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二鸟 作者:安尼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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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中的缘由,颜止实在不想跟韩庆细说。他怕一说,就管不住自己。于是他道:“曾明义容不下我们。”
韩庆褪下一条裤腿,厌烦道:“又是曾明义。丫有那能耐,就不用像狗一样在城里乱转,求人给他点剩饭吃。石头,我不知道他在月亮湾有多厉害,但来到这里,丫就一拔了牙的老虎,什么也干不了。”
颜止沉默一会儿,道:“要他真那么怂,就不会找人揍我,找人砸我玻璃了。”
韩庆把裤子扔到白衬衫旁边,想了一会儿,道:“你怎么知道是曾明义干的?”
颜止冷然道:“除了他还有谁?”
韩庆踢了踢脚边的衣服,皱眉道:“石头,你用脑子想想吧,曾明义要是盯上你,那都是因为要攀上我,他巴结你讨好你都来不及呢,干嘛要找你麻烦。为难你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顿了顿,他又道:“想你在城里呆不下去的,只有一个人,”他抬头看着颜止:“你知道是谁的。”
颜止一愣,蓦地站了起来。他看了韩庆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就推门走了出去。
韩庆话出口就后悔了,他本来想瞒着颜止,再找机会跟老金谈谈,但听到老金又要带走颜止,就觉得忍无可忍。他见颜止这反应,想要追出去,刚踏出门口,才发现自己只穿着内裤。他赶紧回到更衣室,一边艰难地把卷成一团的裤腿抽出来,一边骂自己:忍忍能憋死啊,现在可怎么收场?
颜止走出明亮舒适的时髦房子,也不分辨方向,有路就走。他不能让自己停下来,一停下来,他就能立马倒下,就算世界末日,洪水滔天,也不能再让他站起来了。
拐了个弯,就是人流如织的闹市。到处都是欢声笑语,他却觉得很孤独。于是他自己跟自己说起话来。
“师兄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就不能跟我好好说吗?”
“你这榆木脑袋,他说了,你听吗?他说了好多遍。他不是告诫你要远离韩庆吗。你那时候是怎么敷衍他的?”
“我跟庆哥又怎么了?我们就跟这满大街的人一样,喜欢就好上了,那能碍着谁?”
“不碍着谁。但结果就是这样了,曾明义挺着狗鼻子来找你了。你师兄跟你说什么来着,远离韩庆,远离流星石,你听了吗?”
“我没听。但曾明义没道理,我跟庆哥能碍着他什么,豆芽湾的秘密,我不会告诉庆哥的。我们就是想在一起,过我们的生活,跟这满大街的人一样。”
“这世界又有什么道理。你在豆芽湾干了那么多肮脏的事,有道理了吗?那些躺在天水边的人,有谁跟他们讲道理了?”
颜止经过了一排排的商店,再往前走,就是护城河了。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在哪儿都无所谓,他只要走着,就不会倒下。
“你恨你师兄吗?”
“恨?我谁都不恨。我连林已也不恨了。”
“你恨曾明义?”
“不,庆哥说得对,他就是一头狗而已,哪儿有食就往那里凑。”
“他把秀明留在豆芽湾了。”
“留下秀明的不是他,是我们。是我们把他扔在那儿的。”
“你恨自己。”
颜止心想,我恨自己吗?不,他不恨自己,他只是觉得无能为力罢了。这一圈又一圈的因果,不知道怎么就把他束缚到这个境地。他突然想起神棍大师说的话:“你可以不信天,不信地,但你不能不信命。这命啊,就是一张网,你跟周围的环境、周围的人千丝万缕牵一起,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以为你能说断就断?翅膀再硬,还能飞出天?”
颜止的脚步停了下来。眼前是一溜汉白玉围栏,圈着浑浊的护城河。河对面又是重重叠叠的繁华闹市,而他这边,已经无路可走了。
颜止突然觉得脸上滴了水,湿润湿润的。他抬起头,一蓬蓬细小的雪花洒在脸上。
老天对这城分外的吝啬,一年到头,连雨都没下几场的。颜止嘴角一扬:“终于下雪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去西部
☆、平安夜
颜止回到老街区时,雪已经积了两三公分。雪覆盖了落叶、狗屎和瓜子壳儿,凌乱的老区一片白茫茫,也因此更萧条了。
在安静无人的槐树边,林已转了出来,对颜止一笑。
颜止看也不看他,跨步走上台阶。林已尾随颜止,走进店内。
平安夜,白领们好像觉得这一天吃面包太委屈了,店的外卖单子寥寥。何末悠闲地喝一口茶,道:“晚儿我跟小鱼丸去她同学的圣诞趴,你说我穿什么好?”
颜止仔细地抹擦不锈钢台面,随口道:“我的西服借你。”
何末:“那你晚上去庆哥家穿啥。
颜止抬眼道:“我不去了。”
何末:“啊?”
颜止继续干活儿:“我回豆芽湾。”
何末好悬没被那口茶呛死。他瞪大眼睛道:“你说啥?”
颜止头也不抬:“我跟林已约好了,回豆芽湾。”
何末椅子上跳了起来:“你他妈脑子进水了,回豆芽湾干嘛?”
颜止看着何末的眼睛:“我回去,把秀明换出来。”
何末想要发飙,想要抗议,但一听到秀明的名字,他就发作不出来。过了一会儿,何末道:“我跟你一起回!”
颜止笑道:“你在家,好好看店。”
何末翻桌子:“凭什么?”
颜止道:“你想去,曾明义也不要你。”
何末:“那他要你干啥?”
颜止垂眼道:“当诱饵,钓韩家这条大鱼。”
何末张大了嘴:“那你还去?庆哥知道你走了,还不把我们店给烧了?”
颜止笑道:“放心吧,庆哥心里有分寸。这个饵咬不咬,他会拿捏的。或许……他觉得犯不着呢。”
何末叹气:“他要犯不着,你就在那边等着?做一只没人理的鱼饵?”
颜止大笑:“怎么会,我回到去就是老大了。也好,在那边欺负人习惯了,在这儿什么都畏畏缩缩的,总是不带劲儿。”
何末心里酸楚:“你找机会就跑回来,我们带着秀明走路,曾明义难道还能手眼通天?”
颜止心想,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儿。但他不想何末担心,就点点头:“呆不下去我就回来。”他把抹布泡在水池里,擦干了手,托了托何末的下巴,道:“别这么丧,晚上不是要跟妹子玩吗,精神点。西服给你了,回去好好倒腾一下。”
何末想到要跟颜止分别,就伤心得很。他哽咽道:“你的裤腿老长了,我能穿?”
颜止:“剪剪不就行了吗?剩下的布料还能做两袖套,省得你老说面疙瘩沾袖子。”
何末哭了起来,怒道:“别欺负人了,我和你的身高有差一手臂?”
颜止哄道:“那就做两手套。”他把何末的头抱进怀里,轻声安抚。要让何末一个人扛起这店,他想想就心疼。但要不做,何末在这里没个落脚处,恐怕就更难熬。
颜止把厨房清理一遍,擦拭玻璃柜子和玻璃墙,拖了地,喂了鹦鹉。鹦鹉笼子旁有个蓝色的开关,一按,外面“西天”的牌子就熄了灯,黯淡下去了。
时间刚刚好。
手机里有韩庆发来的微信:“去店里接你?”
颜止回道:“好。”然后把电话卡抽出来,扔进了垃圾桶。
他的行李只有一套换洗衣服、两包烟、几百块钱和一张身份证,跟他来到这座城时的行李差不多。他最后看了一眼他的店,苦心经营了这么久,临走时才发现竟然没有什么可带走的。过了一年他还是一无所有。
最后他把架子上摆的蓝凰和红虎装进运动包,推门出去,拉下铁闸,直奔火车站去了。
韩庆蓦地醒了过来,转头看向窗外,从小型飞机的舷窗看下去,依然是无穷无尽的黄沙。他看了看表,有点不耐。睡前飞机就进入沙漠,一个多小时后,他们还在荒凉的无人区,仿佛就在原地打转,一点进展也没有。
他问坐在另一头的中年男人:“老游,还有多久能到?”
游有余是镰旗县县长,五十来岁年纪,不知道怎么就储存出一个超越人类常识的大肚腩,每次说话前都要喘两口气。“呼哧,快了,还有半个来小时吧。”
韩悦打了个哈欠,喝了口酒,“这算快了。上次我坐车去的,在这鬼地方开了一个晚上。哥,你不知道那滋味,跟永远开不出去似的。”
韩庆不语。月亮湾有多偏,他曾经想象过--在那平安夜的晚上,他坐在西天的台阶上,计算着颜止的火车开出了多长的路,正以多快的速度一点点地离他远去。
那天晚上,几乎是一看到西天的招牌熄灭了,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下了车,踏上那不知走过几千遍的熟悉的人行道,却觉得一切都变得很陌生--或许是因为下雪了,积雪掩盖了他之前所有的痕迹吧。韩庆第一次觉得,这条老街真是个自成一格的场域,平时也是闹腾的,一到雪夜就跟古庙一样寂静。平安夜,连萧索的商店街都会放一些庸俗的圣诞歌,用掉色的纸条装点一个谁都没搞懂的节日,唯有老街还是沿着自己的习惯,一到黑夜就拒绝人的打扰。
韩庆在槐树底下顺手抄起了一块石头,掂了掂,作势要扔向玻璃墙。他的手甩了半圈,又把石头收回来,放在手上摩挲。他心里琢磨了一下,恍然大悟:难怪颜止能猜出砸玻璃的肯定有人指使,要打破这面墙,不包着钢筋增加石头的重量,是绝对办不到的。
他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台阶上,一下一下地扔着石头玩儿。他既不愤怒,也不伤心,这样的结局,他是有过预感的。但他以为自己还有时间,还有制止它、或起码把它导向另一个方向的可能。只是颜止不相信他,到头来还是把他摒除在外。想到这儿,他才有点心痛。
他突然明白,颜止在更衣室对他说去南方的话,是故意误导他的吧。那个时候,颜止一定已经做好了决定,这直来直去的男人,只要一做了决定,就会低着头往前闯,再也没什么能让他停下。他恨自己善于洞悉人心,却怎么没看穿这么个简简单单的颜止呢--他是宁愿粉碎自己,也不会躲开曾明义!
韩庆的心是凉的,他想,哦,原来被人甩的感觉是这样的,跟这冰天雪地的老街一样,会静静地把自己封锁起来,世界的热闹,千百万的人,都没办法再进到自己里面了。
他站了起来,使劲把石头扔出去。石头砸在了槐树上,枝桠间堆积的雪纷纷扰扰地洒下来,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就被雪地吞没了。他拍拍屁股,上车准备回到那该死的欢乐的圣诞趴。
临走前,他回头看一眼黑乎乎的“西天”,心道:“谢谢你,颜止。这笔账,我迟早会跟你算的。”
飞机又飞行了20多分钟,下面的景物开始有了变化。沙漠上有了一些植物,隔一段距离会看见小村子,它们像一丛丛即将枯萎的草,不知受了什么诅咒降生在这鬼蜮里。
坐在身后的谭溪对韩悦道:“你不是说月亮湾就一拉斯维加斯吗,我看马蹄坊的公厕都要比这儿富丽堂皇。”
韩悦横了他一眼:“一会儿你会后悔说过这句话。”
谭溪不在乎地耸耸肩,“希望是这样。”
私人飞机的空间不大,载着这五六个人却是绰绰有余的了。谭溪打开他喜欢的爵士乐,拿着香槟摇摆起来。他动作不能太大,因为周围堆满了他带来的鱼子酱、香槟,以及他害怕沙漠缺水而带来的成箱成箱fillico。韩庆刚看到这些行李时,头都大了,这堆进口矿泉水比他妈飞机油钱还贵,真后悔把这傻逼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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