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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方一本正经的态度让林殊不敢调笑了，“你我兄弟之间，说什么欠不欠的。”

　　一天下来两人都已筋疲力竭，吃了一点东西之后倒头就睡。临时营地条件简陋，林殊的小帐篷里这回连床也没有了，只在地上铺了层草垫子，两人便并排席地而卧。

　　萧景琰睡得很不安生，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恍惚中梦到自己落在了一个冰冷黑暗的地方，身上仿佛压了块巨石，重的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刚想挣扎，一只手按到了他的嘴上，林殊的脸愈来愈近，日光透过幽绿的湖水，映在那张熟悉的脸上，却让他心里发慌。

　　小殊……小殊……

　　林殊的唇凉凉的、很柔软，两人四唇交叠，一股激流从那里冲向四肢百骸，萧景琰的心酸痛得揪了起来。

　　“景琰——景琰——”

　　萧景琰蓦然睁眼，看到林殊正俯身望着他，梦境和现实，让他脑中一片混乱。

　　夏日清晨，天亮的早，帐篷里已经可以清晰视物了。

　　“做噩梦了吗？”林殊伸手摸了摸萧景琰的额头。

　　“我……”萧景琰想开口，却一时发不出声音，然后他发现自己身上某个部位正硬得发疼。他蜷缩起来，想要掩饰，可惜晚了一步，还是被林殊看见了。

　　“原来——”林殊坏笑着，“是做春梦了啊。我说呢，梦话都是不要不要的，还在想你到底梦见什么了呢？”

　　“不要说了！”萧景琰背过身去，羞愤交加。

　　“害臊啦？”林殊不依不饶压在萧景琰肩上，“这是正常现象啊，难道宫里没有给你安排通晓人事的侍女？”

　　萧景琰悚然一惊，扭头道，“你从哪里知道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知道很奇怪吗？”林殊满不在乎地说，看到萧景琰脸红到脖子根了，就劝道“你不用太在意，大不了下次我做梦也告诉你好了。”

　　“你——”萧景琰翻身坐起，抓起自己的衣服冲出了帐篷。

　　“景琰，你干嘛？”林殊连忙问。

　　“去冲凉。”萧景琰恶狠狠地说。

　　***

　　离开燕子湖拔营回到驻地以后，萧景琰就从林殊的帐篷里搬了出去，理由是‘总往你们这里跑，队里的兄弟有看法了’。

　　“理当如此。”林殊点头赞同，然后他看到萧景琰脸上似有幽怨一闪而过，看错了吧……他想，随即很快就把这事丢到了脑后。

　　

 

　　☆、谁家惨绿少年

 

　　有一日操练过后，他们两家队伍为了谁的队正更厉害吵了起来，然后鼓噪着让林殊和萧景琰比一场。林殊笑着应下了，萧景琰不得不同意。

　　于是两队人马都拥到了校场的擂台旁。开始之前，赵成贱兮兮地对林殊笑，“队正，你可不能因为井盐长得好就放水啊。”

　　“怎么可能？”林殊呲之以鼻，“哪儿来的无稽之谈啊。”

　　林殊转过头，看到萧景琰已经上了擂台，他穿着浅青色的箭袖劲装，衣服布料虽然粗劣却衬得人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这身衣服本是新兵营的统一装备，许多人穿起来都是松松垮款、面粉口袋似得，怎么到了萧景琰身上就不一样了呢，一圈深蓝色腰带束在身上，更显得他腰细腿长、丰神俊朗。

　　林殊暗道糟糕，什么时候萧景琰长这么高了，不会超过自己了吧？

　　拎起□□，林殊一跃跳到台上，“景琰你小心点啊，我可是来真的。”

　　“好。”萧景琰的回答很简洁。

　　两人用的是新兵营里学来的普通枪法，你来我往斗了一番，倒也不分伯仲。一次遥相击刺，两人各退一步后，林殊扬声道，“等等，刀枪无眼，还是改成空手搏击吧。”

　　“好啊。”萧景琰赞成，他甩手将自己的枪扎到了台下空地上。

　　林殊也把□□一抛，揉身而上。

　　这场贴身肉搏打得酣畅淋漓，两人从台上直打到了台下。擂台北面被人堆了很多干草，跌落下去的时候，萧景琰就下意识地把林殊搂在了怀里，两人抱成一团陷进了草堆。

　　林殊抓住机会把萧景琰压到了身下，从背后牢牢抱住他，得意的问，“服不服啊？”

　　萧景琰的腰身被林殊扣住，颈项间全是对方热得发烫的气息，他想挣扎，却没有什么力气。

　　“认输我就放了你哦。”林殊还在威胁呢，见萧景琰没啃声，就伸手探进衣襟去拧他腹上的肉，“怎么不说话了？”

　　萧景琰身体一颤，只觉得脸上烧了起来，“住手——”埋在草堆里的声音听起来实在没有什么气势。

　　林殊想扳萧景琰的脸看看，萧景琰不让，林殊一使劲就把他整个人翻了过来。

　　“怎么搞的？”林殊吓了一跳，萧景琰的样子有点狼狈，发丝凌乱、满面潮红不说，脸上还有几道血迹从人中延到下巴上。

　　“伤到鼻子了？”林殊伸手轻触萧景琰的脸颊。

　　萧景琰要扭头，却被林殊捧住脸，“不要动，我给你擦擦，可别让你手下的兵看见了。”林殊豪迈的把衣襟一扯，蒙在萧景琰脸上给他擦鼻血，这回萧景琰连大气也不敢喘了。

　　不一会儿草垛外面围满了人，赵成大声嚷着，“队正，队正，怎么掉下去不见啦？”

　　正说着，林殊从草堆里爬了出来，萧景琰跟在后面。

　　“谁赢了啊？”大家问。

　　“当然是我。”林殊不客气的说，他回头看萧景琰。

　　萧景琰不像有意见的样子，他没说话，只点了一下头。

　　林殊的队伍立刻欢声雷动，大家簇拥着庆祝起来，一片喧闹中，林殊听到萧景琰的手下在抱怨，“我说了，咱们老大遇见林队正总是要放水的。”

　　这是什么话呀，林殊心想，他又去找萧景琰，只见萧景琰已经背身走远了。

　　接下来几天，不知道为什么萧景琰总是避着林殊，开始林殊没在意，然后他也有点不高兴了。景琰别的都好，就是有时会不明原因闹别扭，小时候他长得玉雪可爱，一旦眼泪汪汪就叫林殊心软去哄他。长大以后萧景琰虽然不再哭了，但是这样突然不理人也有过几次，不过林殊神经粗，结果都是萧景琰自己回头的，只是这次萧景琰的别扭闹了很久也不见松软。说起来景琰对自己也是很不错的，兄弟这么多年让他一下也无妨吧，林殊决定放下身段去主动示好。

　　最后在马厩找到了萧景琰，只见他一个人挽了袖子在刷马，很奇怪，别人心情不好都是喝酒打架什么的，萧景琰心情不好就要刷马，不但刷自己的马，连林殊的马也不放过。

　　林殊走过去的时候，萧景琰正好在刷林殊的坐骑。

　　“你对轻风这么好，它都要不认我这个主人了。”林殊道。

　　萧景琰看了林殊一眼，目光有点闪烁，又别开脸，继续手下的工作。

　　“景琰，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好不好？”林殊趴在马背上，对萧景琰说话。

　　“你没错。”萧景琰仍旧垂着头。

　　“可是你在生气啊。”林殊抱怨，“景琰，你不理我，我心里很难受的。”

　　萧景琰顿住了，他抬起头，双眸黑幽幽的映着林殊的影子，嘴角艰难的牵了牵，露出一个笑容，“我没生气。”他只是害怕，上回让小殊抱出了鼻血来，然后连着做了好几天不可言说的噩梦，他现在连看一眼小殊都会心跳失律。

　　“不生气就好。”林殊虽机智聪颖，和萧景琰相处时却一向没心没肺。萧景琰说不生气，他也就不再追究，另起了一个话题，“景琰，新兵训练结束，你打算去哪里啊？”

　　新兵营里的新兵在经过半年以上的训练以后，就可以分派到军队里了，怎么分一般是各大军府决定的，因为洧川新兵质量好，倒也很受欢迎。当然像林殊和萧景琰这样的，想调到哪里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你去哪里？”萧景琰不答反问。

　　“我啊，想去檀州。”

　　“怎么不进赤焰军？”萧景琰疑惑。

　　“我爹让我升到校尉以后才能去赤焰呢，而且我也想去北境三州看看啊。”林殊又问，“还没说你呢，回金陵吗？”

　　金陵？离小殊那么远的地方吗？虽然知道保持距离才是最好的，但是……

　　“不回。”萧景琰正视着林殊，“我也去檀州。”

　　“怎么你也去啊？”

　　“你去得，我就去不得吗？”萧景琰冷着脸，哼了一声。

　　林殊察觉萧景琰有点不悦，只好说软话，“怎么会呢，你能一起去，我自然是欢喜的。只是北境冬季干冷苦寒，我担心你不习惯。”

　　“我不怕。”萧景琰肯定的说。他虽然锦衣玉食长大，却并非吃不了苦，在新兵营这半年的变化就是明证。

　　“既然如此，最后考核你可要认真对待。”林殊告诫道，“那边的校尉名额有限呢。”

　　“我在你手下做个旅率也没关系。”萧景琰转头，看向远处。

　　“连个校尉也混不上，这不是丢你们老萧家的脸吗？”林殊皱眉说，“你不怕祈王哥哥生气啊。”

　　萧景琰一愣。

　　“所以我们都需要得到校尉之职。”林殊拍拍萧景琰的肩，“共勉吧，兄弟。”

　　“好。”萧景琰低头应道。

　　

 

　　☆、北境三州

 

　　儒州、檀州、蓟州原本就是汉家之地，因前朝皇帝昏聩、国势积弱，大片国土落入拓跋氏之手。对此，先帝在位时深以为憾。开文五年，梁帝命林燮领兵出征，大败北燕，收回了这三州之地。燕人倒也能屈能伸，过了几年递了国书过来，要求边贸互市、互通有无。由于北燕善产良马、毛皮和矿石，所以大梁也就应允了，后来朝廷在檀州设了互市监，掌管边境交易。

　　檀州因此成了北境重镇，除了北燕，还有新罗、靺鞨、回纥等地货物汇聚，大梁的商人也蜂拥而至，檀州榷场的规模越来越大，原本因战乱而凋敝的人口逐渐恢复，到处一派繁荣景象。

　　贞平二十年三月，冬季短暂的萧条过去，大地回春、天气渐暖，远方的商队陆续到达，檀州的街市又开始车水马龙。

　　林殊领着萧景琰去逛街。

　　两人都在檀州折冲府任校尉一职，但是驻地不在一起，所以每旬休沐的日子萧景琰都要跑来和林殊一起过，林殊想出门，萧景琰自然是要跟随的。虽然参军快一年了，由于军职低，两人的饷银有限，好在萧景琰去洧川之时身上还带了萧景禹给的银票，他对于钱财没什么概念，财物全部由林殊收着。林殊因为听说近日高丽商队带来了一批东瀛货物，想到晋阳长公主颇为喜欢那里的珍珠，所以打算去看看。

　　“要是看的好，也给静姨带一些。”林殊说。

　　“你做主就好。”萧景琰是无可无不可。

　　到了聚宝斋门口，珍珠还没有买到就遇到了卫峥。

　　卫峥是林殊手下旅率之一，是到檀州才归入林殊麾下的，他出身西北军旅世家，兵法娴熟、身手也很不错。

　　“校尉——”卫峥看了看四周，欲言又止。

　　“怎么了？”

　　“两位请借一步说话。”卫峥引着林殊和萧景琰上了隔壁的茶楼，在二楼栏杆旁指给他们看对街酒楼门口的几个燕国商人。

　　“那几个燕人怎么了？”萧景琰问。

　　“身形魁梧，行止有度，不是普通商贾。”林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