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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叶忍不住伸出手抚平那个折角，可是纸上还是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折痕。

　　那晚他看着窗外广告牌的灯光想了很久的事情，才慢慢合上眼睛。

　　高考快要到来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事情，让苏叶与过去的羁绊被彻底斩断。

　　苏叶的爸爸去世了，死因是猝死。

　　他在上课的时候突然接到这个消息，赶到医院的时候，只看到继母趴在爸爸的病床前号啕大哭，她满脸都是泪，抱住了苏叶这个向来和她不亲近的孩子。苏叶站在原地看着病床上冰冷的遗容，眼泪落在继母的肩膀上，她穿着平常家居的衣服，苏叶甚至闻到了洗洁精的味道，他想象着继母摔下盘子奔来医院见爸爸的样子，脑海里那张焦急又绝望的脸一瞬间与母亲重合。

　　葬礼上苏叶凝视着爸爸的照片，相框里的中年男人笑的很温和，一点也不像平时没有耐心急急躁躁的样子，苏叶以前经常看到他这样笑的时候，还是在苏叶母亲的生前。他一直以为自己那么用功读书是因为想要拥有离开这个家的能力，可是现在苏叶看着照片里的爸爸，特别想告诉他，我只是想让你对我满意，我只是希望，在我满身荣光的时候，你能看见我。

　　几天后苏叶重新回到学校，他的面容苍白，冰冷更甚于前。老师把他叫来，对他说了一些安慰的话，苏叶回到教室，居然发现齐禹在门口等他。

　　“苏叶！”齐禹叫住径直走进教室的苏叶。

　　苏叶转过身看着他，高大的男生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想对他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苏叶审视齐禹的表情，先开了口：“如果你是想要安慰我的话，谢谢，我心领了。”说完转身就走了。留下齐禹在原地不知所措，半晌他抓抓脑袋，烦躁地自言自语：“卫成远那混蛋，担心个毛啊，苏叶坚强的很，还要我照顾……”

　　教室后的高考倒计时数字慢慢变成一位数，苏叶和所有人一样做着最后的冲刺，埋头做题的时候，脑袋里被各种各样的知识塞的满满当当，一瞬间又感觉一片空白。

　　高考的最后一天下起了小雨，继母问苏叶是否需要来接他，被苏叶拒绝了。他一个人打着伞走过考场外拥挤的人潮，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如释重负的表情，谈论着这几天的考试、漫长的暑假，以及不远的将来。苏叶充耳不闻，脑海里空空荡荡，走着走着突然不知道路在何方。云雨霏霏的街道上，他步履不停地走着，胸口像是压了一块沉重的大石，想要哭却哭不出来。

　　成绩出来后苏叶报了Z大的医科专业，被顺利录取。苏叶的家里原先还算富裕，即使爸爸去世后家里断了唯一的经济来源，原先的积蓄也足以让剩下的人不至于过的窘迫。但是长远来看，家里的三个成员里有一个四岁的孩子和一个准大学生，未来的花销不可小觑。苏叶把整个暑假花在了打工上，他已经成年，虽然肩膀仍算稚嫩，但已经开始学会去承担一些责任。

　　除了考后跟全部老师和同学一起吃过一次饭，苏叶缺席了各种名义的频繁的同学聚会，后来慢慢的就没有人叫他了，那个清秀冷淡的少年，在所有人的记忆里渐行渐远，只剩下一道模糊的影子。

　　番外篇遇雨葳蕤

　　要不是那次英语竞赛陈葳蕤落选，他也不会招惹到齐禹。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说的就是这种局面。陈葳蕤看着面前嬉皮笑脸的齐禹，没好气的想。

　　那个比赛原来是陈葳蕤志在必得的事情，结果那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了什么东西，肚子好死不死的痛起来。考场里大家都在答题的时候，陈葳蕤一手捂着肚子，疼的牙齿打战，汗水从鬓角一直落到了试卷上。

　　意料之中的名落孙山。这也罢了，自己的同桌，那个毫无情怀不学无术的卫成远，居然过了初赛。

　　陈葳蕤简直恨的磨牙。

　　“卫成远，你在这啊！我正找你呢，还不跟我一起去虐三班！”

　　卫成远的同伙齐禹又在班里聒噪了，成何体统。

　　陈葳蕤怒视了他一下，以正视听。

　　齐禹没有注意到，他在班里一向都是这样大呼小叫的。

　　陈葳蕤头上燃起小火苗。哼，果然和卫成远一样把营养都用来长个了。

　　恨屋及乌，说的就是陈葳蕤此时的心理变化。

　　卫成远整天乐呵呵，全然不理会心里的不甘都快要发酵的同桌。陈葳蕤只好多渠道排泄情绪垃圾。

　　他朝齐禹飞了数个眼刀，以及在齐禹在班里咋咋呼呼的时候用力咳嗽。

　　哼，一天到晚就知道打球打球，果然四肢发达。

　　啧，一身都是汗，教室的空气都被他污染了。

　　呵，这样的人也会有人来告白，那女生是瞎了眼么？

　　咳咳咳咳咳咳……

　　齐禹走到了陈葳蕤面前，双手撑在他座位上，脸靠近，仔细端详着陈葳蕤，表情很认真。

　　陈葳蕤坐着，整个人被他的身躯笼罩住，僵硬地跟他对视。

　　齐禹看了一会儿，坐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紧张的陈葳蕤。

　　陈葳蕤在心里不屑：哼，登徒子！

　　“看什么看？！”陈葳蕤发话。

　　“这话应该我问你，你怎么老是偷看我，还总想引起我的注意。”齐禹用的是陈述句。

　　陈葳蕤一口陈年老血哽在喉咙里，快要喷出来。

　　“胡言乱语！谁偷看你了？！”他的脸都涨红了，被齐禹气的。

　　“你脸红什么？”齐禹用“别掩饰了我都知道了”的表情看他。

　　“你——咳咳咳……”陈葳蕤被口水呛到，咳得很惨烈，顾不上用正义的眼神来驳斥敌人。

　　齐禹顿时手足无措地帮他顺气，拍他的背，动作很急切也很大力。

　　陈葳蕤好不容易止住，气还没顺，眼泪汪汪瞪他。

　　齐禹被他凝视着，视线停在陈葳蕤一张一合的水润薄唇上，脸慢慢变红。

　　“你、你别这样。”他慌乱走开。

　　陈葳蕤还没来得及说话，齐禹就走远了，他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上不来。

　　这几天，陈葳蕤老是觉得全身毛毛的，好像有人在盯着自己看。

　　他写着作业，突然一抬头，狠狠看了那人一眼。

　　齐禹赶紧低下头。

　　他抬头，陈葳蕤已经继续在写作业了。齐禹拿起笔在纸上胡乱划拉，叹了一口气——

　　他怎么还不看我，难道是被我说破以后害羞了？

　　陈葳蕤也在纳闷，这货最近怎么不吆五喝六去打球了？难道身体不舒服？

　　不对，这关我什么事。

　　陈葳蕤开始在纸上胡乱划拉。

　　齐禹正在安静的发呆，朝着陈葳蕤座位的方向，眼神呆滞。

　　旁边人戳戳他，示意他看门口。

　　齐禹走过去，一个女生面色含春，用期许的眼神看他走近，走廊里几个女生站在不远处对她做出加油的手势。

　　女生低下头，声音发颤。齐禹听着听着，就走神了。他装作不经意地微微偏头，视线里，陈葳蕤迅速竖起一本书。

　　真是容易害羞，齐禹笑了。

　　陈葳蕤躲在书后，心跳的厉害。

　　突然看过来是想怎样？！我一点都不关心你啊！负心汉！

　　呸呸呸！

　　手里的书被拿掉，齐禹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

　　“做、做什么！”陈葳蕤可耻地结巴了一下，他恨不得捋直舌头重说一遍。

　　“我不会答应别人的，总之你放心。”齐禹的脸有点红，说话声音也很小。

　　旁边，卫成远笑出了声。

　　边上还有人啊你在说什么呢？！陈葳蕤几乎头上冒烟，拿起一本书拍向齐禹。

　　齐禹握住他的手腕，陈葳蕤吃了一惊，书掉在地上。

　　齐禹蹲下去捡，那是一本习题集，挺大本的。

　　齐禹起身，拿书挡住两人的脸，飞快地在陈葳蕤嘴上亲了一下。

　　“怕什么？”齐禹把书放下，得意看了一眼卫成远，后者一脸“你行”的表情，朝他竖起大拇指。

　　尺度转换太快，陈葳蕤的神志离家出走了。

　　“刚刚发生了什么？”如果有灵魂透视仪的话，他此刻呈现的应该是蒙克的名作《呐喊》中的样子，表情惊恐形态扭曲。

　　卫成远转身笑够了，才回过头来祝贺他：“百年好合。”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虽说是最亲近的人，

　　一次离别，会划开两个人生。”

　　苏叶看到卫成远的时候，他正在接一个电话，隔着一条马路苏叶只能隐约看见他的表情，很从容，身上也环绕着一种商务精英式的沉稳气度。那些过往的记忆被岁月裹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茧，破茧而出的时候，卫成远已经不再是他的男孩。

　　卫成远余光依稀瞥到有人在看他，等他挂掉电话侧头去看的时候却没发现什么。川流不息的路上，一辆公交车驶过。

　　苏叶坐在靠窗的位置，隔着一层玻璃看着年少时曾经走过无数次的街道，正值年假期间，路旁纷纷挂上了大红灯笼，显得很喜庆；一家早点铺门关着，却贴上了新的春联，在鲜红颜色的映照下，店面显出一些年久破败的沧桑。苏叶闭了闭眼睛，又睁开。

　　七年了，你回来做什么呢？

　　卫成远揉了揉眉心，苏叶继母的话又在他耳边回响——

　　“你找苏叶？他刚走呢。”

　　“他就是回来过个年，平时都住在Z市的，他在那边当医生。”

　　“你是他同学啊，真想不到，这么久了苏叶还有同学来找他，你们关系不错吧？”

　　Z市么……

　　卫成远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那是一把光秃秃、没有任何装饰的钥匙，虽然样式陈旧，却隐约泛着光泽，看得出来它的主人把它保管的很好。

　　他收紧手掌，用力握住它。

　　“苏叶，你还好吗？”

　　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未曾说出口的话语在心里盘旋着，连自己都不敢面对答案的苦涩弥漫开来。

　　第二次相逢的突然到来是两人都不曾预料到的。

　　在送纪青来这家医院之前，卫成远倒是真的抱着一丝能够偶遇苏叶的期望，但是当他扶着纪青两人姿态亲昵地挨在一起时，他是绝对不曾想到会在走廊里和穿着白大褂的苏叶狭路相逢的。

　　卫成远手一僵，下意识就要把纪青的手甩开。纪青不满又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抓着卫成远的手臂又抱紧了一些，“人家穿着高跟鞋呢……”语气是卫成远听习惯了的娇嗔，与其说是抱怨，不如说是撒娇。

　　卫成远尴尬地和拿着病历本的苏叶对视，纪青却拼命催促他走快一点，卫成远无法，只好搀着她继续往前走。他回过头看苏叶，他已经没在看病历本了，和旁边另一个年轻医生说着话，医生伸出手在苏叶的肩膀上轻轻拂了一下，好像是在帮他拍掉附在衣服上的东西。这样做的时候他把脸凑近苏叶，动作很自然，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卫成远心下烦躁，闷声向前走。旁边的纪青却若有所思的侧头向身后看去，正好对上了苏叶身边的萧彦那探寻的目光。

　　萧彦一怔，随即对她温和地微笑了一下，纪青不动声色的回过头。

　　纪青坐在床上让医生包扎腿上的伤口，眼睛一直饶有兴趣地看着站着的卫成远，看了许久，卫成远也没发觉，兀自想着事情。

　　医生一走出门，刚被嘱咐要好好休息不可以乱动的纪青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想要拽住卫成远，可惜爆发力不足，卫成远闻声皱起眉头，站的离病床又远了一些，“你这是做什么？”

　　纪青眼里散发着那种嗅到八卦气味时特有的兴奋光芒，“是不是他？”

　　卫成远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