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就是说，九尾想要让燕灵去禁地偷神丹。
前一段时间，流苏受伤了。
在外出执行任务时，流苏不慎伤了元气，损耗了不少的内力。
伤筋动骨可是很难养好，这都过了大半个月了，流苏的伤势依旧未曾有过好转。
即便流苏那边有萧泠照顾，可九尾依旧如鲠在喉，寝食难安。
他不允许自己就这样什么都不能做，眼睁睁的看着萧泠将一切都打理的完美。
他也爱流苏，他就要证明自己比萧泠更适合流苏。
所以——
“去禁地帮我偷来神丹，只有神丹才能快速治愈流苏的内伤。”
毫无情感的语气，赤裸裸的命令。
燕灵眼中有些温热潮湿，又不敢让眼泪落下来被九尾看到，便只能死撑着，不让自己哽咽出声。
最后，他依旧固执的摇了摇头，用近乎于哀求的态度缓缓道。
“不要逼我去，求你了。”
话语一出，九尾的手一顿，抬眸去看向燕灵。
燕灵没敢和他对视。
请给我保留一点我最后的尊严。
即便你知道我爱你——
也不要随意的践踏这份情感啊。
【二】
对于自己不爱的人的哀求，人们往往会选择忽略不计。
就像是总伴随在自己身边的空气，久而久之，便也视若无睹了。
即便没了它就无法呼吸，无法存活，却也不愿直视它一分一秒。
因为那是在浪费时间。
九尾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他最终还是强迫燕灵去帮他偷神丹。
他根本不会去考虑燕灵的感受。
因为不爱，所以如此。
仅此而已。
等到一旦领悟了这个真理，燕灵倒也随波逐流了许多。
无妨。
你想要的，我全都给你。
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我太下贱，偏偏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一切都是咎由自取罢了。
一路无话，偶尔有几阵若有若无的哽咽，燕灵却硬生生的将一切情绪都憋回肚子。
裹紧了身上披风，燕灵深呼吸，一步一步的朝着愈发寒冷的禁地走去。
禁地之所以被称为禁地，总归是有说道的。
据说只要踏入那里的人，无论身份为何，都会被严惩。
至于到底是怎么个严惩法，纵使万人好奇，却也无一人愿以身试法。
可如今，九尾却逼着燕灵前来此地。
这也算是最残忍了。
逼着爱你的人去涉险，目的却是为了你爱的人倾尽一切、
仔细想想，对于燕灵来说，这真的算是生不如死了。
【三】
神丹成功盗走，目前还无人发现。
于是燕灵趁着天色昏暗，匆匆忙忙的将神丹揣在怀里，前往九尾的卧房。
当他将装有神丹的包裹放在九尾眼前时，对方只是淡淡的道了一声谢。
燕灵也不说话，只是微微垂眸，攥着衣袖，沉默。
许久，外面来人禀报天神流苏伤势恶化，九尾神情蓦然改变，抓起桌上的包裹，连看都没来得及看燕灵一眼。
一走一过，对方的衣袖掠过燕灵的手。
不过是短暂的摩擦，竟是撕心裂肺的痛。
房门被夜风吹的吱呀吱呀的合上，燕灵也无心顾忌。
只是回想起九尾离去之时那满眼的慌乱与担忧，他便能毫无征兆的大哭一场。
直至黎明。
【四】
燕灵为九尾做了太多。
就像他偷取神丹一事被发现时，燕灵也是一声不吭的将全部罪证统统揽在自己身上。
此事事态严重，以至于天界未曾露面的八方神尊都出面了。
天界天庭之上，燕灵被押在众人面前。
高高在上的神尊们低声交流了一番，随即其中一个厉声呵斥。
“身为魔界四大护法之一，竟然私自潜入二界的禁地，还盗走了千年神丹，你居心何在？”
面对如此的质问，燕灵却只是咬着唇，故作坚强。
“是我一时起了私心，还请神尊责罚。”
当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时，似乎连说谎都已经无比熟稔。
可这样终会是漏洞百出，神尊们看着燕灵浑身瑟瑟发抖，便略知一二。
“真的是你一时的私心吗？你要神丹做什么？是不是还有其他人指使你？”
步步逼近的审问，燕灵愈发的招架不住，却没有想过要供出九尾。
“不是的，没有人。”
颤抖的话语支离破碎，燕灵下意识的抬眸，去望向不远处坐在神尊身边的九尾。
只是那一眼，便会心如死灰。
连目光都未曾对上。
不难想象，人家根本就不可能在乎燕灵的死活。
想清楚这一点后，燕灵似乎也有些释怀了。
如此这般，连思考都不用继续进行，他只需要闭口不言。
什么都不说，麻木的沉默。
直到最后一刻。
【五】
关于燕灵私闯禁地这一事件，天界的处罚是剔其魔体。
若是说仙骨是天界人的命根，那么魔体就是魔界人的命根。
如果没有了魔体，燕灵就是个普通的人类，活不过几十年，便会烟飞灰灭。
可对于这件事，萧泠是站在燕灵这边的。
“你没有理由去禁地盗取神丹，你是另有苦衷，我说的对吗？”
直到这一语中的的询问脱口而出时，燕灵好不容易忍住了哽咽。
半晌，燕灵缓缓开口。
“不是。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没有什么苦衷。”
【六】
流苏和萧泠商量过后，也查清楚了自己伤势忽然痊愈的原因，便在第一时间去与九尾对峙。
万里无云，秋高气爽。
这么好的一个天气里，流苏却是面若冰霜。
“为什么要这么对燕灵？”
“为了你。”
“你没有必要这么做，你不知道燕灵会多被你伤的多深。”
话说到这里，九尾有那么一片刻的怔住，随即却又轻声开口。
“无所谓，我只在乎你。”
这又是一阵沉默，二人没再说话。
气氛僵硬得很，便无人会注意到躲在树木后面偷听的燕灵哭的泣不成声。
【七】
最后，流苏和萧泠还是将真相告诉了八方神尊，在尽可能的为燕灵求情过后，承诺会想尽办法弥补已经被流苏吸收入体内的神丹。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八方神尊看在魔君与天神的面子上，便只好点头同意。
但此事不能不了了之。
九尾身为天界天帝，竟指使他人去禁地盗取神丹，必要严惩。
但具体的惩罚还未下达，九尾倒也无动于衷，每日该怎么过还怎么过，燕灵根本看不出他一丝一毫的想法。
流苏安慰过燕灵，说让他别担心，不是他的错。
可燕灵的潜意识里一直觉得是自己害了九尾。
——如果我再表现的好一些，更加让人信服一些，那么所有人就都会认为我是错的，而九尾就不会被发现了。
爱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这么的懦弱与愚蠢。
当自己都已经自身难保之时，燕灵却还在一心想着九尾的安危。
可这种执念成魔的情感，却是真的百害而无一益。
【八】
那夜大雪纷飞，燕灵跪在神尊殿前，久久不起。
任凭雪白覆盖了自己全身，燕灵也无暇顾及，只是跪在那里，一声不吭的用行动为九尾求情。
殿前的侍卫于心不忍，去通报过神尊几次，却是久久没有得到见面的应允。
这下可真的就是无可奈何了。
于是乎，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燕灵无人问津。
直到脸颊逐渐温热，身体开始麻木，视线开始模糊，呼吸开始不畅，燕灵才猛然惊觉。
他竟是如此的爱他。
【九】
“你知不知道，昨夜燕灵大人在神尊殿前跪了整整一夜？”
“啊？真的假的？昨晚可是下了一晚的大雪啊。”
“当然是真的，听说只是为了替天帝大人求情，昨夜被天神大人发现了，现在人还昏迷不醒呢。”
周围小仙们叽叽喳喳讨论的话语在九尾脑海里嗡嗡作响，仿佛只要稍作呼吸，他整个人就会炸开来一样。
最终，他轻叹一声。
还是去看看的好。
一路穿过回廊，九尾直接来到燕灵所在之处。
刚要敲门而入，却是听到了屋内的谈话声。
于是九尾收回了欲要敲门的手，静静的站在门外，不动声色的听。
流苏将煎好的药递给燕灵，示意他喝了。
燕灵没有接过，双眸都是一片漆黑。
流苏没说话，心里摇摇头，便将药碗放在一旁。
许久许久，燕灵忽然想到什么，便忙的开口，急促的很。
“对了，神尊大人他们可否答应要见我？”
流苏一怔，随即有些恼怒。
“这种时候你还想着替九尾求情吗？你难道就不害怕吗？若不是昨夜我发现的及时，你早就死了。”
燕灵不语，只是垂下眸，眼泪啪嗒啪嗒的就掉下来了。
“我当然害怕啊……可是比起他对我的种种，死……若是能换的了九尾平安无恙，也是无所谓的。”
站在门外的九尾身子一顿。
【十】
终归其中一位神尊还是被燕灵打动了，便同意接见燕灵。
燕灵不顾自己身子欠安，只是颇为欣喜的去见神尊。
当二人面面相觑之时，神尊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却被燕灵先抢了话茬。
“神尊大人，您怎么惩罚我都好，毕竟盗取神丹的人是我。”
神尊微微蹙眉：“若是如你所说，你便要承受所有的罪名，剔除魔体，寿命短暂。这样你也愿意吗？”
屋内香气缭绕，窗外烟雾氤氲。
燕灵看了看手边的茶杯，抬眸。
“那如果要处罚他，会是怎样的处罚呢？”
神尊愣了愣。
“大概也是与你相似的处罚。”
话已至此，燕灵笑了。
“那么既然如此，他贵为天帝，就还是让我来替他承担吧。”
痛也好，苦也罢。
自己选择爱的人，死也不要辜负。
没什么不好。
【十一】
燕灵在执刑的那一天，天空下起了雨。
纵使流苏和萧泠怎般为燕灵求情，这次都无济于事了。
九尾站在不远处，衣袖下的手攥紧了又松。
剔除魔体，简直生不如死。
要将那属于魔的一部分骨肉硬生生的从体内切割下来，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一般。
雨势越来越大，依稀的掩盖住了燕灵的哽咽。
零星的血肉与白骨，如同一场固态的盛宴，在大雨中被冲刷殆尽。
当处罚结束之时，燕翎已经昏迷过去，毫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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