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fe of Our Times 作者:ieaber
Tags:情有独钟
赋闲休养了大半年之后,陈峻最终没有选择再读一个硕士,而是直接去了设计院,跟着几个博后朋友一起做一个城市管网和净水工程项目,直接“在战斗中学习战斗”。陈峻原本就是学环境工程的,对规划类项目不陌生,他又干得开心,华朝达衡量了一下项目风险,觉得尚可放心,也就不再坚持。
8月初的盛夏,华朝达按照商务休闲的标准穿戴好,戴上陈峻给买的表,十分齐整地去赴约。这是王瑶婚后,华朝达第一次见她;华朝达本人无所谓,陈峻却按照自己的意思把他捯饬了一番,然后推他出门,“别丢哥的人啊。”
一共7人到场,其中有两对夫妻。王瑶烫卷了头发,戴了招摇的大耳环——她五官深,气质特别,倒也驾驭得住;远远走过来,穿着无袖mini top(超短的上衣,一般只到胸部以下一点),又配着高腰鱼尾裙,曲线毕露的同时,并不显得裸露,反而出人意料的协调。就算华朝达对时髦一无所知,也觉得大胆又得体。王瑶一手挽着万毅然,浅笑倩兮,款款走来,轻轻挽手,任是哪个男人看了,想必都觉得有此红颜知己,可以无憾了。
“你真好看。”华朝达由衷赞叹,又怕不妥,看着万毅然,“万总有福了,夫人真是漂亮。”
万毅然非常勉强地笑了笑,并不接话。他知道,在外人看来,自己与这位风情万种又非常洋气的太太不太搭,而这种对太太的夸赞里常常暗含这种质疑,这让他不太痛快。
“华总过奖了。”王瑶大大方方一笑,伸出手来,“好久不见。”
下午茶是英式的,在一家五星酒店的茶餐厅里。几个有意合作的人相谈甚欢,很多想法不谋而合。这个并购基金有人全职操作,华朝达等人只是兼职顾及一下,没打算把所有鸡蛋都放进去,算是主业之外的一步棋,走得好不好,还要看未来。
回到家中,陈峻已经做好了晚饭——华朝达很难想象,陈峻对于做饭居然颇有兴趣,只是平日里太忙不曾顾及,赋闲这段时间里,他不时下下厨,居然做出来都还颇有模样。这让华朝达吃了五年食堂和快餐的胃颇感欣慰。
“怎么样?”陈峻坐下来,把筷子递给华朝达。
“谈得挺好,这几个人都挺靠谱的。”华朝达略一犹豫,“不过……我觉得,王瑶和她老公的关系有点问题。”
“哦?为什么?”
“不知道……,直觉。”华朝达给陈峻倒了半杯红酒,“下午交谈的时候,万毅然当着大家的面打断了王瑶,态度挺粗暴的,然后又马上在言语当中给王瑶示好。”
“这种情况,听起来就不是第一次了。”陈峻想了想,“你怎么办?”
“不关我的事,王瑶不说,我就装不知道。”华朝达脑子很清爽,倒不是怕陈峻吃醋,只是别人的家务事,确实没有主动管的必要。
“嗯,不过如果她找你求助,你还是得表现得像个男人啊。”陈峻笑笑,他并不介意王瑶过去主动追过华朝达。“说起来,我爸这周末在北京,静然也在,敢一起吃个饭不?”
“什么?!”华朝达差点被呛着,“你说……什么?”
“嗨,怂了不是?”陈峻玩笑,“没事,我爸知道我性取向已经十来年了,再说了,即使他心里再烦你,也不会当面迁怒你——最多要我下不来台。”
“我……,好,我陪你。不,我和你去。”华朝达心一横,反正也躲不过去,又握拳,“他要敢让你下不来台,我……”
“就怎样?”陈峻饶有兴致。
“算了。”华朝达想了想,憋出这句,气闷。
饭后,华朝达屁颠屁颠跑去洗完,然后往沙发上一坐,打开邮箱,一如既往地收发邮件,点检工作遗漏;把未接来电一一回拨,询问所需。这是作为卖方的自觉性,也是他的工作职责。拨到第三个,华朝达发现是个向来神通广大信息灵通的同事打来的,略微好奇,于是问,“怎么回事?”
“风紧,小心,明天会里会带稽查大队过来,你自己当心。”同事叹了口气,没再多说,放下了电话。
43
“会”是大家对证监会的简称,非此不足以显得高深莫测,非此不足以显得高山仰止。
华朝达警惕性极高,听完这句语焉不详的话之后,他立马翻出了自己留存的所有材料,从做买方时所有的调研报告、笔记,到做卖方的每一次纪要、每一次重要通话记录,确认无误之后,他又用陈峻的电脑打开了陈峻的股票账户——虽然一直由他操作,将交易记录和当时公司持仓的留底一一核对,然后将电脑合起来。
“怎么了?”陈峻把图纸放下,取下眼镜,揉了揉眼,问。
“没事。”华朝达站起来,走到陈峻身边,把台灯挪开,坐在桌上,低头吻了陈峻,“没事。”
“嗯。”陈峻心知肯定有事,但他出于对华朝达的信任,他一般不会多问,“真有事儿要说啊。”
“好,我能解决。”华朝达安慰他。
近来风声极紧,华朝达一月之内听说了好几个买方被会里带着稽查大队突袭,类似如“某投资经理被审查到凌晨,和儿子打电话说爸爸今天回不去了,打完电话泪流满面”的段子,他已经听了很多。上周一个华朝达熟悉的销售姑娘突然因为涉及内幕被查,然后就失去了联系,可能被市场禁入了。
排查一下,华朝达觉得自己勉强可能沾边的是内幕信息——他是卖方,不管愿不愿意,在调研时总会或多或少的接触到内幕信息,而在推股和拉票的过程中,有总有一些信息流的买方想听。他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平日自律极严,且知道电话被监听,从不在电话中交流内幕,顶多有些面对面时提及的非公开信息,往往还是用推测的口吻去暗示,鲜少有赤裸裸的兜售。至于当下查得最严的老鼠仓,应该就更不可能了,自己已经到卖方了,在买方时又从不管账户,没有资金,哪里来的老鼠仓?
他借用的陈峻的账户也是安全的,交易标的和公司持仓基本没有重合,加上他和陈峻的关系实在没有任何法律依据,大数据筛查不出什么东西。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华朝达入行五年多,第一次因为紧张而心率不齐,无法入睡。他望着身边熟睡的陈峻,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要挺住,不能先被吓垮。
三十出头的男人了,也有真正紧张心悬的事情。这种可能做错事的茫然让华朝达有些郁闷,挨到半夜四点,索性披衣坐起,去客厅泡了杯浓茶,打算醒醒脑。
“怎么了?”
“没事,你怎么起了?我吵醒你了?”华朝达握着茶杯,见陈峻穿着睡袍,光脚从卧室里走出来,不禁有些歉意。
“没,自己醒的。你心里有事儿?”陈峻走过来,坐到华朝达身边。
“唉,也没啥……”,这个时候再硬撑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华朝达想了想,索性直说,“最近证监会查得严,有消息说明天要带人过来。我有点担心。”
“你做过不合规的事情吗?”陈峻轻微皱眉。
“要说100%合规,困难。但是跟业界其他人比起来,我肯定算非常清白的。”华朝达倒是不迟疑,“而且所有重要的交易和项目我都留了底,查起来很方便,我自己排查过一遍了,问题不大。”
“嗯,那就好。”陈峻凑过来,吻了吻华朝达唇角,“没事,问心无愧就好,都会过去的。”
后半夜,陈峻也没有回卧室,索性在客厅沙发上睡了。华朝达喝了茶,越发清醒。他轻轻摸着陈峻的嘴唇,忽然间有了些似幻似真的感慨,为这过去近十年精彩纷呈的生活,和从未期盼过的幸福和平静。
翌日,华朝达很早便出门了。陈峻自己有大把的活儿没干,也没多和华朝达琐碎,一早去了项目所在地,考察项目效果。
这是个膜工厂,目前有超过30万吨规模的再生水项目订单,主要采取的是膜生物反应器+超滤工艺,方向比较接近陈峻以前的毕业设计,只是具体情况复杂了很多,对净化后水体质量要求更高,且成本控制压力更大。从实验室放大到中试花了很长时间,中间还遇到了资方意外跑路的窘境,引入了其他战略投资者才解决了这个问题。陈峻进入项目组时,中试已经取得了一定效果,陈峻花了很长时间捋清先期进展和当前的需求。
这个项目里,陈峻的介绍人叫王云峰,是他本科前两年在国内的同学,现在在为项目做工艺路线设计,常驻北京。陈峻赋闲期间组织了两次同学聚会,两人相谈投机,于是索性拉上陈峻一起干。
“怎么样?”出了车间,王云峰脱下外衣,爽朗地笑笑,流露出西北大汉的爽快。
“能说句矫情的吗?”陈峻和他击掌。
“说。”
“找回了工作激情。”陈峻哈哈大笑。
“你还能没有工作激情?”王云峰也乐,“感觉你工作上一直挺拼的。”
“嗯,干环境工程是我的老本行,干油气也挺有趣的,但跟那些地质、石油工程科班出身的人比,不懂的地方还是很多,思考问题的方式也不太一样。”陈峻与老同学走出工厂区,“我还是喜欢做工程,比NGO(非政府组织)适合我。”
“NGO啊,”王云峰撇撇嘴,省略了一部分意见,仍然流露出老工科学生的执拗和傲气,“我觉得吧,与其成天……不如想出针尖大的办法。”
“不能这么说,我觉得宣传和全民意识都挺重要的,只是有些事情,我不太理解。”陈峻说得很含蓄,他之前参与了很多NGO活动,但因为他本人没有强烈的政-治倾向,对一些环保NGO强烈的立场不甚理解,加上NGO中毕竟大多数人不是技术出身,不少人还对技术整体的态度是质疑的,更有甚者自命为“反工业化”。陈峻一个环境工程和非常规能源勘探出身的人,在里面显得很另类,也时常话不投机。长此以往,就慢慢对这些活动失去了热情,自觉回到了“实业环保派”的怀抱里。
“呵呵,”王云峰大老爷们儿,砸吧一下嘴,“算了,懒得说这个,我以前在污水处理厂,也被当地居民泼过脏水——不是比喻句啊,真是泼过来,也是当地的NGO啊,记者和小区居民成立的。”
“唉。”陈峻没提自己遇袭一事,叹了口气,老气横秋,“大道多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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