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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工+番外 作者:于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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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1 月初,保密局上海站在陕西南路3 
号召开工作会议。站长刘方雄宣布:现在形势发生了变化,上海将来也须放弃。有些身份已暴露和无必要留在上海的特工可以尽先退往台湾,但上海站的工作必须坚持到最后时刻。秦晓奉命最后撤退。 
 
 
会议结束后,秦晓再次到上海提篮桥监狱探视黎耀祖。狱中的看守已经熟悉这位长官的探视规矩,把他带到走廊便径自离开。秦晓只在暗处悄悄注视黎耀祖,从不敢露面,有时隔着铁门听到几声他对看守的咒骂也会激动不已。他每次来都会给看守些好处,这次的份量却格外重。 
 
翌日,黎耀祖患了重病,上吐下泻的折腾了一整天,晚间又发起了高烧,不久便陷入了昏迷。拖了两天不见起色,人也变得神志不清了。狱医看过后也难下判断,怀疑是什么恶性传染病。典狱长怕在狱中传播开,吩咐几个人把他抬到郊外,等到咽气即就地掩埋。 
 
昏昏沉沉中,黎耀祖猜到自己快不行了,心里反倒有一分希冀,盼着那一刻早些到来。到了奈何桥,一定要多讨几碗孟婆汤,把一切过往忘个干干净净,即便不能超生也不要再受那些旧事的煎熬。待到碗被送到嘴边,他又犹豫了。真的要全部忘掉吗?忘掉那个最爱也最恨的人,和他彻底的失散?哪怕在另一个世界相遇,怕也要形同陌路了。咽下第一口时,黎耀祖泪流满面。 
 
懵懂地睁开眼,秦晓的笑容又在脑中浮现,黎耀祖喃喃道:“为什么没有死?” 
一个烫着头发、额前留着几根前刘海的少妇看了他一眼,托着他的颈喂他喝水。原来,他在昏睡中喝下的不是孟婆汤。 
几日后,黎耀祖的身体复原。少妇为他准备了简单的行李,把他送上开往北平的火车。临开车前,递给他一封信,说了他们见面后的第一句话:“按信上的地址去找方大姐,她会为你安排一切。那个人让我转告你,大隐隐于市,在那里你很安全。” 
 
火车隆隆地开动了,“上海站”三个字一闪而过。展开那封信,只有一个陌生的地址和门牌号,虽然没有其他言辞和落款,字迹却无庸置疑是秦晓的。黎耀祖把那张纸撕成碎屑抛向窗外。一群白蝴蝶在风中飞过,转眼便消失无踪。 
 
 
1949年3月,共产党接管提篮桥监狱,对狱中在押的汉女干进行重新登记。一份服刑人员名单记录着:黎耀祖,男,25岁,因伤寒病医治无效于1949年1月17日死亡。 
 
--完-- 
 
我的话: 
 
1、关于邓墨云的死亡。 
虽然我和junlan是为数不多的秦邓恋支持者,但以邓大叔在76号的地位,他必须死。我觉得我让他死得还算美观,起码比史料中好。 
2、关于秦晓的身份。 
先简单介绍一下:原国民党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下面有两个特务处:原属国民党中央党部的第一处,改组为中央调查统计局,简称“中统”;原属复兴社的第二处,改组为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简称“军统”。汪精卫还都南京后,不仅组织结构,连党旗党徽也尽量与重庆方面一致,以突出正牌。所以当时有南京军统和重庆军统之分。秦晓是重庆军统。 
 
为什么要设定秦晓是军统特工而不是别的什么抗日组织的成员?因为粗看过一些军统训练班的资料,包括息烽和杭州两处训练营的课程安排,发现军统的特工训练在当时是最严谨、规范的,其中大量内容借鉴了德国等军事先进国家。除了像大学一样开设情报系、行动系、电讯系、警政系、外语系之外,体能训练、政治训练、心理素质和忠诚度并重。以秦晓的表现来看,他必须是一名受过正规训练的特工,而不是普通的热血青年。他在邓大叔身边时是一名典型的特工,和小黎在一起后,虽然感情有所挣扎,但并没有影响他完成任务。他把手伸进小黎的枕下时,他的任务就已经画上圆满的句号。如果不是国民党决定放弃监狱,他恐怕真的要等小黎20年。 
 
3、关于美男计。 
为什么一定要以身体换取情报?这不是没有根据。76号特工部部长丁默屯的情妇郑苹如,就是中统局特工。因为身份暴露,被丁默屯下令枪毙。特工训练中包括这一项。 
4、关于文章。 
这篇文有很多缺点,最明显就是缺少上海味。如果以“我没有上海的生活经历”作借口,那绝对是站不住脚的。因为资料和文字功力完全可以弥补这一点。很遗憾,经历和功力都是我所欠缺的。好在我有耐力,我会一直努力,不断修改。如果大家对小睫的任何一篇文有任何意见,都可以指出来。因为完结文的修改工作,我一直都没有停止过。改文对我来说,就像关上门练琴,翻来覆去地磨是为了提高自己,希望下次登台时,观众能少一分失望,我能少一分遗憾。 
 
 
 
番外1 
********** 
1953年9月,北平在几年前已经更名为北京。黎耀祖也已经变成黎一新,是天坛公园绿化队的一名园艺工人。他当时流落北京街头,好心的同志帮助他找到这份工作,在公园东北角的宿舍里也有了一个栖身之所。绿化队的同志都知道,他因为一次高烧烧坏了脑子,过去的记忆都忘掉了,只记得自己姓黎。报户口时派处所的同志说,如今中国焕然一新,你不如就叫黎一新吧。 
 
没有人知道,黎一新是多么希望自己真的失忆,那他就不会在午夜梦回时想起那个人,也就不会被过往的爱恨咬噬着心脏难以入眠。 
下午,他正在修剪那些盆栽的蝴蝶花,绿化队的队长要他下班后去一趟西四新华书店,他们订的那套《消灭病虫害》到货了。 
过了5点,黎耀祖骑上自行车直奔西四。书店里人不少,几个店员正忙着上货,诺大的店堂竟找不到一个可以咨询的人,他只好挤到科教类的书架前自己找。 
一个店员拎着两捆书从他身边经过,吭吃吭吃地往二楼库房搬,走到一半扒着楼梯扶手冲着书店大门喊:“肖石!还有多少啊?” 
“你别管了,最后四捆我自己来!” 
黎耀祖闻声吃惊地看向门口,穿着蓝布工作服的秦晓推着一辆手推车恰好进门。两人四目相对,全都愣住了。秦晓的手一松,小推车失去了平衡歪向一侧,四捆书掉下来三捆,其中一捆正砸在他的脚面上。两人痴痴地对望着,眼前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只剩彼此。 
 
半晌,秦晓回过神来,想起那句“看到你,让我痛恨我自己”的话,慌乱中他踉跄地转身,一瘸一拐地冲出门。他没有方向没有目的的跑了一阵,钻进一个小胡同,却感到黎耀祖仍跟在身后,目光热辣辣地落在他的后背上,几乎要把他灼透。猛然回头,却连半个人影也没有,原来是白花花的太阳。他靠着墙闭目喘息着,激动地回忆着刚才看到的黎耀祖。一别四年,总算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仍然摄人心魄,眉睫依旧又黑又密,但他好像比以前瘦,会不会给他吃的那剂日本药有副作用? 
 
“你怎么在这?”熟悉的声音响起。 
秦晓不敢睁眼,这一幕他回忆过无数次,这句问话在他耳边也回响过无数遍。那是他们在上海第一次单独相遇,黎耀祖枪杀了爱国知识分子楚信光,他犹豫着是否要杀了他为其报仇,终因没有上级指示没有擅自行动。也就是在那一晚,他们认出对方就是儿时的伙伴。 
 
“你的脚伤得怎么样?”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睁开眼便对上那张令他魂牵梦绕的脸。秦晓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扶着墙硬撑着走了两步。 
黎耀祖拉住了他的手臂:“你住在什么地方?” 
“小羊圈胡同11号。”秦晓机械地报上住址。 
黎耀祖像以前那样横抱起他,轻声说:“我送你回家。” 
“回家”两个字把秦晓带回了过去,他习惯地把脸窝在温暖的怀里,双手环上黎耀祖的颈。 
天色将晚,正是吃晚饭的时间,两处地方离得又近,路上没碰到什么行人,他们很快便到了秦晓的住处。那是一处里外套间的平房,位于一条窄巷的尽头。黎耀祖把秦晓放在里间的木板床上,拉亮电灯脱下他的鞋袜,脚面的红肿已有馒头大小。 
 
“有红花油或是药酒吗?”黎耀祖低头看着他的脚问。 
见秦晓不回答,他自己到床边的矮橱里翻找。好在家里东西不多,很快便找到一瓶药酒。黎耀祖蹲在床边细细地帮他揉,秦晓坐在床边咬着嘴唇,垂首不语。 
感到有东西坠入发间,黎耀祖有些仓惶的起身奔向门口。 
“耀祖!”秦晓赤着一只脚站到了地上,哽咽着说:“我还在等你,你愿意再信我一次吗?” 
黎耀祖背对着他站在套间的门口,沉默了一会儿,语调呆板地说:“我叫黎一新,焕然一新的一新。” 
 
转眼到了10月,黎耀祖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他在梦中惊醒的次数越来越多,重复最多的梦是秦晓以前进的姿式后退的影像。 
这一日,黎耀祖正在给蝴蝶花修剪萎花,绿化队新分来的小姑娘玉珍向他跑来,一路跑一路叫着:“李师傅!李师傅!队长在书店订了几本《新华字典》,到时你可要教我查字典啊!” 
 
黎耀祖不抬眼皮地答应了一声,有些不满地说:“说过很多次了,我姓黎,不姓李。一个是黎明的黎,一个是木子李,差得远呢!” 
玉珍笑道:“人家不识字,哪里分得清那么多梨李?到时你教我识字,我就不会说错了。”想了想,她又耍赖道,“反正你也不记得过去的事了,黎李那么像,兴许是你记错了。今后你干脆改姓李好了。” 
 
黎耀祖板着脸认真地说:“不行。我不能改姓,他说过他只做我一个人的黎太太。” 
“哦!原来你有太太的!”玉珍像发现新大陆似地叫道,“我告诉队长去,你想起你有太太了!” 
黎耀祖怔怔地呆立着,花盆里的蝴蝶花虽然已经枯萎,依然黄得耀眼。仿佛又回到几年前那个夏日的清晨,他感到一阵阵眩晕,几乎跌倒。 
 
第二天,新华书店的领导派秦晓把几处大批量订购的书送货上门。 
“国庆节嘛,我们也要为人民服务,以实际行动向祖国母亲表决心。”书店领导拍着他的肩说。 
秦晓用他那辆二八加重自行车驮了几捆书出了门。前天晚上刚下了一场大雨,路面泥泞,怕摔跤把书弄污了,他不敢骑只能慢慢地推着车走。带着最后几本《新华字典》赶到天坛公园时,天已经黑了。看门人说,绿化队的人早已下班了,不过他们队里有个园艺工人就住在公园东南角的红砖房里,把书交给他也行。好不容易找到那处红砖房,窗台上、房檐下那一盆盆蝴蝶花令他的心怦怦乱跳。他勉强平复了激动的情绪,叩响了房门。 
 
开门的是个朴素的年轻姑娘,秦晓见到她时觉得自己刚才的激动有些好笑。他言简意赅地说明来意,姑娘轻声笑了:“虽然我不是房子的主人,但我可以做主把书留下。” 
看出秦晓的诧异之色,姑娘解释说:“房主是我们绿化队的李师傅,哦,不,是黎师傅。他今天病了,又没有亲人,我只是临时来照顾他。”说着,指了指屋角的床铺,悄声道,“喏,还在发烧呢!” 
 
秦晓的心如脱缰的野马般狂跳着,慢慢走到床边。满脸通红裹在被中的人紧闭着双眼,眉宇虬结。欲抚平他眉间的褶痕,手指却颤抖地停驻在半空不敢碰他,哽咽着轻唤了一声“耀祖”,眼圈已经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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