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契室友 作者:筱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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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真回国了,你不想我?”翔子突然问这么一句,满脸是玩笑的表情。
如果在三个月以前,我会回答:想死了,想得肝儿都疼。三个月之后,我是这么回答的:“想也没有用……”说着我还他一个玩笑的表情。
翔子这回笑得是真彻底,好象心满意足,他将我搂住,接着主动和我滚在一起,干了一场。
疯玩儿了三天。最后那天,我提醒翔子下午早点走,因为要按时还车。我们玩得太尽兴了,我拉着翔子在每个小路里徒步行走,他拉着我在山顶静坐,翔子喜欢黄昏的美景,他说要等看了夕阳再回臭气熏天的纽约市。我感觉和翔子在一起浪漫透了。
我们吃饱后往回开,还没走一个小时,翔子那边已经睡得香甜,崔建的红色摇滚响得震天动地,全当是戴晓翔的摇篮曲。我打开我这边的车窗,让凉风吹吹脸,希望借此敖过一阵一阵的困劲儿。
那次旅行之后,我很得意地对所有周围认识的人炫耀,第一次在美国跑长途,我就创造了半夜一口气开10个小时的驾驶记录。
三十一
那时,保龄球在国内还不是很普及,甚至因为场地设施的要求,似乎要有些经济基础的人才能玩得起。在本带我去保龄球馆玩过之后,我才明白它与高尔夫的阶层差距有多么巨大。本玩保龄球玩得挺讲究,又换鞋,又掏出自己带的球,擦了好几遍。而我就是勉强不露怯的水平。我喜欢同本以及他的朋友一起去打保龄,在那里可以抽烟,可以喝啤酒,可以听他们扯淡。我经常不明白他们之间一句很普通的话为什么能发笑,后来我懂了,好象我和翔子说笑,旁边浙江的哥们儿一个劲儿地犯傻是同样道理。
本31岁,是单身,但他的女朋友来得快,去得更快。七月份时他兴奋地告诉每一个一起干活的人说他前天从报纸征友栏里认识个俄国女人,虽然本的话没有直接说,但他那意思是他们已经相爱了。本还兴高彩烈地对我描述俄国女人有两个儿子,这礼拜五下午他要带两个小家伙去动物园,然后礼拜六和礼拜日找人看着小男孩们,他和俄国女人去朋友的一个海滨小屋渡二人周末。八月份时,我问本有没有同俄国女朋友出去玩,他带着严肃而遗憾地表情告诉我他们已经分手了,接着嘻嘻哈哈地继续同讲女人。
本也有说话没分寸的时候,他说我完全不象中国人,他是诚心诚意地大大夸奖我。如果放在从前,我或者象个洋奴走狗样浅薄地得意,或者象个傻B的民族英雄样浅薄地气愤。但在我曾经对一个和我关系不错的印度帅哥委婉地表达过类似的想法后,不再得意或者气愤,只是想本或者我不过是井底的蛤蟆,中国和印度加起来小30亿人呢,中国人、印度人,我们才见了几个。
尽管我喜欢同本打保龄,但我也听老鲁的建议。
中国人派对闲聊的时候,老鲁说现在趁着伯尼对我不错,象他一样选一门高尔夫或者网球课,这个是为未来拍上司的马屁,打入美国主流社会做准备。徐勇听说的一个人在某处做博士后,赶上个老板喜欢滑雪,他就经常陪老板滑雪,处得跟哥们似的,然后很自然地从博士后转为正式工。刘正说要学会观赏棒球特别是橄榄球,不会玩可以,不喜欢也可以,但一定要学会说出个子戊卯酉。
本来是关于体育、一个很有趣味的话题,说着说着就演变成探讨如何在此地立足,表达对未了工作和身份的忧虑。我在理智上坚决给自己减压,因为无助于改善状况的担心只是庸人自扰,对于我,第一告诫自己尽量去做,做了就踏实一点。第二告诫自己:人的活法儿很多,肯定不是唯一一种。
第二个告诫算是本人阿Q式的精神支柱,或者是对事情不够执着的一种表现吧。
旅行回来后,我发现翔子情绪特别好。他去买了一堆油画用品,把那个仅是摆设的床垫靠墙立起来,开始他的绘画创作。他晚上10点收工回家,然后开始画他的油画,以哈林区为背景,以哈林区的人为主题。
10月中旬,纽约已经冷起来,学校里热风呼呼地吹。侯太太咬牙切齿地对我们说她女婿曾花了几千块钱为地下室安装暖气,我看出老人家眼睛里的真诚,但问题是我们感受不到一丝热乎气。
侯太太是很有意思的人,和她的“老公”更是很有趣的一对。侯先生去世得早,候太太当年大概是以探亲的方式从印度过来的。女儿女婿都辛苦打工,他们需要她帮助带小孩做饭,侯太太要在这里长期居住。不知道侯太从什么渠道认识了现在的老公。
新老公姓陈,台湾过来的老兵,说着一口很难听懂的方言,自称委员长秘书陈步雷之子。不能不信陈先生曾经出身名门,因为普通的台湾老兵不太容易混到美国来。陈先生早就是美国公民,一直单身。他退休前在邮局工作,是看大门的还是扫地的我搞不清楚。
陈先生和侯太太不住在一起,只是白天时过来陪侯太太。让我撞见的都是他勤勤恳恳地帮侯太干活,至于干完活他们有没有锻炼身体,我就不得而知了。夏天时,我们地下室的门基本是大敞的,陈先生会过来给我们打招呼,说些让我们勤关灯少用水之类的话语,天冷后警告我们不许用电暖气。
陈先生很鄙视土八路,他心目中的国军曾经那么的雄壮威武。我说过我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当他跟我炫耀国军的精锐部队时,我一边体会着老人家对没落贵族生活的怀念和对信仰的执着和忠诚,一边兴致盎然地逗他,我给他讲孟良固战役,强调土八路27万人歼灭他们三个军45万人的兵力。陈先生尴尬、黯然,他不说话了。
翔子一旁听着,他笑着对我骂:你丫真坏!
在没有暖气的地下室过冬依然是个问题。没办法,我在炉子上一直烧着开水,增加热量,但又发现太潮湿。翔子说他在家里冷得腿疼,我去商店里买来四条绒裤,然后递给翔子两条,他说:哇! 然而穿在身上后,翔子说样子难看,上不了大街,我说你凑合着,实在不爱穿脱下来,我保证全套在我腿上。翔子对我笑了。
接着我又去商店买来电暖气。翔子烤够了暖气说我们不能用这个东西,还是退给商店,他不愿意做贼似的偷偷摸摸,不愿意面对被发现的糗。如果继续冷下去,我们可以搬家。
我对翔子说:一定要用,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如果被发现你告诉房东说是我买的我用,大不了他们轰我们走,再扣我一个月的押金,而且只能是我这一半。
虽然是偷用电暖气,但如果不是冷得过分,我和翔子都做到尽量少开。
那天晚上侯太太敲我们的门,她手里端着一大盘切得很整齐的蛋糕。她说这是她小外孙的生日蛋糕,给我们吃,她下来过两次,我们都不在家,我们回来得好晚噢。我说不用客气。侯太说:蛋糕好大,好多啊,明天就不新鲜了,吃吧吃吧。她又看看我桌子上的食物和四处的狼藉说我们要快快讨老婆,有老婆就有人给做饭清洁了。
“你们两个很好的仔,很靓,能讨到老婆。”侯太太笑眯眯地说。
侯太那天高兴,她对我说这里的蛋糕好吃,可其他的食物不好,印度的饭好吃。我微笑,想着她家里偶尔飘出的(口加)(口厘)味儿差点没把我和翔子熏死。
我问侯太太是不是将来回印度,她说是的,等女儿的小孩们长大她就回去印度。
“跟陈先生一起回去……”我这句并非询问的意思。
“我不要他……”侯太太依然用咬后槽牙的发音笑着大声说:“等绿卡下来,我的女不用我了我回印度,不要他啦。我三个‘塞斯特儿’都在印度。”侯太太说完呵呵地笑着。老人家从来都说实在话,不开玩笑。
侯太太临走前,往房间里看看,她问画家还没回来,画家在画什么呢,说着老太太进屋。昨天晚上放在翔子“画室”的电暖气赫然呈现在侯太面前。老太太看看电暖气,还用手提了提。
“……我们一般情况不用……”事到临头,我没有在翔子面前表白的那么理直气壮,而是连忙解释。
侯太太看着我说:“用,你们用,晚上好冷噢,这下面好冷,会生病。”接着侯太太嘱咐我出门时一定关上电暖气。
侯太走后,我有一点感慨,做人能做到侯太太这个水平,也算是种境界。
三十二
虽然有电暖气的热量,房间依旧不够温暖。我通常11点多睡觉,翔子在画画。睡梦中,我感觉有一个大冰块逼近我。翔子上床了,浑身冰凉的他一下钻到我被窝里,将我惊醒,忍受着突入其来的寒冷。
“你冲个热水澡再进来。”我不满地建议。
“困得不行了,洗不动。”他回答,贴我贴得更紧。
“你别挨着我。”我推他,表达出拒绝的意思。
“咱俩分着盖吧,把我的被子给我!”翔子恶恨恨地乱拽被子。
我彻底清醒了,于是抱住翔子,腿搭到他身上夹着他。
翔子满意了。
“进我被窝的人不许穿衣服。”我命令着,开始脱翔子的背心和内裤,连同自己的也一并脱下。翔子根本不管我做什么,他紧紧缠着我,享受着一定很适宜的、我的体温。
我第一次抱着裸体的翔子睡了一夜。同我以往的经验相比较,既不柔软更没有温暖,可一宿那强壮有力的骨感,和我曾经幻想里的感觉非常一致。翔子最近投身于创作,对“低俗”的事情兴趣不大,我这么抱着翔子很“难受”,看着在我骚扰下依然睡得香甜的翔子更难受。
以后戴晓翔倒乖巧,半夜想找我取暖了,就穿着条内裤抱着我躺进被里。我尽量贴着他,增加接触面积,加快热量传递速度,然后很安稳地继续睡眠。我想我真的是越来越“变态”。
星期六,天上飘着零星的阴冷小雨。我带着翔子给我买的椅子画板陪他到时代广场卖艺。翔子说:高肖华作为一个艺术爱好者,应该去广场画画,他戴晓翔一定会全力支持。我又一次被气乐了,再次见识了翔子的胡搅蛮缠。
一到驻地看见老方笑着过来接我的东西,说:“你来就来嘛,还给我拿什么东西啊,你看这让我多不好意思。”难怪翔子说这老东西特逗,不过我也佩服他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
我知道自己没那水平,不敢当场画,画一张翔子接的照片,客人要三天后来取。翔子说画好后他帮我改。
老方说上个星期有个妇女调戏帅哥。翔子对老方脸一绷,老方笑了,抱歉似地说:“帅哥脸皮薄,不说了,小高,我散播谣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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