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之下的消失 作者:靡小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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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兄们已经准备好了,要教训那个混蛋。”
“什么?什么叫教训那个混蛋?你不要也跟着胡来啊我跟你说,这种你打我我打你的游戏早都落伍了,别以为你们是古惑仔,那是胡扯的夸张的,现实中不存在电影里面放的那什么浪漫的江湖义气!你现在是个高三学生,成年人了,不要再做那些毛孩子们做的事情,好吗?!”
“这不是什么江湖义气,我不欣赏那些古惑仔,也不相信电影,我只知道这些年来,他就像是哥哥一样帮着我,这次他受了难,我不能坐视不管。我答应你,这次之后,我一定回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拼尽所有的力气,跟你一起考大学,我们考进同一所学校,再不济,也要考进同一个城市的学校,我继续守护你,好不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重新抓起我的手腕,握紧,然后向下滑去,直到攥住我的手臂,掰开我的掌心,将另一只手按上去。他的手热热的。
“你没有坐视不管啊,你可以去医院照顾他,可以想办法为他凑医疗费,可以想办法去打官司,不一定要去打架啊!”
白若水笑了笑,是用他挺拔的棱角分明的鼻子笑的,那笑声就好像是一个大人对一个小孩说的话不感兴趣,觉得面前的这个孩子幼稚的实在可笑。
“我们要找到那个人,让他来承担这一切。”白若水的脸上里充斥着不可回转的坚决表情。
我说不出话来了。
我知道,他是非去不可了。
我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呼出来,我问他:“你们什么时候会去找那个人?”
“就在这几天吧!”
“万一事情闹大了呢?你有想过吗?”
“想过啊,我们只是要叫他认账,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不会把事情闹大的,放心,谁都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如果我还是不答应你去呢?”我认真的看着他说。
“对不起!”
“干嘛跟我说对不起?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但是,白若水,你要对你自己的未来付责任!”我再次嚷起来。
白若水不语。
月光如水,轻柔地于我们的身体之外每一片地方无声流淌,这种轻柔的流淌是那么的令人熟悉,又是那么的令人晕眩。
白若水,我在心里想着,我从来都不了解你,从来都没有拥有过你,响应你今晚的召唤,我偷偷跑了出来,原本只是想好好的跟你说说话,想好好的看看你,可是,你却是为了要告诉我你就要跟着一群疯子为了你的那个痞子邻居,去找人打他妈的架。
“我要走了,回学校了。”我无力的说,同时,再次挣脱被他握在双手之间我的那只手。我知道就算我坚持阻拦他,也无济于事。毕竟,我不可能每时每刻看着他,也不可能拿根绳子拴住他。
“我送你。”他说。
我无力的抬起头,看了一眼浩瀚夜空,月亮如一个脸盆,浩大的挂在空中,如果此刻掉下来,一定可以砸死不少这个时候还没有回寝室睡觉的学生
?
☆、坠落
? 我和白若水一左一右的走着,走在回学校的路上,走在夜幕笼罩之下的青城街。
街上仍然不时就有两两三三的学生出现,大多是男生,这些男生中的大多数都是往散布在青城街上的各个网吧方向前进,或是刚从网吧里面走出来。青城高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晚上和夜间安排一支以校领导带头由各班班主任组成的队伍,对青城街的各个网吧进行大扫荡,每次的大扫荡都以战果累累而收官。每次大扫荡的第二天下午,战果通报书就会出来,张贴在学校主干道两侧的通告栏上。通报书上的主要内容,就是众多在大扫荡中被现场活捉的学生姓名。通报书的张贴不限天数,要么被某些学生暗中撕除或撕烂外,要么在刮风下雨中被吹跑淋坏,要么就是等到下次大扫荡战果通报书贴上去的前一刻,被校方撕下。那上面的名字,几乎涵盖过青城高中一半的男生。朱小天的名字就曾在上面出现过多次,白若水也出现过一次,至于流年有没有出现过,我记不太清了。白若水说,学校一点人性都没得,不让谈恋爱,也不让上网,人都给憋坏了。朱小天说,没有在网吧上过网打过游戏的男生都不是真的男生,没有在寝室抽过烟喝过酒打过牌说过脏话的男生都是伪君子。楚月听了朱小天上面的一番话后嗤之以鼻的说,这家伙一定是干遍了干尽了干绝了。
我用余光看着白若水向前移动中的肩膀,这是多么美好的肩膀啊,如同他结实的胸膛一样,在过去的时光里,这肩膀有时让我有想靠上去的愿望,有时让我种想凑过去轻轻抚摸一下的愿望,还有过想被它用力地裹挟在其中的强烈愿望。可是,两年多的时间过去了,我没有履行过这些愿望中的任何一个。
我知道,今晚也许是我和白若水就要走向结束的开始,只是,我没有想到,这是我们走向结束的那个终点。
老汤是如何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只知道当时我的脑袋一个电闪打过,便陷入短暂的瘫痪之中。在短暂的瘫痪之前,我闭上眼睛,喊了一声“完蛋!”。
老汤站在路灯之下,那个路灯距离青城高中破旧的铝合金大门大约二十米之遥。那是一个四岔路口,一条路通向青城街,一条路通向汽车站,一条路通向桃花甸,剩下的那条最宽的马路通向青城高中。
老汤手里拿着一个茶杯,是那个他一直用的生满了茶锈的茶杯。
老汤的身影,在路灯的映照之下,像一只怒不可遏的熊。
在那短暂的瘫痪之后,我睁开眼睛后,看到的第一个景象就是白若水在昏黄的灯光下从容地向路灯走去,向老汤走去。那情景就像是电视里常放的一个镜头:一个战士迈着刚毅缓慢的步子,朝着敌人的大刀视死如归的走去。
我不知道在我刚刚短暂瘫痪的无意识之间,他们俩有过什么对话没有。我只知道自己放佛是一根木桩,木木的杵在原地。
白若水终于走到老汤面前,他如往常一样从容的将双手放进两侧的裤兜里,脑袋微微偏着,极其镇定地叫了一声:“汤老师!”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老汤吼了出来,拿着茶杯的那只手臂猛地挥了起来,那一瞬间,我以为它是要挥向白若水,在惊吓中不禁将双手捂在了自己的嘴巴上。
“出来走走,说说话。”白若水还是镇定的说。
“出来走走?不好好读书,出来走走?”
“是的,我们有权利出来走走,有权利读我们的书。”
“白若水!”老汤将那只拿着茶杯的手,指向白若水的下巴,“白若水,你是个聪明人,我给过你机会的,今晚还会再给你一次,不过,这是最后一次,明天开始你给我老老实实在教室呆着,再有下次,就给我回家!但是你。。。。。”老汤的手臂和茶杯指向僵化在原地近乎绝望的我,吼道:“你怎么回事?!深更半夜跟他跑出来,在干嘛呢?啊?”
“我。。。。。。”我说不出话来,老汤一直以“严厉”二字方针治理班级,从不允许所谓的早恋发生,一旦被抓到,不是当众通报批评,就是责令休学甚至退学。我想到林芝和乔宇的结局,也许这也是我和白若水的结局。
“是我叫她出来的,你不要责骂她,不要对她这么凶,会吓到她的,有什么气冲着我来就行了。”白若水淡定的对着老汤说道。
这个蠢瓜,你怎么跟老汤用这种语气,怎么能顶撞?眼前的情景,已经让我我无法直视了。
“你给我走开,回学校去,我现在在问她!”老汤再次大声呵斥。
白若水无奈的点了点头,短暂的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然后,他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无比难过的看了一眼我,再转过身去看了一眼老汤后,沿着通往学校大门的那条路走开了。
我流下两行眼泪,心头许多种痛苦的滋味。
我不敢直视老汤,于是,我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着老汤的再次发怒。
只是许久,也没有等来想象中的责骂。
我睁开眼睛,看到昏黄的路灯下,老汤双手抱在胸前,其中的一只手中仍紧握着那个生满茶锈的玻璃茶杯,双眉紧锁,双目紧闭。他的干硬的躯体,在秋夜的寒风中似乎正微微颤抖着。
老汤终于睁开双眼,那是一双如鹰一般犀利的眼睛,那双眼睛每天都在坐满上百名学生的教室里来回穿梭着,我们就在这双穿梭逡巡的眼睛下,或振奋或疲惫或成长或挣扎。
“你过来!”老汤严厉的对我说道。
我挪了挪早已僵化了的双脚,随即感觉到一阵麻木的疼痛,放佛有许多只虫子在双脚和双腿的骨髓之中啃噬着我。我艰难的将身体慢慢向前方移动,真希望我与老汤之间的那一段短短的距离是天高地远。
那一刻,我又想到了父亲,想到前些日子,他就站在我的眼前,站在绵绵秋雨中,父亲从上到下一身黑色,在胖大的薄棉袄包裹下,父亲也像是一只熊,一只曾经英俊潇洒充满梦想而如今臃肿发福沧桑失意的熊。倘若,父亲知道这一切,会不会很失望伤心?
当我终于站定到老汤的面前,他摇了摇头,用极其痛心的口吻对着我说:“唉!你说我说你什么好?啊?”
我咬住嘴唇,深深沉默着。
“真的让我很痛心啊你!”老汤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将抱在胸前的双手摊开,拿着茶杯的那只手愤恨的指了指我,“你现在是班上最有潜力考上名校的学生,这半年来,你的进步最大,表现出与众不同的悟性,所以比较由着你,你以为你时不时的就逃课在寝室睡觉,我都不知道吗?睁只眼闭只眼罢了,我只是认为你有着自己的一套学习思路,所以就也没过多干涉,本来希望你继续进步下去,可是呢。。。。。。”不知道是因为起风了,还是因为气愤,老汤咳重重的嗽了几声,“其实,我早有了解你跟白若水的事情,你俩跑出来一块溜达,我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不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我一直不想正面跟你谈这件事,因为我不想让你有什么心理压力,然后影响你的学习。但是,今晚我认为不能再继续这样放任你们发展下去。你说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大半夜的跟一个男生在外面游荡,要是会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我们每次都只是出来走走,说说话。”我慌忙辩解,必须辩解。
“不是你说不会就不会,你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懂,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男孩子两袖清风,你一个女孩子家,后果不一样!”
我感觉到头皮发麻,我搞不清楚老汤口中说的发生什么事情以及后果到底指的是什么,但依据他的话路,能猜出一部分,仅仅是这一部分已经让我头皮发麻,已经让我感觉分外尴尬。老汤啊老汤,你为什么非要把我和白若水往这个方向去想,你觉得一个男孩和女孩之间就只有这些吗?你认为你当了这么多年的班主任就真的了解我们,了解你的学生吗?
但我选择沉默,也许也只有沉默。
“走吧,回学校!”老汤粗重的声音在深秋的夜晚,在空旷的青城街向我迎面扫来。
我愣了愣,不知道是迈开步子,还是继续站着。
“走啊!你想在这站到什么时候,半夜了,回去睡觉,明早起来好好读书,我送你到大门口。”
老汤的语气缓和下来,声音也低沉下来。只是,我在听到他最后说送我到大门口时头皮一阵发紧。我不敢说什么,只好低着头,远远跟在老汤的后方向学校走去。寒风在我的身旁凛冽而过,路边的大树上有许多树叶掉落下来,苍凉响亮的砸在地上。冬天真的来了。
“大门锁了。”到达大门口时,我战战兢兢的说。
“大半夜了,能不锁吗?你肯定最清楚了。”
我站着不动,不知如何是好,他说我最清楚了,显然是在揶揄我。
“嗯?翻过去啊,你不是很拿手吗,还要我帮你吗?”老汤见我不动弹,开始催促。
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胆量,竟然瞟了一眼老汤,突然觉得老汤的凶煞面相同那天下午在车上遭遇的那个混蛋很类似,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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