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成名就 作者:Invocantis
Tags:娱乐圈 都市情缘
齐乐天听了鼻尖发酸。他不知怎么答。他总怕自己对张嘉明不够好,可是同张嘉明关系那么近的人竟然在感谢自己。
兰姨也看出他为难的神色,走到主干道上,便遣齐乐天回了。齐乐天记得来时的路,他沿着走回去,眼见就能看到房子前面的街灯。他看到厨房的灯还亮着,甚至能看到厨房窗帘后来来回回的身影。他又想起兰姨的话,想起在客房中看到的那些全家福照片,缓缓停下脚步。
他临时改路,去到离张嘉明家不远的公园里,坐在秋千上,荡来荡去,就是没办法回到那栋房中。
手机连震三下,齐乐天才被现实拽回。他看着信息,全是张嘉明发的。张嘉明问他在哪里,用不用自己接。齐乐天回条不必麻烦,张嘉明即刻回他早些回来,自己先收拾休息了。
齐乐天这才发现,自己出门已一个钟头。他连忙加快脚步,只要几分钟,又回到熟悉的门前。
楼上楼下已一片黑。
齐乐天小心翼翼推开门,脱掉衣服,蹑手蹑脚地上楼。他猜张嘉明已经睡下,自己也准备休息。结果主卧传来脚步声,齐乐天被叫住:“怎么刚回来?”张嘉明靠在卧房门口,浴袍松松垮垮套在身上。偌大的房子里只有走廊一盏小夜灯亮着,照得他暧昧昏黄。“我不放心你,还是没敢睡。”
齐乐天以为张嘉明早睡下,没想到对方一直在等他。
“张老师料事如神。我迷路了。”
“不是有导航?”
“有一段信号不好,地图没更新。”
张嘉明抬眼看看墙上的时钟,距离午夜还有一阵子。明日开工时间不算早,清晨也不用着急。他问齐乐天:“下午的事情,要不要继续?”
“张老师,刚才走了好长一段路,我有些累,想先休息。”
“感觉不舒服?”张嘉明直觉齐乐天有很重的心事,却不与他讲。
“没关系。张老师,晚安。”齐乐天走过去,在张嘉明嘴角印上一个不带丝毫情欲的吻。说完他走进浴室,闭上门。
齐乐天打开花洒,调到最凉的水温,脱掉衣服站进浴缸里。头顶浇下的水寒冷刺骨,却总也比不上兰姨寥寥数语刺得深。
这一夜齐乐天睡下得很迟。他在浴缸里坐了很久,久到浑身僵硬,才想起第二天就要开工。他被冻透,起身时候双腿都在打颤,围一层浴巾一层浴袍都毫无作用。
齐乐天只睡了四个钟头就被生物钟扰醒。他头疼得很,嗓子连带着耳朵也像烧着一般。他连忙找了两片感冒药吞下肚,打算再休息一会儿,没想到楼下却传来一股糊味。他安心不下来,干脆裹了两层衣服,起床。
张嘉明还是前一天的张嘉明,他的噩梦,他的求欢,他的邀舞,全都留在昨日。今天又是完全崭新的,他们回到安全的壳子里,一如既往。
见齐乐天下楼,张嘉明撂下报纸,倒了杯咖啡放在手边,为齐乐天拉开椅子。
餐桌上有一座吐司叠成的小山,有的发黑,有的焦黄,有的颜色和原来无区别。桌上还有三种果酱,花生酱,黄油,还有奶油干酪模样的东西,一字排开,简直让人看花了眼。
张嘉明邀功似的讲:“来,尝尝我的手艺。”
齐乐天挑了一片看起来不太焦的,抹上覆盆子酱,送进嘴中咬了一口。他发誓,这是自己这辈子吃过的最香的白切片面包。
“大厨,怎么样,我是不是挺有天分的?”
齐乐天笑着点头。他说“是”,声音哑得像另一个人。
张嘉明不可能听不出。他皱眉,表情绝算不上和善。张嘉明问齐乐天昨天是不是太累了,齐乐天不说。他又问昨天是不是冻着,齐乐天还是不答。张嘉明实在没辙,他说客房本就比别屋冷,今年更是冷得出奇。
“今天晚上你别睡客房了。”张嘉明为他端走咖啡,端来一杯热水,“来跟我睡。”看齐乐天还打算说什么,张嘉明连忙补充说,“我是导演,不准反驳我。”
吃完饭后大约九点过半,他估算了下时间,便招呼齐乐天准备出发。齐乐天拿上剧本,坐在张嘉明的副驾位置上。没有助理,没有经纪人,未来这几十天他要和张嘉明同进同出,去同一个片场,回同一间房。
他们之间好似亲密无间,没任何距离。
去到片场的路途出乎意料顺利。才十点出头,就到了片场。
第一场戏,被场务安排在正午拍摄。时间实在充裕。
见了张嘉明,正在忙碌的剧组工作人员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和他问好。他们握手、拥抱、贴面,像许久未见的老友。跟在他身后的齐乐天,收到同样的热情。张嘉明向工作人员介绍齐乐天,说这是自己的男主角。而后张嘉明一一为齐乐天介绍:摄影师布莱恩和他的副手及助理,灯光师史蒂夫,场记马克,以及道具师、灯光师,等等等等……除了化妆师和服装师国内方面的工作人员,其余都是当地人。
每一位工作人员,张嘉明都能讲出和对方合作过几次,合作过哪些作品,合作时候的趣闻他也如数家珍。
齐乐天这才明白,张嘉明执意在国外取景,或许不全因倒霉蛋的经历大多在国外,要找大批外国人做临演,要搭棚,搭出一个异域小镇,不如直接在国外拍方便。眼前这些母语甚至肤色都与自己不同的人,才是张嘉明的固定班底,是张嘉明一直以来的合作对象。他们真的是张嘉明的老友。
齐乐天一直关注张嘉明的消息,却连这些都不晓得。他想,关于张嘉明的点滴,自己到底还有多少不晓得?
这哪里像对方的男主角,简直和陌生人没太大分别。
“齐乐天,欢迎来到《孤旅》的拍摄现场。”
张嘉明张开双臂,身后是他的片场。有些人在调试设备,有些人在布景,有人在布光,群众演员凑在一起聊天。一部电影的拍摄即将拉开序幕。
而张嘉明是这所有的主宰者。
齐乐天几次闭上眼又睁开,才敢确信自己所见并不是梦境。
第一天,他们拍摄的是项北游玩的戏,拍摄地在某景点。为了不影响游人,也不影响拍摄,剧组特地申请了休息日的拍摄许可。
剧本上写项北随着旅行团走了一圈,去礼品店买了特产的面包和糖果。之后他选择孤僻的羊肠小道,沿途走下去,发现景色不错的地方。他用三脚架架起相机,测光取景,然后坐在原地等太阳升到头顶,拍了照片,便离开,去到下一个地方。
这段在本子里只占一页左右,估计最后成片大概也就几十秒钟。
齐乐天没有上妆。他换了更普通的白T恤、洗旧的牛仔裤和运动鞋,背上硕大的双肩背。混在旅客中毫不起眼。
一切准备好,刚好是开拍时间。
就是现在了,齐乐天提醒自己,这就是自己的梦想,这就是自己一直等待的时刻,现在终于到来。
第一场拍项北进店买东西。这场戏齐乐天只要从远处的标记走近,在店门口停下来抬头看店家门牌,然后走进去就可以。毫无难度。
机位已排布好,各个部门在导演的示意下准备就绪。然后齐乐天听到从远处传来的张嘉明的声音,对他说——
“开始!”
齐乐天开始向前走。现在他就是项北,他被未婚妻抛弃,独自踏上异国他乡之路。这是他一直想来的地方,可是身边已经没有另一个人陪伴,一切美景都成了空。
走到一半,齐乐天还没停下来抬头看店门,远处的张嘉明就开始喊卡。
不对,这个镜头不是这样,齐乐天想,自己还没演完。可是副导通知他再来一遍。
齐乐天有些慌,一场十分简单的戏,他搞不懂为什么要拍第二条。可他还是乖乖走回原位,等到张嘉明喊过开始,重新再来。
这次他还没走到一半,动作又被打断。
齐乐天当然遇到过一场戏拍好几条的状况。但那不是单纯走路,要复杂太多。他搞不清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哪想张嘉明居然直接冲齐乐天吼:“齐乐天,你怎么回事!”
齐乐天第一次见张嘉明气成这幅模样。张嘉明摔开耳机,从监视器后直冲他走过去,神情和传说中拍戏状态的张嘉明一点都不一样——据说片场上的张嘉明对演员向来是一等一的温柔,从不发脾气,从不大声说话,也从不指导演员演戏。他让演员一遍又一遍来,直至达成他想要的效果。
齐乐天听无数同张嘉明合作过的演员如是说。
可是他眼前的张嘉明,眼神凶煞,直接用英文吼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一点情面都没给给他留。
和张嘉明做邻居也有阵子,他高兴他生气,齐乐天多少看得出。
比如现在,张嘉明站在齐乐天眼前,几次要开口,话都没说出。他又气又急,那模样前所未有。
齐乐天被张嘉明也惹慌了神,仔细回忆自己的动作,应该没太多差池,位置也很精准。他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开口叫:“张老师。”
张嘉明不爱说戏是出了名,同他合作过的演员,宣传期少有不拿片场的张嘉明说事的。他们都说张导简直像微笑的魔鬼,达不到理想效果就得一遍遍重来,要是问哪里不对,问演戏的意见,张嘉明只会讲“你是演员,自己考虑”。
齐乐天根本没期待得到回答,可是他自己实在想不透。否则这场戏可能一天都拍不完。
“能不能告诉我,我哪里表现不对?”
“你问我?
还好,张嘉明没摆出传说中寒森森的笑脸,跟他讲让他自己想,然后再来一遍。
“副导跟我说从A点走到B点,在B点减慢速度走到C点,然后抬头。”
“对啊!就是这么简单一场戏,你普通走过来就好,干嘛一副死人脸的模样!”
现场没几个人听得懂中文,可张嘉明话中透出的怒气,或许不懂中文也听得出。
“我觉得项北他一定很难过,所以高兴不起来。”齐乐天解释自己的表演。
“他有什么可难过的?他到了自己一直想来的地方,看到了一直想看的景色,达成了多年以来的愿望,美好的前景等着他,他凭什么不开心?”
“他被爱的人甩了,我觉得他还没想通。他要独自一个人旅行,一个人走过那些地方。那些地方他本来打算和未婚妻同行。有句话叫触景生情吧,他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张嘉明没有打断他。这位传说中独断专行、丝毫听不进别人意见的大导演居然在听自己说话,齐乐天多了些勇气,继续说下去:“张老师,我认为,项北是个非常可怜的人。”
听他说完,张嘉明抓起他的手臂就走,走得偏离了拍摄现场的位置。齐乐天听懂张嘉明喊“等下再继续拍”,可他还是不明白张嘉明打算去哪儿。
现场有辆房车,里面放着各种道具和衣服。张嘉明把他推到车上,锁上车门,拉下窗帘,狭窄密闭的空间封得严严实实。
被张嘉明一直近距离盯着看,齐乐天脸上的尖厉也稍稍褪去了些。张嘉明为他换了个环境,他又变回齐乐天,不带一丁点项北色彩的齐乐天。
“张老师,拍摄时间不是很紧吗?”
“是,所以我们要说清楚。”
“你说,我听着。”
齐乐天发觉自己事先准备做得不够充分。他没看足够多遍张嘉明影片的拍摄花絮,他从不记得张嘉明还有把演员关到小黑屋的嗜好。
在静止的空间中,时间仿佛变慢,一分一秒被无限拉长。齐乐天如坐针毡。
他又开始思考,想自己对项北的理解到底哪里有误。根据张嘉明的话,项北应该比他想象中更粗线条一些。可他以为,做摄影师的人心思大多细腻,看得到别人看不出的部分。
比如,圈内以摄影水平见长的张嘉明就是这样。
齐乐天听张嘉明深吸一口气,连忙扯回自己思绪,专注在张嘉明身上。
张嘉明说:“齐乐天,我以为你懂我,我以为我在你身上可以少花点心思。”
张嘉明的失望显而易见。开拍前齐乐天一直非常担心,无论排练多少次,他总觉得不够。他不希望张嘉明失望,他希望自己的表现毫无差池。结果居然与对方的期待南辕北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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