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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性男孩 作者:张迷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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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都市情缘 职场 边缘恋歌 商战

    程归走下楼梯时,头脑中回忆起那晚在黑暗中奇妙的经历,鼻间似乎还依稀残留着酒意。那个恶作剧的人到底是谁呢?原本已经把他当做一次性的经历,在头脑中归类为仅供回忆,今日却又被霍霍提起。莫名觉得,这件事情像是一只没被收服的妖怪,说不定哪日定会卷土重来。
    心不在焉地来到活动室,见彩衣飘飘的各位正演得起兴。几位历来拔尖的MT边演边导,指挥着其余的角色,调动大伙的热情。程归观赏一会儿,瞄了几眼台本,舞台剧的情节大概是说武媚娘穿越到现代来当售楼小姐,并融入平行空间等流行元素。
    这才刚刚起步,细节要边演边丰富。大家不时冒出一些机灵的点子,有的点子很棒立刻被采纳,有的则很囧被嗤之以鼻,有的很一般但因为提出者善于争辩最后也被采纳。总之,大家都要提出点儿什么,才能证明自己在台上的价值。
    那么,是要做个被人否决的人?还是做个否决别人的人呢?
    舞台上如此。职场上亦如此。
    程归坐在角落里静静看着,想起谷梁给自己的提议。如果不想接受,他肯定当场就会明说。正因为想接受,所以才会考虑。自己究竟是在担心什么呢?无外乎别人的看法吧。
    程归记得七八年前,程爸辞去稳定的工作,刚开始经营自己的小生计时,亲朋好友都不看好。有几家走得近的亲戚,说不动程爸,就去说程归,想通过程归让程爸意识到四十多岁的人不应该再折腾。但当时,程爸说,不要听别人的,别人的话永远言不由衷,要听就听自己的。
    听自己的。
    “快看啊!外面下雪啦!”忽而有人叫起一声,引动大家都去看向窗外。隐隐约约的,似有白色碎屑正从铅灰色的天空飘落。
    第一次在上海过冬,看见上海的雪天。程归情不自禁跑到窗边,似乎要把鼻尖碰到玻璃上,看着白色的雪绒飘落、粘到玻璃表面、独自消融。雪下得不大,往远处看,才觉得缥缈如雾,有一座摩天楼的顶端已经插入雪云之中,不知道那里面的人会是一种怎样感受。
    大伙看了几秒,新鲜劲就过了,只有程归还愣在窗边。裘致揶揄道:“你怎么跟没见过雪似的?你家不是东北的吗?”
    大伙听了跟着哈哈笑,又想起春梦的事,笑得更欢。
    程归的心思仍在窗外,看着越来越清晰的雪花,漫不经心地说:“我只是有点儿想家了。”
    声音清清凉凉。正与雪天相配。
    大伙的笑声渐渐稀落。有的整理彩衣,有的翻翻手机,看起来只是寻常休息,不知为什么,却偏偏有种思乡之意。
    程归从雪中回过神来,转头看到谷梁正站在门口。想起自己楼上的事情还没做完,需要跟印刷公司的人联系,还要核对清单,没再留意活动室的氛围,径直走了出去。
    和谷梁上楼的时候,程归说自己想试试派奖主持的任务。
    谷梁质疑道:“如果只是想想,那还不够,一旦决定就要坚持到底。”
    “我会坚持到把最后一个奖派完。”程归笑。
    “还有一点,”谷梁说:“身为派奖主持人,是不能够参加抽奖的。”
    “啊?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逗你玩的。”
    “……”
    
    第45章 givemeasign
    
    外面的雪断断续续。程归几度看向窗外,都以为它就要停了,或者终究转化成雨。然而,外面潮湿的地面却渐渐覆满一层白茫。
    临近傍晚时分,温度下降,雪势渐长,天色比往日早些暗沉下来。程归打算回家,谷梁好意要提供一段顺风车,但程归摇摇头谢绝,不好意思地说就想在雪里走走。
    谷梁说:“雪很脏。”
    “下过这么久,应该不脏了,反正回家也要洗澡。”
    “洗澡?”谷梁嘀咕一声,脸色有些许微妙的不被程归所察觉的变化。
    程归把资料规整好,放到谷梁桌角,抓起外套,“那我先走了。”
    谷梁随意摆摆手,似乎无所谓。程归就迫不及待地下楼去,在楼梯间里跑得咚咚响,穿过空旷的大堂时简直想一路滑着步子。
    终于打开大门时,清冽的寒气一瞬间铺面而来,打透大片衣襟,深入到肌肤的各个角落,让程归舒服地“哼”了一声。走下台阶,面前是一大片平整的薄雪。程归一脚踩上去,听到轻微的“吱呀”声响,心情跟着飞扬起来。
    在老家的雪天,程归最爱做的事,就是找到一片平整的雪地在上面“吱呀吱呀”地踩着。这个寻常的小举动能莫名刺激他身体里的快乐神经,让他怎么都玩不厌。
    所以,回家的路上,程归专挑没被人踩过的地方走,步履间捎带着平日掩藏起来的雀跃。鞋面裤脚全被雪水粘湿,发丝间藏着亮晶晶的小水滴,脸上潮湿而红润。如果地上的雪再厚些再硬实些,那脚感就更棒了。而路上其他的行人则打着雨伞行色匆匆,一脸对雪天的不耐烦。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雪在这里被人厌烦,所以才举家搬往北方呢?
    程归脑袋里的小天使和小恶魔不着边际地聊着天。
    走在商业街上,经过雪中炭韩料的店面时,程归忽然听到玻璃窗发出“咚咚咚”的响声。转头一看,是老板的小女儿在用小拳头敲着玻璃窗吸引自己的注意。而在她身后的位置上,握着杯子喝茶的男人,正是穿着灰色毛衣的李丛木。
    程归推门进来,一脸开心,“我刚才还想着要不要来这里吃晚饭。”
    李丛木从茶杯上抬起眼,“那怎么不打电话叫我?”
    “我以为你和郝姝在一起啊。”程归坐到李丛木对面,不客气地拿个空杯子倒茶。
    小女孩黏在李丛木身上扒拉着他的口袋,“快点儿把手机给我呀!”
    店老板见女儿不像话,在吧台那边吼一声。小女儿指着李丛木的脑袋说:“他说好的嘛,让我在窗户边看着,把程叔叔叫进来,就给我玩手机,我白等了好久的!”
    程归眨眨眼,“你居然非法雇佣童工,还拖欠工钱。”说着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小女孩。
    小女孩却不接,揪着李丛木的毛衣晃来晃去,“我要他的!就要他的嘛!”
    在眼泪就要掉下来之前,恶趣味的李丛木终于把手机掏出来放到小女孩手里,还很有道理地教训她:“看到没?以后要是再有人让你帮忙叫程叔叔,你可别相信哦。”
    程归腹诽: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坏呢。
    老板过来点单。平时,程归总是一人就餐,吃份明太鱼汤饭很适当。但其实,店里的招牌是烧烤。每个桌子上都嵌着不锈钢的炉灶。有什么比雪天围炉烤肉更有家乡风味的呢?
    于是,李丛木和程归点了一大桌子的菜料。等火炭旺盛的间隙,李丛木喝掉一大杯啤酒。待肉一上架,两个人你争我抢,从麻辣的牛板筋一直抢到最后一块半生的土豆片。
    在雪中炭出来时,两人的肚子都撑得暖暖的,周身一股孜然与辣椒粉的香气。
    天上依旧下着雪,特别是在路灯明亮的下方,看得清密集的雪花簌簌而落。
    夜晚的气温已到零下,雪花落在程归的头上、肩上,不再瞬时融化,而碰在李丛木的身上,却依旧脆弱不堪。程归稍稍靠近,能感受到李丛木身体里散发出的暖意。
    有一对青葱的男女从对面走来,没有撑伞只带着绒线的情侣帽子。错肩而过时,女生娇笑着对男生说:“我们这样走下去,就会一直到白头。”
    李丛木看看程归,毛茸茸的头上停着一层雪粒,没个正形地说:“我们也一起白头了。”
    程归摸摸自己头顶,手指上粘着雪花,晃晃头:“我是白了,但你头顶的早化了,现在看着更黑。”
    唉。真是不解风情!李丛木伸出大手,扑棱扑棱程归脑袋,“你也别自己白着,小心感冒。”
    “哪这么容易感冒?”程归躲开,歪着脑袋遐想,“这才多大的雪?等回了老家——”
    “回到老家怎么了?”李丛木问。
    程归却不免想起昨晚,正是因为聊到老家,李丛木身上突然发生的剧变。手腕的疼痛可以轻易忘掉,可那一刻的心情,怎会没有残留呢?
    李丛木当然懂得程归心中所扰,叹口气说:“我已经订好机票了,两张,二十九号下午的,到长春咱们再换客车。”
    “噢”一声过后,程归变得沉默。走出商业街后,路面上行人渐少,两旁是灰暗的砖墙,只有亮着灯的小汽车穿梭而过。
    有一分钟里,前后都不见行人,车也没有,整条路静得几乎能听到雪的声音。
    程归忽然开口:“其实,我那时有去找过你。”
    “嗯?”李丛木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四那年冬天,在家过的正月十五。我爸和我去市里看烟花,就在政府前面的路上,我听见你和别人说话。当时烟花放完了,天下着雪有点儿黑,到处都是人。我听见你的声音,就离我不远。”
    李丛木记起那年元宵,有一家化工厂赞助,在政府门前放了一场盛大的烟花。自己和一帮高中同学喝过酒后,跑去凑热闹,却未曾想过,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就在人潮之中,与自己擦肩而过。
    “我当时,没有勇气叫你,只想看你一眼,但雪太大。第二天,我坐车去你家,等在你家楼下时,看见你拎着旅行包上车,你爸妈都在,我也没鼓起勇气——”
    话音未落,程归觉得眼前一暗,是李丛木的身体覆了上来,自己被紧紧搂住。
    李丛木是那么用力,禁锢得程归手臂无法抬起,然而他的心里却一片平静,匀长的呼吸如在梦里。
    安静的雪花落在两个人的身上。有一刹那,雪融化的细小水流,从李丛木的后颈滑落进程归的衣领,带着热热的体温。
    程归试探着问:“你怎么了?”
    “嘘——”李丛木闭着眼,把下巴在程归的肩背蹭蹭,些许疲惫,些许满足,“让我抱一会儿。”
    
    第46章 givemeasign
    
    也许是远处的红灯终于变绿。也许是感官再次敏锐。程归的耳边,又响起车流穿梭的声响。然而,李丛木全然听不见。
    程归不知道他说的“抱一会儿”是要抱多久,但下意识觉得,要听他的。
    有人从身边经过,雨伞遮着脸。程归不知道,那人在伞下的视线,是否有在自己与李丛木的身上停留。毕竟,现在不是古代,也不是战时,两个男人间已经鲜少能产生需要拥抱才可表达的情谊。
    莫名的,程归想起此前在雨中的亭子里,李丛木讲过的那个故事,故事里的人,只有雨天才能相见,而此时下着雪——脑筋突然跳动一下。
    “喂,”程归晃晃身子,“你有抱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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