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之以歌 作者:怡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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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现在,夏之只觉无奈。
这是人性中无法评价是非的无奈。
而贺立丘初遇这个论题时,还处在幼年时,那年父母初逝,他是家中幼子,一切事务都有贺清明来处理,实在忙不过来,贺冬芝也会帮衬。反而贺立丘成了最无事的人,失去至亲的疼痛在幼年的脑袋里并没有太多的停留,即使早惠如他,对于感情,却浑噩很久。
叔父在老宅里吵架,大哥站在一旁面色铁青,大姐在夜晚沉默垂泪,幼年的贺立丘意识到亲人只能带来伤害。
夏之低头不响,任由夏黎东啰嗦。
贺立丘终于知道,侵一尺而退一丈的修为,夏之是从哪里修来的。
他坐在一旁拿着茶杯看了眼夏黎东,夏黎东转头横眉冷对,“你谁啊?看什么看?瓜娃子。”夏黎东用方言骂了句脏话。
夏之一下站起来,“大伯!”厉声喝道。
夏黎东吓得惊跳,转过头望着夏之,他印象中夏之从来温顺。
夏之周身紧绷,眼里的戾气毫不掩饰得挥洒出来,夏黎东只觉发冷。
“夏之。”
贺立丘站起来,叫他。
夏之转头,眼中戾气还未褪尽,贺立丘心下一震,再温顺的人也是有脾气的。
夏之以为男人要发作。
贺立丘是绅士,他并不会在意旁人无端迁怒,平静的点点头,挑了下眉,“我有点饿,去吃东西吧。”
天下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唯有填饱肚子才是最紧要的。
两人再次并肩往家走。
夏之低头盯牢地面,好似能捡钱。
“抬头看路走。”贺立丘低声说道,“一切都会好。”
夏之抬头望向贺立丘,贺立丘并没有看他,继续说,“你还有我。”
贺立丘是他夏之贫瘠生命里的一点火星,他情愿被烧尽,万劫不复。
一直到夏天的头七,郭寒露才出现。
头七白天,夏之和贺立丘把夏天下葬,晚上,在小区楼下一块草地上,他们把东西给准备妥当,便坐在一旁等时辰。
到了八点,他们才点燃蜡烛。
夏之一边把钱纸放进火堆,一边低声呢喃,也不知道具体说什么。
钱纸的灰烬随着夜风上升消散,缭绕飞升中,夏之看见不远处站着的几个人,中间身材纤细的女人不是郭寒露是谁。
夏之张嘴说话,然而只是做了口型,长久的疏远,竟连妈妈也叫不出声。
贺立丘也看过去,他站起来仔细分辨走来的三个人,明显是一家人。但是贺立丘不会错意刚才夏之想喊出的称呼。
三个人走到近前,还带着稚嫩面孔的少年对着夏之唤道:“哥。”
几人相对无言。
郭寒露拿起地上的一叠纸钱,捻起几张放入火堆。
邢双姜和邢经哲也蹲下来加入。
夜晚湿气重,又吹起风,蜡烛几次熄灭,夏之费劲重新燃上,两支蜡烛却同时跟他作对。
贺立丘帮他,拿着点火的香不厌其烦得燃上,直到两支蜡烛彻底燃尽。
“这是我妈,叔叔,我弟,你见过的,妈,这是贺立丘,我朋友,”夏之向双方介绍,说到贺立丘,身份转换成朋友,不再是学长,不再是老师。
贺立丘对这种称呼并未表态,他伸手轻轻握住郭寒露的手,朝她点头,又与邢双姜握手,夏之叫这男人叔叔,贺立丘能猜出是什么关系。
一年也见不了面的人,郭寒露并不了解她这个大儿子,所以夏之说是朋友便是朋友,郭寒露并不上心。
反倒是邢经哲又带着少年独有的眼神,审视贺立丘。
贺立丘不动声色。
几人稍微寒暄几句,“交女朋友了吗?”邢双姜纯粹是作为一个长辈随口问着。
“还没。”夏之笑笑,敷衍着应答。
“你也该找了。”郭寒露看着夏之,这个大儿子已经高过她,模样俊朗,她心知亏欠太多,仍带有女性特有的温柔。“叫你朋友也帮你介绍。”
夏之转头看贺立丘,脑袋里那根神经被挑拨,首先看得却是贺立丘的反应。
“好。”贺立丘翘起好看的嘴角,答应着。
夏之不接。
往后,再无话题,生疏的隔膜感深入骨髓。
邢经哲想跟夏之住一块儿也被夏之劝了回去。
两人上楼回家,夏之拿水杯给贺立丘倒水。
贺立丘接过水杯问他,“要我给你介绍吗?”
“介绍什么?”夏之没懂。
“对象啊。”贺立丘话带了笑。
夏之皱眉,并不觉有什么好笑,“现在找什么对象?”
贺立丘听他这么答,过了半响才一个字一个字的又问,“那以后你是,真要找的?”
带着咬牙切实的感觉。
夏之摸不清贺立丘到底什么意思,又怕自己会错意,只能找个折中的法子,“以后再说以后的话吧。”
早知不提这个话题,贺立丘硬生生点头,不再言语,独生闷气。
他平时心思重,情绪不外露,脸上太半平淡,皮笑肉不笑,不似夏之想什么说什么。
现在才知道要吃亏。
两人同时遭罪,大家先关心会哭闹的那个,总以为,不说,就是不疼。
?
☆、十九
? 十九
第二天早上夏之说要多呆两天,陪下邢经哲。问贺立丘能不能定晚一点的飞机票。
贺立丘想都没想答应了。
夏之给王答薛发短信让他再帮忙多请两天假,王答薛一个电话打过来,“你没事吧?”
“没事啊,你那么紧张我。”
王答薛听老友还有心思调侃他,放下心,“我紧张死了我,就怕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得跟着殉情。”
“尼玛……”夏之对老友口无遮拦无可奈何。
中午,邢经哲打电话叫夏之出去吃饭。
“只有我一个,我知道一家餐馆很不错。”邢经哲伶俐,知道夏之尴尬什么。
夏之答应下来,回头见贺立丘也在打电话。他走近一些,贺清明的声音断断续续蹦出来,“……变卦,什么时候……?”
“两天之后。”贺立丘用眼神示意夏之等等,接着讲电话,“大哥,我有分寸。”
大概贺清明说了重话,贺立丘直皱眉。
贺立丘刚挂了电话夏之叫他,“贺哥?”
“走吧,吃饭。”
贺立丘按住不提,夏之也不便多问。
“哥,这个是招牌菜,我们来个?哥,这个看着也不错!”邢经哲拿着菜单指给夏之看,眼神有意无意朝贺立丘瞟。
“你喜欢什么就点。”夏之笑,心想今天小家伙怎么回事,点个菜这么多幺蛾子,平时的利索劲全没了影。
“那我们就点这个。还有再来条鱼吧,川香麻辣。”邢经哲转头嘱咐服务员,“要特辣!”他知道夏之喜欢吃辣。
“别!”夏之张口阻止,“贺哥吃不了辣。有没有清蒸的?”
服务员答:“有的,清蒸鲈鱼。”
“就这个。”夏之点头又对邢经哲说:“下次哥陪你吃辣的。”
邢经哲皱鼻子撇嘴,暗地里用眼神剐了贺立丘几眼。
贺立丘只当没看见,小孩子的心思,他只当看戏。
见贺立丘毫无反应,邢经哲才又叹气,“好吧,就这些吧,哥喝饮料吗?”
夏之没答,转头问贺立丘,“贺哥喝什么?”在他意识里,贺立丘总排在首位。
“我喝茶就好,你点吧。”贺立丘指了下饭店的配茶。
夏之立马皱眉,心道那多难喝。
最后给贺立丘重新要了壶花毛峰,给自己和邢经哲点了豆奶,大冷天的,酒是不想喝了。
贺立丘自觉并不挑嘴,对吃也没有想象中讲究,有时候工作忙起来,素面就能对付过去。
只是他有些特别的习惯,爱吃清蒸鱼和蟹,不吃辣,不吃香菜,对香料比较敏感。这些习惯夏之门儿清,乐意惯着这些毛病。
那碗能对付过去的素面也是要经夏之的手底下过,贺立丘并不知道年轻人在一碗面里下了多少心思,常以为自己很好养活,也不去深究为什么自己下得素面那样难吃。
这一点夏之从不说破。
席间邢经哲拉着夏之讲美国的趣事,夏之眼角眉梢都带了笑。
贺立丘偶尔也插一句,更多是看着他们说闹,眼神基本集中在夏之身上,看见年轻人笑,觉得他似乎能从夏天去世的颓然中振作一些。
菜吃得七七八八了,邢经哲提意下午去超市,晚上自己煮火锅。
“哥,白味火锅不好吃,我们煮辣的,天冷,辣能发汗祛湿,通畅血液循环。”
还没等夏之反驳,贺立丘说道:“都到成都了还自己煮火锅,得吃当地的,我听说冷锅鱼不错。”
邢经哲两眼闪光,没想到贺立丘这样附和他,连连点头,“对对,哥,我们去吃!”
“贺哥,那个太辣了。”
“你还怕辣?”贺立丘挑眉反问。
“我肯定不怕。”夏之以前是无辣不欢。
“那你们去吃嘛。”
听到这夏之才觉不对,“贺哥不去?”
“我吃不了辣的,当然你们去。”
贺立丘不去,夏之自然不会去。
贺立丘不必多说,他看一眼皱着鼻子的邢经哲,低头喝口茶,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崽子,能翻出什么花样。
邢经哲蹙起秀气的眉,脸颊气鼓鼓的,他那样卖力讨好他哥,不及贺立丘轻飘飘一句话。
夏之看邢经哲表情只觉可爱,安慰他这次不行,明天吃。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邢经哲还想反驳,但见贺立丘接起电话走了出去,气没地方撒,对着他哥重重哼一声。
夏之笑得眼弯,伸手揉搓邢经哲柔软的头发,“行了行了,今天怎么老跟贺哥抬杠。”
邢经哲是人精,他看夏之被贺立丘吃得死死的,直觉夏之要被贺立丘拐走,他又斗不过,好一阵气闷。
“明天我们去吃冷锅鱼,还有串串,行吧,一次让你吃个够。”夏之在他弟面前向来夸海口。
“你说的。”邢经哲这才舒心一点,他就吃他哥这套。
贺立丘一直没回来,夏之不放心要出去看。
邢经哲像条尾巴跟了出去。
贺立丘站在走廊一角拿着电话,眉心打结,“那份报告必须在明天之内发给鲁教授,其他人都是干什么吃的,一个实验报告也搞不定。”
电话那头的人被训得不敢说话。
贺立丘看见夏之走出包间,加快语速吩咐道:“我后天回来,你们几个想办法把问题解决了。”说完挂掉电话。
“学校有事?”夏之听见男人说实验报告。
“不碍事,实验出了点小差错。”贺立丘避重就轻。
夏之知道贺立丘在带一些很难把握又繁复的实验,“要不贺哥先回去,我后天再回去。”
贺立丘听他又开始赶人,莫名有些不耐,“说了不碍事,一个不太重要的小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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