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性男孩 作者:张迷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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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最后一个名额时,台下所有颗粒无收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大屏幕跳动的四位数字。
第一个是0,一片叹息。第二个是1,再一片叹息,第三个是5,有几个人已经开始尖叫着跃跃欲试。第四个是9,到底花落谁家呢?
不好。谷梁心头一动,竟然是自己的真号。自己这么多年都没中过什么像样的奖品,偏偏今天,在自己刚冒领过酒店券之后,就中了上万元的金条。程归这小子啊,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旺夫命?真是既欢喜,又有点儿头痛。
程归喊过一遍号,居然没有人急着来领。
谷梁看看自己左右。如果是个小奖让人代领还成,这么大的奖就不合适了,不是存心刺激别人吗?心里稍一琢磨,站起身信步走上舞台。
“怎么又是他!”台下的群众们不干了,特别是号码在0150至0158之间的几个刚与金条擦肩而过的种子选手。
总裁也拿过话题,打趣道:“谷梁啊,你可要给大伙解释清楚,公正透明。”
谷梁先把小红票递给程归投影到大屏幕上,彰显自己的完整权利。然后很坦然地跟大伙解释:“刚才的三等奖,是我代同事领的,这个才是我自己的,真是没想到今天如此幸运,可能是刚才多摸了财神几下吧。”为了照顾大家情绪,谷梁爽快地把满满一杯红酒一口干掉,还表示愿受罚献唱一首。
乐队积极配合,很快奏响温柔的前奏,台下的吵闹渐渐平息。
第一个音从谷梁身体里发出,功底就显现出来了,很有些原声的味道。
歌曲不长,至少程归是觉得很快就唱完了,也可能是因为听者认真,唱者投入。
掌声过后,总裁指示程归:“直接给他吧,我就不颁了。”都是自家人。
程归把嵌放着金条的黄绒礼盒递给谷梁,笑着说:“祝你一年好运。”
“借你吉言。”谷梁从程归手中接过。
桌上的礼品一件不剩了,程归对着话筒说:“很遗憾,摇号环节就到这里。”不可避免地,台下一片哀嚎。
“但是,”话锋一转,台下立刻意识到还有彩蛋,程归朝向高管的一桌:“大领导们不可能是空手来的吧?”
其实早已经设定好的,总裁带头,几个大领导都不能幸免,纷纷出钱出物。规则显得次要,就图一个热闹,场面迅速闹做一团,恃白而骄的营销美女已经冲上台要从总裁裤袋里掏钱了。
程归功成身退,回席位上吞几块点心。刚才没赶上大规模的酒肉交流,此时跟几个常有往来的部门后补,难免酒意上头。及到散场之时,财神帽早忘记被谁拿去拍照了。
退场时,手上还有小红票的同事可以兑换实用的纪念奖,也算能载兴而归。喜气洋洋的人潮,涌向酒店前面宽阔的广场、马路、车道。
谷梁叫了代驾,打算邀程归一起,正眯着眼睛在人群中找寻。
程归已先谷梁几步,走在越来越涣散的人群之中。手机里有李丛木刚发来的信息,他人已经过来了。程归四处张望,目光消散在茫茫人潮中,莫名想起那年元宵,心里竟然有种担心错过的紧张。
在哪儿呢?
哦,总算看到他了!
程归这样想着。
谷梁也这样想着。
就在同一时刻,谷梁朝程归大步走去,而程归朝李丛木渐渐靠拢。
第73章 turnitaround
他们三个人,是三颗固执的小行星,偏离了人潮的银河。
木子星,有着旺盛的能力,在黑暗中发出不可见的热力射线,吸引着金龟星靠拢。
金龟星,发出微醺的酒意,脱离了银河的引力,朝木子星行进。
权杖星紧追其后,以两倍的速度,力图去改变金龟星的惯性,信心在握,胜利在前——OH!NO!几颗醉晕的陨石突然误入,横冲直撞,吐出恶心的太空垃圾。
终归,还是慢了一步两步三步。权杖星眼看着木子星与金龟星碰头,平行着拐进偏僻的轨道,与银河两下而去。而下次再见,真不知要几万光年?靠!鞋子上还有太空垃圾的腐臭。
远离了大片的人群与灯光,李丛木与程归并肩走在繁华的反面。迈着一样频率的步子,听着远处的车声,吹着微寒的夜风。身体总是走着走着就碰到一起,分开来,再不经意间碰到一起。
李丛木开玩笑:“台上出丑没?”
“没,零失误。”程归露出得意的酒窝,“裘致他们说,终于相信我是东北人了。”
“为什么?”
“因为很有男人味儿。”自卖自夸,自己也忍不住笑。笑着笑着,又无端叹气。可能是肚中酒在作祟吧,忽然就产生几缕悲观情绪。所谓男人味儿,也不过就是嗓门粗一些、眼神直一些而已。奇怪自己为什么一直在意。
繁华躲不开,是这座城市最无法避免的特质。才背离着灯海走这么百十米,前面又是一片灯火车笛。
两人很有默契地收住脚,转个圈,再往回走。折回一半,身处在两边的灯海中间,珍惜着安静的幽暗。
李丛木停住脚,手搭上程归的肩膀,热度渗透过布料。声调忽然有点儿怆然,“跟你说件事儿。”
“嗯。”程归偏过头,眼中有清澈的流光。
“我和郝姝分手了。”
“什么时候的事?”程归惊讶得微微张开嘴。
“就昨天。”
“昨天?”程归低下眼,不再言语。脑海里却循环着李丛木的话。
安静的风中,程归听得清自己的呼吸,还听见自己的心底,有一颗沉睡的种子,被这个意外的消息激发到,震颤着紊乱着,直到“砰”地一声崩开了皮,冒出了芽,不知羞耻地破土而发了。
小天使与小恶魔化身成喷洒农药的飞机,一个喷出“你怎么能幸灾乐祸”,另一个洒下“千万不要趁人之危”,甚至还有一剂莫名的“监守自盗”。可是那根小幼苗啊,是如此地百毒不侵,抖擞着嫩叶伸出邪恶的藤蔓。
李丛木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啊?”程归有种被抓包的窘迫,脑袋里一跳一跳地痛,用手指按按太阳穴。
“有吗?”李丛木另一只手也抓住程归的肩膀,把他搬正面对自己。
程归忽然就觉得自己今天刚找到的男子气概弱了一半,“我,我其实,”有点儿语无伦次,“澳大利亚,其实是假的。”
“我知道。”李丛木微微笑。
“你怎么知道?”难道所有人都看穿自己肤浅的谎言了吗?
“因为我听见了你的梦话。”
“啊?”梦话就像内裤,无论什么样子,被别人听到,都让程归有条件反射的羞耻。
“你喊我的名字,怕我走掉,是不是?”李丛木的手越握越紧,他其实半猜半疑,但夜色这么好,他不想错过,何不屈打成招?
“不、不是——”程归想缩回壳里。
然而,是或者不是,重要吗?
大灰狼对小白兔说:“你弄脏了我喝的水。”
小白兔说:“我在下游啊,怎么可能是我?”
是,或者不是,重要吗?大灰狼不在乎,他无外乎是要打声招呼吃掉你。
不再是那晚樱花落下般的一个吻。而是要吻到樱桃熟透,吃进肚子里。李丛木渐渐放下了所有的压抑。瓶中的恶魔终于得以解脱,怂恿着说:狼吃兔子,天经地义。
程归一动不动,心中大乱:我、我这是怎么了?我应该反胃的啊。我的肚子为什么不发冷了?噢,是因为自己的肚子正紧紧地贴在李丛木的身上。
李丛木亲得浑然忘我,腰背不觉间微微弓起,像在弯弓蓄势,而程归的身体则被压制着后仰,重心渐渐丧失。
还要重心干什么?程归心中那颗疯长的种子说:有李丛木在啊,有他牢牢扎根在泥土中,你只要附庸着他就好了,快伸出手,抱住他呀,你是喜欢这样的,快呀,快!
不行!小天使揪紧程归的筋脉,以死相劝:“你要清醒啊!程归!你说你这个样子还算是男人吗?”
程归的心发慌,脸发烫,嘴唇也发烫。
烫传递到李丛木的唇上。这是多么美妙的触觉。分明感受得到唇下之人的悸动。但李丛木哪里会知足于此?他的手开始不老实了,摩挲着程归的后背。程归没有反抗,这让他大意了,让他膨胀了,他想起早上看到的量身尺寸,他想要亲自用手掌来丈量一下程归的腰围、臀围。啊哦,臀围……
“你不该摸到那里的。”事后,瓶中的恶魔教训李丛木。对的,是在事后。
事中时,程归还在理智与感性之间摇摆。突然地,就感觉到李丛木的手钻进了自己的腰带里,朝那圆鼓鼓地地方摸去!那么一瞬的触感,让所有理智的弦登时崩断。
李丛木闷闷地哼了一声,身体一震。是程归竟然用脑门狠狠地撞击到自己。一时大意的后果是,眼眶也痛、鼻梁也痛,这小子是用了全部的力气。
李丛木放开手去揉眼眶。得以解脱的程归,一丝顾惜也没留,“噔噔噔”就跑远了。
“啊?”李丛木愣了,没见过这样的,撞完自己就跑了?就跑了!
“喂!老疼了!都肿了!出血了!”李丛木撒谎,但程归一点儿也没上当,平时周末的跑步都派上了用场,这才分秒间,跑得人影都不见了。
电话铃声响起,李丛木掏出来,心说肯定是程归吧,竟然不是,这小子如此无情无义。
而远处暗影中,依稀看清场面的谷梁,缓缓推了推鼻梁上的镜片。
第74章 turnitaround
程归一直跑在巨大建筑物的阴影中。并非是急着要逃离这里。只是不停跑着,脚步不止,就不必面对心中那块矛盾的目的地。
一直跑到一处热闹的路口。已经不再是万豪的周边。
跑得累了,停在一个报刊亭前喘气,额头还有点儿痛。
“要买什么吗?”亭子老板探出头。
程归看见窗口推介的晚报上,用大大的黑体写着“同志老板骚扰打工少年”。
老板会意,“您是要份报纸?”
程归赶紧摇摇头,随手指指报纸旁边一本封面浓妆艳抹的副刊。
“这本?俏秘书忍辱嫁豪门?”老板拿下来,“多谢,五块五。”
程归拎着副刊,和一瓶矿泉水,在报刊亭前站立一会儿。掏出手机,找到李丛木的号码,却还是没想好怎么面对。自己的生活一直平淡如水。现在却出现一到闸。闸门的另一边是名叫“李丛木”的洪。躲不过一世,先躲一时吧。程归坐进一辆出租车,“去虹桥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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