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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云深心里一惊，也顾不上平时的高傲，急忙追问：“这是怎么了？忽然就提分手这件事？”

    可宋峭早已挂断了电话。

    沈云深愣了半响。

    宋峭深爱沈云清，她和母亲有目共睹。那么三儿究竟犯下怎样的大错，才让宋峭如此决绝地分手呢？

    时隔多年，这是沈云深第一次亲眼见到自己的弟弟。

    他变得高大稳重，不再是十年前的模样。

    沈云清有些不知所措，昨天宋峭离开，他一宿未眠，今天时隔十年未见的姐姐就来找他。

    沈云深本来是不想这么快就表现出原谅了他，可沈云清看起来憔悴极了，眼下一片青黑，脸上还有青色的胡茬。

    她忍不住担心地问：“你是怎么了？”

    沈云清打起精神，不想让姐姐看笑话，只好笑着抿了一口咖啡，“没什么，只是工作上的事罢了。”

    没什么真话，全是敷衍。

    沈云深愕然，单手撑住额头，露出白｀皙纤长的手指来，指甲盖上是最亮眼的鲜红色。

    这是有些脆弱的姿态，沈云清从未见过。

    她只比沈云清大上一岁，却万事都宠着他，爱着他，自小到大，生怕他受一点委屈，没想到竟然如今生分成这样。

    最后沈云深苦笑了一声，“多年未见，你连一句阿姐都不唤？”

    可沈云清的“阿姐”两个字就堵在喉咙眼，怎么也说不出口。

    沈云清还记得自己被赶出家门的那一天，父亲不愿见他，兄长用棍子将他赶出来，他喊了一声“母亲”，可沈太太连一个眼神也没有施舍给他，直接上了楼。

    最疼爱自己的二姐就站在二楼的窗户旁，看他满身是伤地跌倒在泥水里，表情冷漠，甚至有一丝幸灾乐祸。

    沈云清记得自己心里的荒凉无助。他恨阿姐手里拿着的那一盏明灯，甚至恨自己的一双眼睛。

    照的太亮了，看的太清楚了，连最亲近的家人讨厌自己的样子，都那么清楚明白地映在瞳孔里。

    沈云清落荒而逃，再也不敢回去，也不敢想父母兄姐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

    他只犯了一件错事，并不是十恶不赦，可家人却判处自己死刑。

    即使后来年纪渐长，他也不愿意去问，不愿意去想了。

    大约是没有勇气再面对一次那样的冷漠和责罚了。

    所以宋峭对他说，两人一起去沈老先生的生日宴会时，他才会那样发怒。

    一想到宋峭，沈云清觉得刚才回忆里的痛苦又算不得什么了。

    他原先不知道宋峭在自己心里的分量如何，那么疼痛让他知道。

    沈云深看着他，就那么哑然无声，面上的表情纠结难安，她甚至看到自己弟弟用右手掐住左手。

    这是他难过时的小动作。

    沈云深又不忍心，只好站起身，走到沈云清身边，将他的两只手拽开，拍了脑袋他一下，轻轻问：“傻了吗？手不疼吗？”

    沈云清愣了愣，又低声回答：“疼。”

    沈云深叹了一口气，“你还知道疼吗？当年你离家出走的时候爸爸中风，打电话你也不回来的时候，我也疼，疼得恨不得让你跪下来磕头认错。”

    沈云深很坦然地说出这件事。沈云清当年年纪小，年轻气盛，才会犯下那样的大错。可一家人之间总要有冰释前嫌的时候，事到如今，她已经愿意原谅这个孩子了。

    她现在只想听沈云清真心实意地道个歉。

    “我从没听到过这件事，”沈云清忽然说，“阿姐，我从不知道爸爸中风过。”

    

    第32章

    

    沈云清确实不知道这件事。

    他的大哥沈云沐临危受命，为了顾忌到公司的情况，把沈父的病情隐瞒下来了。

    幸好沈父这病来的快，走的也及时，并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沈云沐将公司管的很好，沈父便正式将公司交给了他。

    从头到尾，沈云清什么也不知道。

    但现在沈云深告诉他，她曾告诉自己父亲出事过。

    现在闭上眼，他才能勉强回忆起被赶出去的那一天。

    那时外面也是下着大雨，正值初秋，七月流火，秦笑在离沈宅不远地地方站着。

    他没有撑伞，满身是水，脸上带着笑，扑倒在沈云清怀里。

    后来沈云清确实听到电话铃声响起，可却不愿意接。

    最后是还是秦笑接的，他说怕是沈家出了什么事。

    秦笑听了一会，脸色苍白，抬头对沈云清笑了笑，捂住手机勉强说：“沈二小姐告诉我，若是你现在回去承认错误，和我分开，他们还愿意原谅你。”

    他的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被冻得微微发颤却不愿意贴近沈云清。

    他说：“你要是后悔了，就回去吧。我怎么忍心真的让你和家人闹翻了呢。”

    沈云清直接把手机夺过来，放到耳边只听到二姐的呵斥和一句话，“三儿，你快回来……”

    然后他把电话挂断，吻了秦笑。

    沈云清那时候想的是，这世上怎么会有秦笑这么可爱的人。

    但这么可爱的人，骗了他十年。

    沈云清觉得自己是傻子。

    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真正让秦笑留在他心中这么多年，辗转反侧，心心念念的事。

    沈云清合上眼，终于吐出心中的疑问：“秦笑当年出国，是不是因为沈家的逼迫？”

    沈云深难以置信，自己亲手养大的弟弟竟然问出这种话。

    她拎上包离开了这里。

    不用再说了。

    沈云清自己也知道。

    一个谎话套着一个谎话，从头到尾都是他都被蒙在鼓中。

    他为了这么一个人，这么一个谎言，赔上了宋峭。

    沈云清回了家，打开门，屋子里一片黑暗。

    他习惯地放下手上的包，将外套挂在玄关，然后向厨房处笑了笑，喊了一句：“宋峭？”

    可是里面没有光，也没有宋峭。

    沈云清才反应过来，宋峭离开了。

    他才开始唤宋峭为“笑笑”，是因为宋峭长得像秦笑，那时候他才得知秦笑离开时的所谓真相，对秦笑的求不得和对宋峭的愧疚混杂在一起，一不留神就把“笑笑”这个小名唤出来，才小心翼翼地编了个谎话。

    宋峭很喜欢，喜欢极了。他从小到大，连宋峭这个名字都是自己的父亲随手从隔壁家小孩字典上翻来的，没有半点真心实意。

    所以他是把“笑笑”这个名字收藏在心里，当成自己真正的名字的。

    后来一直叫他笑笑，沈云清没改过，为什么不改呢？

    他觉得是习惯。

    可这个七年都没改掉的习惯，现在忽然就能改掉了。

    大约是沈云清终于承认，他快要把宋峭弄丢了。

    沈云清慌了神，他从没有遇到这样的事，宋峭永远忍着他，让着他，免他忧，免他扰，把他照顾地妥妥帖帖。即便是他宠着腻着宋峭，也是宋峭愿意让他宠着，让他安心罢了。

    说到底，还是宋峭愿意宠着他而已。

    所以现在宋峭不愿意爱他了，他完全不知所措，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了。

    沈云清躺在床上，卧室里烟雾缭绕，手里还捏着一根烟，忽然急急忙忙地摁灭了。

    如果宋峭还和他一起躺在床上，怎么会允许自己做这样的事呢？

    他想起宋峭的脸，觉得自己至少能克制一些，不再做宋峭讨厌的事了。

    到时候宋峭会不会多原谅他一点？

    

    第33章

    

    沈云清换了无数个号码，打了无数个电话，永远是无人接听。

    宋峭不想接电话实在是太简单了。

    沈云清只好找到宋峭的办公室，可孙新荣同他说，宋峭已经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大概是真的不想见他。

    沈云清失魂落魄，倚在桌子旁。

    孙新荣看着他的模样，欲言又止。其实他看到了宋峭的申请书，是去陈教授那所学校的。

    他是知道当初宋峭是为了什么留下来，那么现在为了什么离开，在看到沈云清的时候已经很清楚了。

    就像当初想的一样，以宋峭的性格，太过深情不会是什么好事。

    可孙新荣还是决定不告诉沈云清这件事，毕竟这是宋峭自己的决定。

    不过他转身就把沈云清来办公室的事告诉了宋峭。

    沈云清一无所获，觉得有些泄气，一个人闷在车上抽烟，呛得他自己难受。

    从宋峭离开的那一天起，他就没有睡着过。

    哪怕是现在，只要一闭眼，他就想起宋峭来。

    宋峭生气时会上挑的眉眼，可惜他从未真正对沈云清生过气；宋峭很怕冷，冻着的时候鼻尖就会是红彤彤的，沈云清爱在那时一口咬上去；宋峭的嘴唇是淡淡的粉色，沈云清会用吻把颜色加深，染成艷红……

    这些莫名其妙浮现在他脑子里的画面拼凑成一张明亮而秀致的脸。

    是宋峭，不是任何一个别人。

    夹在手里的烟渐渐燃尽，微弱的火光爬上手背，刺痛了沈云清的神经。

    他忽然从那个沉浸的梦里醒来，心里一阵难过，顺手将烟头摁到手背上。

    有皮肉被轻微烧焦的味道。

    疼痛让人清醒。

    沈云清扔掉烟头，心里又充满了信心。

    他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可宋峭却还爱他。

    这是免死金牌。

    八年前他也曾做过不可饶恕的事，可宋峭原谅了他。

    而现在即便是死缠烂打软磨硬泡，只要他还能见到宋峭，只要宋峭还爱他，那他们为什么不能好好解释清楚，再继续过下去？

    人一旦有了信心和希望，就好像拥有了一切。沈云清重新振作起来，开车准备再找一找别的宋峭可能出现的地方。

    此时正值中午下班的时刻，街道上的车来车往，川流不息。

    他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只有细微的喘息声，沈云清皱着眉，准备挂断这个无聊的电话。

    “你别再来找我了。”那是宋峭的声音，冷冷淡淡的，仿佛是八年前，他说我不会告你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