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臣没锦+番外 作者:洛红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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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好就是好,敬你一杯,总是嘴巴里说多谢,太单薄。”
寇潇做出了慕云宗认识他以来第一个表情。
轻轻,很轻轻的蹙了一下眉头。
要不是慕云宗正盯着他的脸看,月亮也没有被乌云挡住,恐怕是要错过。
“啊,你不喝酒。”
慕云宗讪讪的抽回手,犹自灌了一口。
其实他也没喝过,连即位大典时的晚宴,他都未喝,偷偷用茶替了,反正坐在高位,大臣们也看不见。
慕云宗几乎是平举酒壶,冲进嘴巴里的,酒毕竟是酒,烈性子多少还是有的。
“咳咳!”
慕云宗自觉太失态,寇潇就像座冰川,远看寂静,一点都不凌厉,走近了,看不见的寒气便毫不客气的包裹上来。
没有注意力度的大口喝,也多少有掩饰转移注意力的目的。
嗓子被一激,咳个不停。
眼泪都出来了。
要是再喷出来就太难看了,慕云宗就势用提着酒壶的手背按在嘴上,嘴巴鼓鼓的,硬是往下咽。
寇潇终究是转过头来,看了他一会儿。
静静地拿过酒壶,昂头,灌了一口。
慕云宗咳得昏天暗地,还是被寇潇吸取了大部分目光。
涨红着脸,看着,寇潇喝起酒来可比他优雅多了,手轻轻一抬,让他印象深刻的红艳嘴唇,微启,喉咙微微一动,就去了一口。
寇潇转头,把酒壶递回来。
“你有心事?”
慕云宗嗓子还没恢复可说话的状态呢。于是沉默着。
寇潇扭过脸。没吱声。
半晌,慕云宗能说话了。
“这么明显?”
“你哭了。”
慕云宗无言以对,就算否认,恐怕也会被认为是逞强。
其实他不想否认。
寇潇虽然冷冰冰的,但他感觉到,这个人是个热心肠。
自己跟在他后面,寇潇也不恼,也不问,也许是怕多问了,会让自己以为招人烦了,会不安吧。想到有这个可能性,慕云宗就很愉悦。
还跟他来喝酒,也说了然他别惦记请不请的问题,如此体贴的做法,他感受到了。
他开始贪心了。
慕云宗还没想好如何继续这个话题。
寇潇便有了动作。
朝他这边挪了挪,寇潇抬手,眼睛目视前方,在他肩上拍了拍。
“心事之所以是心事,只是关乎你放没放开,试没试着从另一边看待。”
慕云宗灌了一口酒,这口,他觉得清甜无比,弯手递给寇潇。
寇潇接了,也灌下一口。
“下次备足银子就好。他们也是看钱吃饭,势利眼也是看环境。”
慕云宗笑笑。
原来,他一直以为是这个。
“恩。”
“哭了一次就好。”
不软不硬的训诫,让慕云宗咧嘴一笑。
寇潇又皱了皱眉扫了他一眼,便继续看前方。
“恩。”
两人便没在说什么,直到一壶酒见底,还什么郁结都没倾吐,慕云宗的心情已经如夜中微风,轻快无比。
这让他既意外又兴奋。
寇潇有了醉意,轻轻晃动着身体,再一晃,眼见就要往地上栽。
慕云宗一把抱住。
寇潇竟也顺势靠在了他肩头。
“不必伤怀,男人总会受到欺压,如此,也是代表你有出色处,否则谁会在意。”
忽高忽低的醉话,还是在关心他。
素昧平生的人,对他,如此真诚。
如果成为生命中的住客,那会是怎样。
慕云宗想到此处,不由得心头一跳,可,此念头却越发发酵,成为排山倒海之势。
“记住,我叫慕云宗。”
慕云宗低头在寇潇嘴上盖上自己的嘴唇。
只是一碰便分开了。
寇潇并未醉到麻木的地步。
他微微睁眼,盯着慕云宗看。
他说什么,自己并未听到,可那个吻却是真实的。
“我,要走了。”
寇潇轻轻推开慕云宗。
他什么也没说,是的,他是将军,要离开了,便什么也不需要留。刚才那一眼已经将这个人记在了脑海。
是个美好的夜晚。
这就足够了。
☆、6 寇潇 慕云宗 (三)
寇潇觉得自己十分格格不入。
钱都是他在花,但他知道自己一副加了防护罩的态势,的确和玲珑阁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不难受,反正本就没目的,要说为什么在这里,也是为了那几个得力部下。
得力归得力,长期浸淫军队带上的不良风气也是有的。
比如,好花天酒地。
他不像四大将军中的其他几个,公玉将军爱护下属,稳打稳扎,深得人心。他恰好相反,只要不是反了规矩,他一概都是任之由之,有什么私宴,庆功宴,他都是独自坐着。
大家都说他独善其身,自律的很。
倒也没有完全说错。
除了将军,军士,他们这些军营为家的,还是人。
他无法掐断他们的欲望,要是他们没有分寸,那他也无话可说,如若珍惜这层身份,自会进退有度,他没什么好督促的。
当然,也不会昏聩无度,他向来珍惜将军这个头衔,几乎没有出过错。
这起到了约束作用,也有部下会私下说他,骄傲的很沉默,连看管都懒得做,这也是一种蔑视。所以一直以来倒也没出现什么丢了他正东军营颜面的人。
如此,他也不该来这里,东部最近天气异常连日大雨,好多河道都变了样,他们不得不搬迁军营,又恰逢六帝即位,于是他便带了几个副将回皇城。这几个副将都是不安分的腿子。人都不坏,对他也恭敬。其中有一个还总是拿他说笑。
其实他一点都不生气,相反的还有些满意。
他安于孤独,不代表癖好孤独。被人以不同的方式接纳是件幸事。
由于在皇城,这几个副将又是喝了酒就会乱晃得人,有一次不就有一个晃到了荒郊野外,还掉进了沟壑里,差点英年早逝。
所以他跟来了。
“寇将军,来喝一杯吧。”
爱说笑他的那个,脱了衣服,朝他招手着。脸上是酣畅灌酒后的细汗和红云。
坐在屋角,独自闭目养神,也挺好。
一身戎装,连腰带都裹得好好地他,怎么看都像是来扫兴的。
他睁开眼,望过去,还是说出扫兴的话。
“我不喜酒。”
“哈哈!”
招呼他的是个出了名的豪爽粗犷。想来是以为他顾及将军体面,不好意思。
端了酒过来,用撕过烤鸡的油手在他肩上轻拍个不停。
“寇将军,你看我们也看了很久了,不是想喝酒不好开口吗,没啥,我来敬你。”
其他几个在作陪的小倌脸上抓了一把,扭身对着他们,振臂附和。
寇潇还是那般靠在椅子里的模样。
“酒快没了,我去叫人添。”
说着起身,扔下他们,径直走了。
余下的几个看惯了他这副不同于生人勿进那种戾气浓烈的孤僻样子,倒也不恼。
将军毕竟是将军,寇潇一手惯于近身厮杀,耍的犹如天女散花的弯刀绝技足够降服他们,更别说他那大敌当前还能自顾自沐浴发呆的强大镇静气度。
能在一年中顶替前一位退位的老将军成为四将军之一,不是靠皇帝一纸诏书就行,也得军营中所有人也要尊称他一声将军。
寇潇平日并不管他们,他们自由的很,倒也反倒比那些规矩严苛的军营更安宁,许是大家不需要太过约束,玩的尽兴,又被将军这么无视,反而自律起来。
寇潇看着清淡无味,其实私底下却是大家闲谈必谈的话题之一,甚至超过了女人男人的话题地位。
真有对他暗暗钦佩的,甚至就如追求者一般,把他的过去翻了个底朝天。
得知他五岁便是十八般武器都能耍上不少于十招,十岁便是饱览了几本兵法名书,十五岁初入军营便立了战功,父亲就是当今东洲倚重的寇御察时,对他多了一份敬畏。
寇潇并不知这些,他也从不去注意,亲自走到院廊口找了个等候召唤的少年,说了再来一壶酒,掏出一些碎银递上后,头也没回的就走。
少年喜滋滋的去了,他往回走的时候,耳畔就听到了一些异响,身为军人,对于异于四周环境的响动尤其在意,这几乎成了按进血液里的机能。
依声走过去,在不打扰到旁人的距离处站定,静静地看。
那屋子位置并不好,那几个副将和身旁小倌调笑的时候,他领会到了这种地方的潜在章法。
这种安排,显然,这个客人已经被划归为没油水的一类,对待他们,不会怠慢,但绝不会热忱。
屋门开着,地上坐着一个哭哭啼啼的男倌,模样不难看,只是那穿着和他们屋子里坐着的质地差别不小,想来是个失宠的。
听他们一来二往后,寇潇大致理清,那个客人不喜欢男倌,却又没有钱结账。
那个作为客人的男人,微微锁着眉,直视着那些少年,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怒火,但脸上并没有多少表现。
“公子,如若没有人帮忙,你可以在我们这里接两天客。”
寇潇听到了,也觉得有些过分了。
男人收了男倌又吵闹的确是坏了规矩,但这句话就超过规矩太多。
男人没有发怒,只是脸色阴沉。
寇潇站着的地方视野还好,看屋子里时,能看到全部,包括男人的脸。
男人脸色不好,眼眸里却突然划过一丝寂寥的东西,那种默默无助忧伤,是的,不是愤怒,是忧伤。让他微微动了容。
这种眼神,曾经他有过很多,只是在父亲全然忽视,更加严苛的教导中淡了,但那始终未得到过抚慰的口子始终还是凹陷着,没有长好。
“没想到比无油水还不如。”
侍倌少年又加了一句。
男人终是动怒了,脸色不是阴沉而是冷酷。
寇潇突然觉得,这个男人也如他与这里格格不入,他是太过敷衍安静,而这个男人是太过认真较劲。
来这里的哪个不是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恣意,按照规矩来玩着游戏。
“他的银两我来付。”
他听到自己这般说。
那几个副将也该回去了,银子本就拿来花的,并无心疼。
掏出银子,一抬手,扔在地,他觉得,要是自己递过去,无疑是给那个男人又是一个难堪。对于这几个侍倌的做法,他也有了厌烦。
扔了银子,他就走了。
屋里的男人叫了他一声,说了声多谢,脸上的冷意还未褪尽,嘴角牵起笑意,很努力的样子。
他本不想多言,却还是点了点头,作为了结的回应。
男人却跟了上来。
跟就跟着吧,路是给人走的。他管不着。
回到屋子里,几人还在喝,不过酒快见底,他坐到桌边,等他们停下谈论的大嗓门,提出离开。
“寇将军,来,喝一杯,这杯你总该不推辞了吧。”
肩头被揽住,他也并没有受到冒犯的感觉。
抬头眼角扫过门口,男人真的跟了过来,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似是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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