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妻,非一朝一夕 作者:青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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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回合后,一只大手将我的手握住,耳边依旧是温柔的音色:“紧张了?”
我放开了抓着马鬃的手,回头去看沈荼,他坐着也比我高些,我只得仰头看他。却不想,他就着我仰头的姿势低下头来,双唇相触的一瞬,我脑中空白一片,因此对外界的感应倒是清晰不少,路边接二连三的抽气声响起,想必他们的惊讶丝毫不亚于我。
“在大街上呢,你到底知不知羞!”我推开沈荼,若不是有脂粉盖着,我的脸此时也许会是红了一红的。
沈荼对此却似是毫不扭捏:“方才不是你让我亲的吗?”
这人,竟然血口喷人!“谁让你亲了?”
“似你这样满面含春仰头望着我,不是索吻却又是什么?”他说的云淡风轻,似乎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我心下不禁有些怀疑,他似是对风月事很了解,难不成已经是一把老手了!
我一手抓住他衣襟:“你说,你是不是已经在风月场滚了好几遭了?”
☆、第14章 出嫁(二)
他看着我:“沈荼除了阿昔,再没与任何人做过这般亲密之状。”话是说的一本正经,眼神却有丝涟漪,想来哪怕他不是骗我,却也与风月沾过关系。罢了,不管从前有没有,日后永远也甭想有就是了。
我松开手,转回身去坐好,他却靠向我,胸膛贴着我后背,他的心跳有些快,似是不安。想起之前他几次向我强调不会骗我,此时我怕是让他误会了,以为我当他骗我,以为我不信他。
男子原来也是要哄的,心下不仅愕然,颇为头痛。
“出来前,喜娘给我上了脂粉,所以看起来才会有些怪异罢。”我软下声音,说话间语气柔的自己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嗯。”他一声嗯带了欣喜,胸膛与我靠的更紧了些。这下,我整个人全然被他抱在了怀里,温热的体温,萦绕的兰香,倒也令人舒适。幸而已经离沈府近了,否则我怕是要在马上睡了,到时免不了又是一个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沈荼与我下了马,沈府大门前几乎人山人海,这倒也不甚稀奇,毕竟沈家是浧川城屈指可数的富贵人家,这还是昨日杨叔告知我的,否则我怕是直到出嫁却连夫家是哪个沈家都不晓得。
至此,免不了又记起一事,当初我摔那一跤,本是因为误会杨叔又给我寻了个相亲对象,逃家时不小心才摔的。昨日里与杨叔闲聊才知晓,那个害我摔到脑袋的沈家少爷,便是今日我要嫁的这个!如此说来,我两个,竟颇有缘分。
一片喜庆中,我与沈荼牵着红绸走过了沈府重重门户,到了正厅。婶婶难得穿的深红裙袍华服,端坐在上位,见了我两个进门,脸上满是笑意浓浓。据杨叔所言,这是个巾帼女子,昨日里,杨叔在我睡着那会儿,亲自上了沈府会亲家,回家后,更是对婶婶赞不绝口,连带的我也是十分敬佩她。
沈家子息甚薄,却个个聪颖,是以沈家才有今日的辉煌,然而这种深门大户总也有些不顺心。
上一辈的沈家,最不顺心的便是沈荼他爹,我那不幸未能谋面的公公。据说,当年家中为他许了桩婚事,对方是位书香世家的大小姐,端庄淑德,他本也同意了的,却在去往江南做生意的途中,惊鸿一瞥,相中了沈荼他娘。后来,不需赘述,沈家自是闹得不可开交,因这沈家有条家训,沈家男子,必得从一而终。在身有婚约时,他却与另一女子通了款曲,甚至珠胎暗结。
他坏了这规矩,却也未坏的彻底,到底他与那书香世家的小姐还未成婚,然则退婚这一事,它总不是个好事,两家自此关系淡了下来,那小姐后来的婚配也因这事颇添了些波折。老爷子终于怒了,痛斥这个让他不顺心的长子,身有婚约却又拈惹花草,甚至未婚有子,败坏门风,辜负他人,既已有了江南那女子和那孩子,便与她一起去往江南,再别回来了。沈荼他爹也是条驴脾气的汉子,当即给老父磕了三个响头,携着身怀有孕的沈荼他娘去了江南,如此想来,沈荼的身世,唔,也是波折的很呐。
这些全是杨叔从客人闲聊中听来的,说不得全是事实,却也总有七八分可信。后又听说,当初那沈家大少爷去了南方,凭着自身的聪慧也干出了一番事业。不幸最后夫妻两个双双染疾故去,嘱咐沈荼来浧川认祖归宗。沈荼到了浧川才得知,他的祖父早已不在,二叔也已故去多年。
婶婶一个女人家仅凭一己之力硬是撑起了沈家偌大个家业,她无子嗣,本以为要守着这份家业直到老死,却没成想,沈荼来了浧川。婶婶自二叔离世后便开始礼佛,渐渐悟出了些佛理,颇得乐趣,后来有了沈荼接管家业,她便一心礼佛,欢喜的很。
我这厢走神走得有些远,好容易回过神来,礼乐声已然停了,我茫然的看了沈荼一眼,他只笑着望我,使得我愈发茫然。此时主婚人忽的开了嗓门,唬的我浑身一个激灵,“一拜天地——一叩首——”原是开始拜堂了。
随着主婚人一声声高喝,我与沈荼拜过天地高堂,最后相互交拜。喜乐却还未奏起,因还有一事未完成。婶婶的随侍丫鬟端来一个托盘,两只薄瓷的碗盛着酒水,一把短匕首,又有丫鬟来取走了我与沈荼牵着的红绸,那托盘便端在了我们之间。
沈荼拿起匕首在指尖划了一下,鲜红的血滴入两只碗中,我照本宣科,也在指尖划了一下,滴了血。都说指尖连着心头,立誓的血必得是指尖血才有用。婶婶从位上走了下来,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端着只精雕细琢的檀木匣子,打开木匣,里面赫然一颗育果似鲜血般红艳。婶婶亲手将它取出放入一碗血酒中,育果遇血则化,只片刻便化了个干净。
“请新郎饮下血酒,自此一生,白首不离——”主婚人又喝道。
“此生不弃!”我与沈荼一同出声,姿态虔诚。我取了化了育果的那碗,心一横仰头喝了个干净,酒有些烈,把血腥气都掩盖了,回味时口中竟有几分甜,想必是育果的味道。沈荼也饮了酒,而后主婚人一声高喝:“礼成——奏乐——”一时间,耳边尽是鞭炮隆隆,礼乐阵阵,直炸的耳朵嗡嗡作响。
我心想,我这便已是嫁了人了。
因我与沈荼皆是男子,便都要在前厅待客。放眼望去,一张挨一张的桌子,这若是一圈敬下来,想来今晚的洞房,怕是洞不成了。
敬酒时,沈荼总护着我,并不许我多饮,他自己个儿倒是饮得痛快,看那情形,我更认定了,今晚这洞房,沈荼定是无福消受了。如此正合我意,我更加变着法的叫沈荼一杯接一杯喝下肚,我倒要看看,到时你醉的人事不省,还何来洞房那份闲心思。因着要叫沈荼多喝,我作为他的新婚夫人,不喝却也不像话,便也跟着一杯杯饮下,却比沈荼少了不止一星半点。
酒过三巡,未曾想,却是我先趴下了。
本想醉倒沈荼,叫他洞不了房,最后却是他步伐甚稳地将我抱回了新房。我窝在他怀里,用仅剩的一丝清醒在心中捶胸顿足了一番。
意识模糊间,似是有人在解我衣裳,我强睁开了眼,屋内已经掌了灯,沈荼面色有些红,也不知是酒在作怪还是被这满屋子的红映的。我本打算伸手制止他,一抬手却发现,手脚无力的很,看来那酒确实醉人,可是他怎就没事呢?
“沈荼。”一出口便觉得舌头不听使唤,有些打结,“你喝了那么多,怎就不醉呢?”
沈荼停下剥我衣裳的手,“我从未醉过。”说完又来剥我衣裳。
“我都不知道。”我果然是醉了,否则怎会说得如此委屈?
“日后,我把我的一切都讲与你听,可好?”他已将我的喜服全部脱下,却不再继续了。
我有些疑惑:“你怎不继续脱了?为何只脱那身喜服?”
他顿了一顿,眼中浮过一抹异样,我脑中不甚清醒,未能看懂。“那身喜服太厚重,你醉了,过个片刻便会发热,到时定会不舒服,我便先帮你脱了。”说着,一双眼睛带了钩似的望着我,“阿昔,你该不是,等不及了罢。”
“哦。”我应了他前半句,随即迟钝的脑子才想起正事,虽则美人计于我确实有用,我却也迷糊地觉着,一旦中计,今晚受苦的可是我:“你不准趁人之危,不准碰我。”
即便我此时脑袋不清不楚,却也晓得我这要求有些无理了,哪有新婚之夜叫夫君不准碰自己的。但沈荼的反应确然证明,他并非一般人。他只笑着与我保证:“好,我不碰你,你不让我碰我便不碰。”
我本想睡了,实在脑袋昏沉得很,眼睛刚闭上没多久,沈荼却又将我唤醒,手上执了两杯酒。“交杯酒,饮了再睡。”沈荼的口气像是在哄孩童,我挣扎着坐起,伸手去接酒杯,却被沈荼避开。
“我喂你。”说罢他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正望着那空酒杯愣怔,他一手环至我脑后,将我拉近,低头便吻下来,温温的液体从相接的唇逢流了进来,我下意识地吞咽下去。脑中更是糊成一团,再不能思考,索性靠着沈荼胸膛睡了过去。“不叫我碰你可以,但总得许我些甜头。”耳边似是有人这样说。
近来,总造些怪梦。今夜的梦里,满眼皆是火光,火光中,似是有人影,时而一人独自站立,时而两人相拥,时而满地红莲,时而高阁宫殿,场景在两者间变换个不停,颇晃眼。好不容易定了下来,我走近去,打算看一看火光后面的人,却如何都走不过去,那堵火墙明明与我这般近,却在将将能听到人声时,便再也靠近不得了。听声音,那果然是两个人,且又是两个男人。
“你骗我。”
“嗯。”
“会不会后悔?”
被问的那人顿了一顿,方回答:“不会。”
“是吗?”
这两个人,倒是奇怪得很,由他们的语气听来,那受骗的却比那骗人的轻快不少,反倒是那骗人的语气沉重甚至悲伤,怪哉!怪哉!
火光之后似是有人叹了一声,“我快死了,不谈这些好不好,没有其他话与我说吗?”
“小梧······”
“够了!”那受骗的突地提高音量,将我唬了一跳,兄台,你可算拿出该有的气魄了!
“你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记得住,小梧死了,早就死了!”他显然有些激动了,“罢了,我与你计较这些做什么,左右不过片刻,小梧与我,便皆是死人了。”
恕我脑中灵光不足,实在猜不出这一番纠葛,倒是这仁兄,被骗了没见他恼,却为了一个称呼着恼,现在又归于平静,这般反复,着实令人深思不得其解。
“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我们俩已经谁也不欠谁了,要说欠,也是与你无关的事了。平遥,你负过我,我也负过你,两清了,不要再有纠缠了,我累了······”
三言两语间,这纠葛似乎更复杂了些,不容我多想,那火光中相拥的两条身影中,一个正慢慢淡去,直至消失。火光散了,浓雾四起,眼前的事物渐被笼罩。我既什么都看不到,又醒不了,索性思索起方才所见。依我看来,虽那人说另一人不欠他,我却不以为然,终究还是欠的。
谁叫另一个死了,他却活着!死了的一了百了,活着的便要背负些罪孽。
我在一片浓雾中独自待着,百无聊赖时,心下便想,好歹给我个活物打发下时间罢,再这样待下去,何时天才会亮?甫一想完,眼前便闪过一道人影,着大红衣裳,静立在远处,却是半隐在浓雾中,看不出样貌。我试探着走近,直走到能看到他清晰的背影,红衣如火,便如嫁衣一般,他忽然回转身,我看的心里一突。
他,他竟是上次出现在我梦中的男子,当真如我想的那般一身红衣!衬得整张脸都妖异非常。
眼前浓雾开始消散,连带那男子的身影一同散去,不过片刻,眼前便只余了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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