂腐老臣的嘴。他想了无数理由,准备先拿纪桓练练手,哪知,纪桓居然十分赞同。
赵承:“……”
说好的苦谏呢!这么好说话让我情何以堪!
于是赵承不甘地又追问了一句:“只是这样吗?长卿没有别的话要说了?”
纪桓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啊,臣觉得陛下的想法很好。”
赵承:“……”他明明记得,上辈子的纪桓根本不赞同他削藩!
“不过朝中肯定有许多人不赞同,陛下想好怎么说服他们了么?”纪桓犹豫了一下,问道。
赵承点了点头:“本来想拿你练练手,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用不着了。”
纪桓失笑:“这是什么话,陛下怎么就笃定臣不赞同?”
赵承耸耸肩没有接话,又不死心地说道:“那咱们演练一番如何?你想装作你不赞同。”
纪桓:“……”
那天赵承稍微有点兴奋,而纪桓则言不由衷得太多而导致心力交瘁。最后赵承拍案而笑:“好了,今天就这样吧!长卿,我今天非常高兴。”
说完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有些尴尬地说道:“……已经这么晚了吗?”
虽然赵承此前有许多次都出于这样那样的目的而多留纪桓一会,但自从他生日那一天出了那点“意外”后,他便再也没有这么干过了。这回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可以向太一神起誓。
纪桓倒是不怎么在意,他只是“唔”了一声:“已经宵禁了,又走不了了。”
赵承的心莫名其妙地“彭彭”跳了起来,他忽然觉得嗓子有些发干。未央宫那么大,温室殿有成百上千间屋子,他有的是地方可以安置下一个纪桓。
如果他愿意。
可是……赵承又有那么一丝的不甘心。
纪桓的触感那么温暖,让他舍不得不去触碰。
纪桓有感觉,似乎从那次之后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但他没有多想,因为少年人长大之后会变很多。变得更坚强,更独立,变得不再那么爱粘人,以此来证明自己已经是个成人。因此纪桓尽管心里略有些不适,但是并没有表露出什么。
可是今天……他似乎有些失落了。
纪桓觉得,赵承是在刻意躲避他。
这个认知让他多少有些受伤的感觉。少年赵承尽管喜怒无常,但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可是一夜之间,赵承突然变成了一个礼贤下士的君王,无形中距离就远了。尽管纪桓心里知道,这才是正常的相处方式。
赵承心中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叫嚣着“留下他”,另一个则在叫嚣着“快留下他”。赵承心一横,僵硬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先生,时候不早了,偏殿里房间虽多,但都没有收拾。先生今晚就住在我这里吧,再说,我们已经好久没有抵足而眠了。”
真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可是皇帝寝宫,谁敢漏掉哪怕一间屋子“不收拾”?再说,不是还有侍中值宿休息的地方么?
纪桓很奇特地保持了沉默。
赵承松了口气,他觉得自己这是已经蒙混过关了。他高兴地拉住纪桓的袖子——没敢碰他的手——笑着说道:“明天有朝会,咱们赶紧睡觉吧。”
说完,他小心地觑了纪桓一眼,发现他并无异色,才悄悄松了口气。
赵承觉得他的那句话里有十足的暧昧,尽管没有一个人听得出——大概是所谓的做贼心虚。
赵承睡得不算踏实,尤其是他半夜醒了一次,发现两个人又抱在一处后,就再也没有睡着。他终于得偿所愿地长高了,所以纪桓便可以很自然地窝在了他的颈间,一手还搭在他腰上。
就像他们曾有过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一样。
赵承的呼吸当即急促了起来。他只要微微低头,就能吻上纪桓光洁的额头;只要略一抬手,就能抚上纪桓劲瘦的腰肢;或者,如果他愿意,这个人就可以完完全全地属于他。
前世今生的回忆喷涌而出,疯狂地占据了他的脑海。抵死缠绵,水乳交融,他们曾那么靠近,近得似乎可以分享彼此压抑在最深处的欲念。不是君臣,没有人伦,抛弃尊卑,只有彼此。
可是,他怎么敢。
纵容自己换来的是痛失一切,他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纪桓仅仅是他的股肱之臣,他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生气,不会失去理智地做下那件不可挽回的错事?
对如今的赵承来说,没有什么可以抵得上他心爱的人一生平安顺遂来得重要。
纪桓第二天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赵承那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他居然忍不住笑了出来,心想这下皇帝陛下可真像是上林苑里的罴了。
仗着那一丝不清醒,纪桓大胆地叫道:“阿罴。”
赵承这心跳半夜都没正常过,听见这句就跳得更快了。他忍不住失声问道:“你说什么?”
纪桓悚然一惊,讪笑道:“陛下好像没睡好,臣挤着您了?”
“不……”赵承下意识地想否认,而后两人同时低头,恰好看见赵承的一条手臂被纪桓压住了。
纪桓:“……”
赵承:“……”好像,还真挺麻的。
作者有话要说:
☆、九重阙外满目荒
一觉醒来,君臣二人的关系似乎又恢复到了从前的亲密,“床头打架床尾和”,古人诚不欺我(别信)。只是赵承心中翻涌的欲念愈发地压不住了——此夜之后,他似乎连稍微保持距离的魄力都没了。
而纪桓对他们又恢复了亲密无间的关系则非常满意。
好在,赵承最近忙着削藩的事,的确没有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这让他实实在在地松了一口气,甚至自虐地让自己更加忙了。果然有许多人反对削藩,理由繁多,不过赵承一个都不想理。
“长卿,你说我怎么才能让那帮老家伙闭嘴呢?”宣室殿里,赵承心塞地揉着太阳穴抱怨道。
纪桓从他面前摞成山的简牍中勉强探出一个头来,言简意赅地说道:“要以理服人。”
赵承最近终于找到了满足欲望与保持距离之间的平衡点——他开始强迫纪桓为他分担越来越多的东西,两个人常常一起忙到深夜累成狗,什么不合适的绮念全都不复存在了。在连基本的休息都无法保证的时候,别说相拥而眠,就是裸裎相对的刺激都有限。
虽然不是长久之计,但好歹……拖得一时算一时吧。
赵承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理?我倒是想讲理,他们能听吗?那些老家伙,脑子里也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浆糊,我觉得他们根本就是老到听不懂别人的话了!”
其实这倒也不尽然。老臣只是观念根深蒂固,不容易改变罢了。前世赵承削藩之时已然羽翼丰满,朝中要员皆是他一手培养的,根本不会跟他唱反调。当时只有纪桓跳出来反对,也终未改变什么。可是如今,他尚且稚嫩,虽然平阳之事很是立了回威,但是要让所有人臣服,还远远不够。
况且以德服人只对君子有用,对某些人来说,德行和能力都不及拳头来得有用。
可是不削藩,他的拳头永远都硬不了。
赵承自己发了会愁,又听纪桓说道:“其实宋公有句话说得倒是没错,削藩一事毫无道理,必将引起宗室不满。到时候若是手握重兵的诸侯王们联合起来向长安发难,恐怕难以抵挡。”
赵承点了点头:“所以我也说了要‘徐徐图之’啊,可是有的人就是听不见!”
纪桓暂且放下手里的事,拖着下巴想了想:“不,臣觉得这个时候,如果有个由头,会更容易服人。”
“由头?”赵承疑惑地问道。
“嗯,由头。”纪桓道:“比如,某些令人信服或者恐慌的东西,都可以。”
连日的操劳终于让赵承生病了。病来如山倒,对不常生病的赵承来说尤甚。太医说,天子这病得静养,尤其不能思虑过重。因此赵承干脆往温室殿里一躺,而已经退隐长乐宫不问世事的纪太后,则不得不再次出门替他主持政局。
“快一点,快一点,要不今天要露宿荒野了!”夕阳西下,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出了长安城一路向东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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