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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能一个人吃掉了晚餐，又去画了一阵画，实在是困了，便打算上楼去睡觉休息。

　　赵桐路过赵显绎房间的时候，他脚步停留了一下，想着赵显绎跟连恩结婚，这么长的时间，他都未曾进入过他们的房间。

　　赵显绎结婚之后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

　　不再只是自己一个人的。

　　赵桐怀着好奇，第一次扭开了那扇门，那扇曾经代表着赵显绎是别人的门。

　　因为家里的装饰都是黑白的色调，赵显绎和连恩的卧室这边也不例外。

　　赵桐推门进去他们的衣帽间，一边的墙柜都是空的，看得出来确实是连恩搬走有些时间了。

　　赵桐打开另外一边的柜门，里面挂着都是赵显绎的衣服，西装领带鞋履，他情不自禁踮起脚尖取下父亲的帽子来一试，没想到却大了很多，刚一戴上，就把自己眼睛都遮住了。

　　赵桐乐呵呵，发觉这里好像一片还未开采的乐园，自己寻寻觅觅好久，终于找到了这里。

　　他穿上赵显绎的衣服，戴他的礼帽，脖子上还有他的领结，领带，乱七八糟通身都穿一气，也不管合身不合身，大了没有，皮带能不能寄紧，踩在根本不合脚的巨大鞋子里面，好像是踏了两只床。

　　他还学习赵显绎照镜子的样子，虽然不曾见过，但是可以想象，学赵显绎生气的样子，高兴的样子，骂人的样子，还有皱眉时候的样子...

　　忽然之间赵桐就觉得自己变小了好多，回到小时候那段时间，还在家里的老房子里，并不显得宽敞，但是自己身体小小的，竟然也觉得四周的一切都无比高大。

　　就跟赵显绎一样，也觉得高大无比，神勇无比。

　　现在仿佛就是回到了那个单纯无比的时光里，一切都还是如初的模样，一切都还没发生变化。

　　他恍如一个套子里的人，赵显绎的衣服根本不合身，裤子肥大，裤脚的一截，还被拖在地上。

　　但是赵桐也完全不管了，他就像个试穿妈妈衣服的小姑娘一样，兴奋幸福的不得了，人天生对于衣服的钟爱，还有父母东西的迷恋，有一种无比强大的基因影响，分也分不开。

　　就好像赵桐也忘记了自己根本不是赵显绎的儿子。

　　这间衣帽间不大，中规中矩一间，里面塞满了衣物，便显得狭小起来。

　　这跟以前的家里完全一样。

　　赵桐玩得开心尽兴，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他不知不觉地睡着，就睡在赵显绎的衣橱里，等到半夜醒来，外面雷雨轰隆，一个火光闪过，正是午夜子时时分。

　　赵桐侧耳倾听外面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秋雨声，到了秋天了，秋雨特别让人感觉萧瑟，也容易让人缠绵。

　　他的眼睛睁开了要好一会儿才能适应房间里面的黑暗，看清楚周遭，仔细回想，才想起今天傍晚发生了什么。

　　是自己发傻在赵显绎的房间里面玩，最后乐得睡了过去。

　　赵桐并不知道赵显绎这时候已经回来了，只是理智告诉自己这时候也应该会自己卧室休息了。

　　他伸展开蜷缩在一起的身体慢慢活动筋骨，就像一颗要抽枝长叶的小树苗一样，外面的风雨声再大，也吹落不到自己身上。

　　他渐渐站起来，视觉系统熟悉房间里的一切，包括看到门在哪儿，慢慢走过去，“吱溜”一声推开一道缝隙，他看到眼前的床上有两具正在身体相互纠缠。

　　房间里的窗帘想必是忘记拉上了，不然也不会让外面的电光石火透过落地窗，照进屋里来。

　　这里简直亮若白昼，雷雨如泣如诉地倾泻，一个火闪劈过，几乎要把这天地都劈开一道剧烈的口子。

　　赵桐站在仅仅只开了一条缝隙的衣帽间里，清楚知晓床上的那两个人是谁。

　　他们其中一个人是赵显绎，另外一个，就是今天下午在家里见过一面的那名年轻女子。

　　?

 

☆、第二十二章 梧桐深深

 

?　　第二十二章错

　　秋雨过后的天空放晴。

　　赵桐一大早醒来，发现窗外的银杏树叶已被昨夜风雨打落一地。

　　那路面湿漉漉，天地都变了颜色，落叶有黄有绿铺了一地。

　　只是想起昨夜种种，赵桐心里无法安静。

　　他穿戴整齐后就下楼去吃早饭，饭后时间照例是去画室练习临摹。

　　赵显绎起床下楼用餐，赵桐撞见他一个人，昨晚的床上的那个女人不在身边。

　　他眼睛直直看着赵显绎无法移动脚步，就那样站定了。

　　赵显绎显然不知晓昨夜发生的事，云雨一夜之后，他穿戴好衣裤出来见人，分明没有任何不同，赵桐看他偏偏觉得好似一夜之间老了好多。

　　赵显绎他还是他，周身的白衫黑裤，简约而不简单，但是身上却有了颓废的气息，赵桐想他这是老了吗。才一个晚上，怎么就可能让人老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人怎么可能变得这么多？

　　赵桐看着赵显绎，目光就似看一个陌生人。

　　赵显绎未曾注意到儿子的不对劲，他笑意温和，对赵桐说，“桐儿，早上好，吃过早饭了吗？”

　　赵桐在他开口瞬间明显感受到自己对他友好关怀的话语有一种名为抵抗的情绪。

　　那么自然天然，仿佛是躁动不安的因子早就埋藏在血液之中。

　　赵显绎身上以前那些动人的魔法好像一夜之间都失灵了，他不再高大肃穆，不再神圣不可接触，他甚至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

　　此时此刻的他只是一具肉身凡胎。

　　他就站在那里笑，说话，活着，和自己交谈，赵桐心里弥漫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恶心感。

　　那种恶心感直叫他想吐。

　　恶心的力量如此强大，以至于赵桐不得不赶紧控制住自己的失态，敷衍了一句“我去画画”便立刻离开了赵显绎。

　　赵显绎不明所以他的冷淡。

　　他在激情一夜之后有点疲倦和困意，赵桐走后，他便去独自用了早餐。

　　那名年轻的女人临近中午的时候才起床。

　　赵显绎坐在客厅里看报纸，从《纽约时报》看起走，一直看到香港的《苹果周刊》，实在是口味庞杂，生冷不忌。

　　年轻女子起了床洗澡，换好衣服下楼，又涂抹了红唇，皮肤出奇得白，衬托出红唇艳丽无比。

　　她走下楼看见赵显绎，一夜温存尚在，两人余温未散。

　　她跟他打招呼，问道，“你家床真舒服，有东西吃吗？时间不早了，我需要吃点早餐。”

　　赵显绎放下报纸笑出来，脾气倒是比以前在家柔软了很多，说，“你也知道时间不早了，那怎么不早些时间起来，我看你睡得太熟，便没有叫醒你。”

　　年轻女子姿态大方同赵显绎说笑，两人神态如同情侣，她年轻貌美，又谈吐聪明，赵显绎只感兴趣她的身体，两人你情我愿，实在是配合得当。

　　赵桐思来想去思维总是跑开，他左顾右盼，画笔频频出错，最后终于放弃了放下画笔，跑去推开一道门缝向外看。

　　看到赵显绎坐在客厅沙发上，虽然还是同昨夜的那名女人黏在一起，但是赵桐居然这样看着他也丝毫没有嫉妒他身边女人的心情了。

　　他想，原来自己如这样单单看着赵显绎便也觉得足够。

　　不奢求什么，也不想他只是自己的，那都太不切实际了，不如好好看看他，看着他，看他笑，看他跟别人温言好语说话，欣赏他身上一切值得欣赏的地方，便十分足够。

　　自己心里何曾不明白赵显绎这样又没做错什么，他做错了什么了，又何错之有？

　　原先是自己太苛责他了。

　　就算是父亲，但是也是一个独立的人，离婚之后当有自己的生活。

　　自己和父亲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理应学会习惯这样的一切。

　　赵桐努力说服自己，思来想去，是说服了一半，但是还有另外一半，不知道为什么仍旧无法说服。

　　赵桐放弃了。

　　吐一口气，毅然命令自己转身关上门回去埋头作画。

　　赵显绎在中午时分开车出了门去。

　　他自然带上了那名年轻女子一起离开。

　　赵桐心里干脆给她取名为“烈焰红唇”。

　　她身材妖娆，神态又尤其诱人。

　　今日在日光下看清楚她的脸，才注意到她的眼角下方有一颗泪痣。

　　那样鬼魅不谲，命运不知如何。

　　她想必是个动人的女人。

　　不然也不会眼角带痣。

　　赵桐接下来几乎忘记了吃饭时间一直关在房内作画，佣人催了不敢再催，只能放着祝好的饭菜，等他想起时候自己吃。

　　他就这样画了整整一天画。终于最后想明白，赵显绎没有什么不值得原谅的。他原本就没有错，自己也谈不上有资格原不原谅他。

　　想通最后这点之后心情实在悲凉无比。

　　明明觉得那是跟自己极其亲近，算是生命中最亲近的人了，但是偏偏还不能要求对方为自己做点什么。

　　这并非是自尊心的问题，最要命的是应不应该。

　　赵显绎理应有自己的私生活。

　　他赵桐也没有任何权利干涉。

　　大家都是独立的个体，怎可能一个人介入另一个人的生活，甚至生命中。

　　更何况两个人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还比一定呢。

　　赵桐此时倒是无比希望这一切都是个谎言，谣言，自己和赵杼一样，都是赵显绎的亲生子。

　　可神说人生而自由，这句话如今体会起来才知是多么荒芜又悲凉。

　　根本没有寄托可言，只能指望自己。

　　赵桐突然想起近来几日在家里赵显绎都没有抽烟了，反倒是开始抽雪茄。

　　他跑上楼去书房里把赵显绎的香烟找出来，用打火机点燃，学着他抽烟的模样，用力一吸，不知为何用力那么猛烟却偏偏灭掉了。

　　赵桐沮丧无比，又接着找出了一根雪茄尝试。

　　结果同样的事情，再试，再失败。

　　赵桐不明白了，看着父亲吸烟分明那般简单又轻松的事情，为什么放在自己身上却一点都变得不再简单起来了。

　　他放下手里的雪茄，微微失望，不过转眼想起一个人，又立刻跑下楼找了电话打给对方。

　　陈绍接到赵桐电话的时候显然意想不到。

　　他正在餐馆后厨打工，听到是赵桐的声音，立刻猫着腰偷跑了出来问赵桐，“怎么是你呢？好久都没听到你的消息了，给你打电话也不接，那天之后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你现在在哪？一切都好吗？”

　　赵桐说，“我很好，我的手机被收起来了。你在哪？能不能来我家，我有事情找你。”

　　陈绍满口答应，“我马上就来，你等我。”

　　赵桐在家等了半个小时，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的声音。是陈绍来了。他刚刚请了假从老板那里离开，身上还有厨房的油烟味，头上压着一顶鸭舌帽。

　　不过为了见赵桐，这一切也不管不顾就没换衣服跑来见他。

　　赵桐抱住他说，“太好了，你终于来了，我想你。”

　　陈绍穿着呢子外衣，天气逐渐转凉，他道，“外面有点冷呢，你一个人在家？我也想你，好久没看见你了，心里总是担心你。”

　　陈绍很想赵桐，一直以来都为赵桐担心，想着那天之后到底怎么样了。

　　不过赵桐家在哪里根本不得而知，就连学校的老师也不太清楚。

　　陈绍焦急又难捱，终于等来赵桐的电话，这消息对于他而言简直如同天籁。

　　赵桐听了陈绍的关心，心里感动而柔软，说道，“我没事，现在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是我不对，我应该早点给你打电话，让你着急了，对不起。”

　　陈绍激动拉住他的手说，“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怪你，再说了你又有什么错，我只是担心你回家会被你爸爸教训，那天看着你离开，我也不能做什么，想起来，应该更多是我的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