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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 作者:天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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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单飞含糊地说,舌头忙着在谢天麟的肌肤上舔噬。他跨过谢天麟的身体,用膝盖支持着整个身体,双手在谢天麟的胸膛上探索,挑逗地用指尖在乳晕上画圈,最后,他的唇舌代替了手指,吮吸,而手指来到了更热切的地方——他确信谢天麟跟自己同样的需要。 
“进来。”单飞的手让谢天麟发出了细细的呻吟,暧昧的,性感的嗓音刺激着身上的警官,他感觉到自己手中的器官急切的脉动着,顶端流出粘湿的液体。 
“……你确定?”深深的呼吸了几次,按耐着几乎把自己烧成灰烬的渴望,单飞哑着嗓子道,然后被*器官控制了的大脑对自己破口大骂。 
“进来吧,白痴!”谢天麟在单飞脱开衣领裸露出来的肩头咬了一口,喘息着道,“我想让你进来。” 
如他所愿,而且是以非常莽撞和急切的方式,单飞冲了进来。 
“你……白痴!”几乎不能够呼吸,谢天麟毫不犹豫地加深了单飞肩头的齿痕,但之后的有节奏的冲击和顶撞带来的欢愉冲淡了不适,他的血液重新沸腾起来。 
只是没想到,最终挑了一个比洗手间更糟糕的地方。 
闭上眼睛时,他想,不过我喜欢。 
 
 
空气中有着他熟悉的清新剂的幽香,也混杂着葡萄的香醇和极淡的男士香水的味道。单飞匀称着因为之前的性事而紊乱的呼吸,同时发现自己并不讨厌另外一个人的气息,相反的还相当的欣赏——事实上尽管身份和背景都黑暗得令人愤怒,但是谢天麟的气质和品位确实令人称道,还有他的能力——警察失去理智的痛殴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一定的问题。 
“哦……该死……” 
他听到他的排挡低声咒骂道。 
“怎么了?”侧过头去,单飞问道,然后被一件从几乎完全赤裸着的谢天麟的方向飞来的上衣劈头盖脸的砸在身上。 
带着十二万分的好奇和十万分的紧张,他举起上衣——这是一件时尚造型的礼服上衣,手工精制,用料考究,绝对价值不菲,“礼服?你从什么宴会中溜出来了……哦,天。”一块白色的污渍瞬间就让单飞明白了过来,“嗯……你还需要回去继续宴会吗?”他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比较有说服力一点,“位置不是很明显,而且用纸巾……” 
“谢谢,闭嘴。”谢天麟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单飞,“算了,无聊透顶的舞会,我不想回去了。” 
目光从优雅的肩胛骨滑落到半掩着的性感的臀部,大脑的活跃区已然不是语言中枢,“……什么舞会?”单飞觉得声音听起来就像个智障,他为此非常烦恼,不过……谢天麟确实有一个非常性感的身体,“‘要你命’二零零六的现场发布会?” 
“给你个惊喜——是个慈善晚会。”谢天麟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吓坏了吧?可怜的情商低能儿。” 
“哦……披上羊皮的狼。”单飞哼了一声,道。谢擎早几年来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打入上流社会,他用表面正当的买卖来提高自己的身价,扩大势力范围,用洗白的方式来保护自己的黑暗面,用黑金为洗白铺路,最可恨的是他取得了不俗的成绩,这就是为什么单飞的一干伙计头痛又束手束脚的原因。 
“不,我们谢家从来都不是狼。”谢天麟的声音缓慢而模糊,“我们都是……狮子。” 
狮子?不,绝对不!“我就知道你们吸血而生,”单飞讥笑道,“猫身上的还是狗身上的?” 
“……”不是习以为常的反唇相讥,单飞觉得自己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压抑的沉默,“你不会明白……”最后,他听到谢天麟低声说,随即,传来了悉索的穿衣声。 
“我该走了。”谢天麟抓起他的外衣搭在胳膊上,把带着污渍的那一面隐藏在里面,他拉开车门,“混蛋,你居然没锁车门!” 
在单飞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被抛弃在忽然间显得非常空荡的车厢中。他甚至都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就比如一直酝酿着,企图转弯抹角地打听一下谢天麟感觉如何,对于刚刚的……运动。 
虽然是理所当然,他没有多少让男伴高潮的技巧,但单飞无法克制自己的不安——他不想让自己在谢天麟的面前表现得很差劲,然而很显然,谢天麟他该死的绝对不会缺乏可以用来进行比较的经历。 
 
“不会这么差吧?”捂着自己的脸,单飞闷闷地说,“甚至都没有挽回名誉的机会……”他开始怀疑,谢天麟对他的兴趣是否已经完全丧失。 
或许这是他们二人唯一、最后一个。 
除了性,他们还有什么?还能期望从对方那里得到什么? 
 
他希望他的同伴能够体谅他想保留隐私的苦衷,但并不是假装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但这似乎很难,尤其在这么短短的几天内。 不过至少他们在努力,聊天时尽量小心翼翼——好的出发点,糟糕的结局。单飞暗中叹了口气——或许还需要点时间。 “婚姻生活怎么样?”他问。 “非常好!”锦辉呷了一口啤酒,“结婚有助于保持活力……我想我会青春永驻。” 这可不是大家心目中可能的答案,六道目光瞬间就沾在了他的脸上。 锦辉换了个坐姿,“就像回到了幼儿园,每天都在争吵。”他吐了口气,“闭上你们的嘴。” 虽然令人不愉快,但比较容易接受。“毕竟……”叶利艰难地说。 “闭嘴。”锦辉断然接口,“算了,我知道,一个糟糕的开始,就是失败的百分之八十。” 他的蜜月旅行很糟糕,但这绝对不是他的错——这毋庸置疑。 大约有五分钟时间,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换个话题?让我们回避‘婚姻’、‘家庭’、‘生活’、‘孩子’以及诸如此类的关键字。”锦辉冲破了沉寂。 “那我们还能说什么?”杨帆转向他,问道。 “我没说不让你提女人。”锦辉反驳道,于是他成功地把视线转向了单飞。 “我没有!”单飞抗议说,“……这个月……这个星期。” “哦?吸引力大不如前了?因为近来的广告力度降低了?”杨帆笑道。 “Shut up!”单飞不是个开不起玩笑的人,但他此刻确实无法接受这个玩笑,“我不是个戏子,我不用这个泡妞。” “……只是个玩笑,你知道。”杨帆讶然道。 “不好意思……”单飞揉了揉太阳穴,“刚遭遇点挫折,在这方面。”他疲惫地说,认为是眼睛的过度操劳导致了轻微的头痛。 “挫折?说出来听听!”锦辉积极地道,“呃……可能得到点帮助。” “帮助?”单飞反问道,不,完全不是问句。 “得了,牺牲一下自己,你不觉得有点太闷了?”叶利笑道。 “……”愤懑的目光从面前的三个伙伴脸上兜了一圈,“好吧,狮子。” “哈?”回应是三双不解的目光。 “听到这个词,你们怎么想?我是说第一反应是什么?” “新的脑筋急转弯?变态杀手心理测试?”杨帆饶有兴趣地道,“答案肯定不是‘勇气’了?” “我没说可以用排除法回答。”单飞摇头。 勇气?能不能代表多数人对“狮子”作形容词时认可的含义。 勇气。那么他是在说这个吗?一只老鼠有勇气喜欢一只猫。哦,不,算了,谁是猫谁是老鼠还很难确定,如果谢天麟真的是一头狮子。 单飞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填空题——太多可能的答案,除了谢天麟本人,没人能够回答。 他们的游戏或许已经结束,或许没有,这要看谢天麟。单飞肯定现在终止的话他完全能够把自己收拾得很利索,无论如何,他无所谓。 或许终止这对大家都好,非常好。 “权力?”锦辉对自己提供的答案比较有信心。 谢氏,权力。 听起来更像了。 单飞晃了晃头,扬起眉,“给你们五分钟。”他站起身。 “五分钟?”杨帆靠在椅背上,大叫道,“跟侦探玩字谜?算了!一分钟都用不上我们就能找到答案,事实上,三十秒。” “别让他太匆忙,弄脏了地板或者裤子不适合单警官的形象。”叶利接口道。 单飞作了一个砍头的动作,“上次你弄脏的鞋面刷干净了吗,阿利?”在叶利将手中的酒瓶子扔过来之前,他躲进了洗手间。 时间还早,这不只可以从洗手间和酒吧里客人的数量判断,墙壁上小盒子里剩余的……安全套的数量也是有利的佐证。 不过单飞猜测今晚BURNING有点过分冷清。 当灯忽然黑下来的时候,他才打开烘手器。所以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造成了一个小短路事故,但他很快就明白不是:暖风依旧不紧不慢地包裹着他的手掌。 除了细小的水滴声,就是烘手器轻微的“嗡嗡”声。单飞蓦地意识到自己是这片黑暗中的唯一一个活物——他们只是一个一个地离开,但没有人走进来。 缓缓地,他把手伸向枪套,轻轻地抽出来。想要不发出一点声响地打开保险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幸亏烘手器还是开着的。 单飞想也许就是这个原因,所以他才没有听到脚步声。 只有那声门响,才证明有人已经来到了门口。 “警察,别动。”他说,枪口对准来人的眉心,“转身,两手放头顶的墙上。” “哦……”入侵者就那么做了,而且还非常合作地分开双腿,“就这么开始吗?”他笑着问。 “该死……”单飞吐了口气,下弹收枪,“你他妈的在干什么?” “挂上个‘清洁中’的牌子,关灯——就像你身边的那群傻瓜干过的一样——然后袭击你,不过这段跟他们有点差别。”谢天麟转过身来,面对着单飞,他把背靠在墙壁上,“怎么了?吓着你了?” “你不知道我有枪?还是你以为我不会开枪?”单飞把手肘支撑在谢天麟的头边,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已经能够依稀辨认后者微笑着的神情,“什么时候过来的?我没看到你。”他贴近他的脸颊,道。 “不,警察都是有程序的,跟我们开枪可不一样——不过尽管这样,他们不也是那么干了吗?”谢天麟伸出手,食指和中指顺着单飞的下颌轮廓勾画,“因为我来的比你们早,所以有的是机会藏起来。” “嗯……好像谢先生失业了?有了足够闲逛的时间。”单飞轻声笑道,如果谢天麟说的是事实,那么他至少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 “只是我的工作效率比你高一点点,所以争取到些自己的时间。”谢天麟耳语道,然后,他含住了单飞的耳垂,轻轻的啃咬。 于是单飞可以确定,他的拍档对于前次车里的……幽会基本还是满意的。那么……那个导致仓促离开的罪魁祸首只有一个。“如果……如果让你形容,我是哪一种动物?”他控制着紊乱的气息,悄声问。 谢天麟的动作骤然停顿,单飞无法在这个时刻正确地计算出沉寂的时间,他觉得每一次呼吸之间的间隔都像是一年那么长久。终于,谢天麟靠过来,他拥抱着单飞,亲吻他,深入而激烈。 单飞感觉得到谢天麟无法掩藏的热切,就好像他找到了一把钥匙,开启了洪水的闸门。他想他的直觉是对的,就是那个词,狮子。 谢天麟是狮子。 什么样的狮子? “我不喜欢洗手间,不过我想我能克服。”谢天麟稍微离开他,轻声道。他们现在已经……嗯……算不上衣冠整齐,所致至少需要躲进某一扇门后,是不是干净已经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不。”单飞艰难地说。 “不?!”谢天麟低声叫道。 “至少到我车里,我……呃……准备了点东西,比如……嗯……KY。”五分钟?别开玩笑了。单飞想,暂时忘了他们如何? “哦……”谢天麟几乎只是做了个口型,他看着单飞,黑暗中单飞看不清他的目光,但那肯定是一种很特别的视线……那视线似乎让他有了感觉,他想说点什么,什么都可以,他正努力计划着,但就在开口的那一秒,他被突如其来的呼机声打断。 警队特佩的呼机。 单飞握着谢天麟胳膊的五指紧了一紧,他含糊地咒骂了一句,将拍档推开些,但随即又拉进自己。 谢天麟叹了口气,耸耸肩,就在他开口要说什么的时候,单飞堵住了他的嘴——他深入地吻了他。 一般情况,随着这样的开始而来的应该是一场激烈的……身体接触,单飞花费了不小的毅力来抵御这种常规的诱惑——他终于拉开二人的距离,放开谢天麟,后者也立刻放松了对他的禁锢,他们在黑暗中沉默地各自退开,没有任何告别,一个离开,而另一个留在原地。 单飞一边疾步向自己的伙伴们走过去,一边整理衣物,可是这没用,他们看得出来他刚刚经历了什么——纷乱的发丝,急促的呼吸还有情欲尚未完全退去的眼神。 “Sexy guy,”他们笑嘻嘻地,“Poor guy!”确实带着些同情,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闭嘴。”单飞翻了个白眼,拿起自己的座位上搭着外衣,发现同伴们已经穿戴得当,“走吧。”说完,他向门口走去。 “猜猜什么案子这么急?”杨帆对锦辉道。 “让我想想……近来跟的几个案子……和X和?谢氏?”锦辉挠了挠头。 “谢氏一百元。”叶利道。 “我押和X和。”锦辉摇头道。 “你是谢氏,你是和X和……谢氏、和X和各一百……阿飞,你的?”杨帆拍了拍单飞的肩膀。 “嗯……谢氏那边还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我押和X和。”谢天麟悠然的笑容从单飞的脑海中一掠而过,他皱了皱眉,道。 “OK!”杨帆道,“出完任务的宵夜有了。” 怀志文,和X和的高层分子,在逃通缉犯。 “……之前警方的联合反黑扫黄行动中警方拘捕的九十二名涉案人员的交代中,涉嫌参与多宗勒索、刑事伤害以及反毒的骨干分子,在逃通缉犯怀志文被得到宪报的O记探员于元月十五日深夜在沙田一家夜总会擒获,在火拼中,除了嫌犯之外有两名黑社会分子、一名警员受了轻伤,但总体来说这次任务执行得相当成功……” 《早安,香港》的头版头条以显眼的图片标注着当时现场火拼的激烈程度。 单飞一边心不在焉地翻动着报纸,一边关注着紧闭的警司办公室的大门。 不只是他,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里。 这只因为警司和缉毒总警司的争执声已经不是一扇木门能够掩饰得了的。 当晚参与行动的全部O记的警员都安好,唯一受伤的那一个是缉毒组的探员谭耀。 在此之前的半个月,缉毒组一直在暗中追查着恐龙的行踪,所有证据都表明,恐龙就潜藏在沙田怀志文的地盘里,他的商谈目标自然而然应该是——怀志文。 昨晚紧张地埋伏在夜总会里的缉毒探员等来的显然不是他们期望的恐龙,而是……O记。 半个月的辛劳泡汤,嫌犯恐龙不知所踪,又伤了一名伙计,警司的愤怒非常容易理解。 “唔……也算是成功的……”就着单飞的手,杨帆瞥了一眼报纸上的头条,压低声音道:“咖啡还是奶茶?阿利要下去买早餐了。”显然昨晚的赌局已经有了分晓,只不过他们的宵夜在紧张的气氛下延至早餐。 “奶茶、三明治。”单飞也悄声道,“不过要是我是他,我就暂时趴在这里……我有一种预感,他们要出来了……” 话音未落,警司办公室的大门被蓦地推开,两名满头黑烟、面色铁青的警司以前以后地走出来,“阿飞!” “Yes Sir!”单飞忙道,瞥见杨帆悄悄地想他吐舌头。 “O记与缉毒组联合行动,你带着你这组伙计暂时到那边帮忙。” “Yes……Sir……”非常迟疑地,单飞道,求救地看着自己的老板,希望能够得到一个缓刑的机会。 蔡警司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地眼神,“从现在起,你们就并入那边,听从辛警司安排。” “Yes SIR!”单飞愤怒地瞪视着蔡警司,在心里将其四成碎片。 “你就是那个警察之星?”辛警司上下打量着单飞道,目光带着些微的鄙视以及残存的怒火,“效率还真是不低啊。” “Thank you,Sir!”单飞暗自决定,在今后的这段日子里将辛警司的说话当唱歌。毫无疑问,等待他们的将是一段艰难时期。 “Thank you?”辛警司的鼻子里发出了一声似笑非笑地哼声,“八点三十准时到我办公室报道!”不等单飞等人的“Yes Sir”尾音落下,辛警司已经走出门去。 “老板,我们的刑期有多长?”颓然坐在桌上,单飞道。 那边叶利和锦辉正忙着相互拥抱安慰。 “我猜……这要看恐龙的Case什么时候结案……”遭遇到愤懑眼神的围攻,蔡警司忙安慰地道,“不过以你们的聪明才智,这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OK,记得在我们被烧烤之前,及时地把我们捡回来。”单飞把报纸盖在头上,说。 恐龙,你在哪里? 比恐龙容易找到的是辛警司的办公室,不过让单飞选择,他宁可自己找不到——当然这不可能。 辛国邦可不是蔡航,没有温和的笑意,没有体贴的温和——他审视的目光看起来非常不友好。 单飞从影印机里接过文件。很好,他可以花个几天时间慢慢了解整个地区有贩毒/带毒案底的家伙,这得感谢辛国邦警司——可能为了寻找恐龙搞得整个缉毒组都忙得要死,包括文职在内,所以单飞很荣幸的有机会为他们服务——影印资料和旧档案。 他可不是在抱怨,难得能处在这么安全的位置,不是吗?转了个身,单飞恨恨地将手中的一叠资料甩在地上,发出砰然一声巨响。 “嗨……我的天……”叶利从门缝里探过头来,“这可够你忙的了。”看着地上一团糟的纸张,他同情地道。 “真巧,我现在有的是时间。”单飞给了他一个虚伪的微笑,蹲下身,慢慢把地上的东西收拢,重新按类别分组。 “我真不能相信,”叶利叹了口气,靠在门框上看着慢动作的单飞,“一个警司,居然会这么没涵养?他是在耍我们吗?” 单飞抬起头,“能爬到这个位置的人,我猜他不会这么无聊。”他思忖着道。 “那么?”叶利双手抱胸,等着下文。 “……或许他想将我们拖在这里,至少在抓到恐龙之前不要再给他添乱。”单飞站起身,靠在影印机上。 “可是这样巧合的冲突不可能经常发生……不会吧?”叶利忽然站直了身子,“他不会以为这件事是故意的吧?”他的面色沉了下来——这怀疑意味着什么? “我不知道,但至少你我都清楚,他们不缺一个影印文件的文员,不是吗?”单飞耸了耸肩,“或许黑面辛有其他安排,再等等看。” “最好在我彻底变成打杂的之前他能安排好。”叶利道,“好了,现在你的下午茶?” “一杯柠檬茶,不加糖。”单飞咧嘴笑道,“多谢。”有人感觉比他还糟糕,他觉得舒服多了。那么现在,不能确定到底是对是错,他认为他有必要跟辛国邦谈一谈,敦促他加快步伐——至少,让他们几个“罪人”明白,这位长官在计划着什么,或者怀疑什么。 辛国邦望着单飞的目光就像是他早已经料到这次会晤——也是时候了,他的眼神就是这么说的。 “长官,能不能请问一下,你对O记是不是有点什么歧视?”单飞发现辛国邦的目光里滑过了一丝波动,看来这不是他意料的开头。 “不,当然没有,我对你们的工作能力并无质疑。”辛国邦想自己明白单飞想要表达的意思,他伸了伸手,示意单飞坐下,“尤其是你,”他推了推桌上的卷宗,“事实上从报告看来,相当的聪明高效。” 单飞瞥了一眼桌面,意识到在他进门之前,辛国邦一直在研究那晚事情经过的报告——有O记方面的,也有缉毒组自己的——很显然,他想找出什么来。单飞知道自己并没有猜错。“那么……工作能力以外的呢?比如说品质。”他注视着辛国邦,几乎是逼视,虽然他此刻正窝在对面这个人的屋檐下。 显然这样的犀利和直接并非辛国邦所期待的,他审视着单飞,有那么一段时间,然后他直视进后者的眼中,以同样尖锐得可以刺穿任何伪装的眼神——如果有一丝的心虚,那么单飞无法逃过着测谎仪般的视线,“那么……警察之星,对这个事件你有什么看法?” “从O记的角度,是个意外的惊喜。”单飞斟酌着说,“不过你的安排和做法是有道理的。”他想,自己隐讳的说法辛国邦能够明白。这也只是针对辛国邦,如果是蔡警司,单飞绝对不会这么说话——如果他还想升职的话。 长官可以完全看透下属,但下属可是不被允许完全掌握长官思想的。 这是规矩。 辛国邦确实听明白了,他笑着摇了摇头,重新看向单飞的时候,温和的目光带着点欣赏,“对这个地区的贩毒网,你了解多少?”他问。 “拜复印资料所此,”单飞笑道,“知道一点。除去怀志文,能够接下恐龙的不出三家。温政、大中和……谢氏。” “不错,这可是个大买卖。”辛国邦点了点头,“为了抢到手,可以不择手段……” “所以这个看起来像巧合的事件可能并非巧合。”单飞接口道,“它看起来实在太……巧了。” “希望不是这样。”辛国邦给了单飞一个“你能理解”的眼神,“不过一旦它是真的,那么断线将会成为最清晰的一盏指路灯。” “一旦这个假设不成立,那么大家眼前就是一片漆黑?”心中确实是有一点愤怒,单飞不喜欢自己或者同伴被怀疑的感觉,但按照常理来讲,辛国邦的猜测无可厚非,“我想你恐怕要失望了。” “你确实这么想?”辛国邦看着单飞,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我可不这么看。”他说。 单飞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做错了什么,事实上他觉得自己可以坚信自己行的正做得直……好吧,至少在工作上——但冷汗瞬间就湿透了衬衫,他甚至开始猜测辛国邦所知的到底是哪一次约会?不,不算是约会,他们只是……就那么就凑到了一起,就像是磁铁的两极,他们如此的相互吸引。单飞不能够否认自己确实存在着一点期待,他比原来更渴望BURNING BAR,那里就像是专属于他……他们的幽会场所。虽然很矛盾,但在一起的时候,他的感觉很好,他们的亲吻、抚摸,还有视线交缠,这一切都让单飞热血沸腾。 但这显然有问题,他们没做错,只是不应该有所瓜葛,如果他能够做得到的话,那么此刻就不会大汗淋漓——多么浅显的道理。 “你有什么看法?”单飞用自己能够发出的,最冷静的声音问,同时在心里准备迎接可能的苛责。 “哦,我是这么看,”辛国邦微笑道,“自己人里没有内鬼,我其实相当的欣慰,为什么要失望?”他微微扬起头,垂下眼皮看着单飞,“我不是一个猎人,也不想抓狐狸。” 单飞感觉到自己舒了一口气,他缓和了一下紧绷的神经,“那么……恐龙怎么办?您知道,我们希望能够……证明自己。” “很容易。”辛国邦将身子重心放在了搭在椅子扶手上的左手臂上,“盯死他们,正如你所说,目标有限,我们人手足够。” “……”单飞有点讶然的看着他——就这样?不过他足够聪明地保持沉默,“Yes sir。”他站起身,“如果没别的事,我还可以……找些文件复印。” 确实,恐龙不可能在港停留太久——他的毒品王国并不平静——对于这样一个大CASE,警方不忌讳花上十天半个月,甚至更久的时间打持久战,迟早有一天,恐龙会被迫冒险露面……或者离开,无论走哪一条路,都可以算作警方的胜利,但是,放恐龙离开——这是辛国邦要得结果? 不,他要更辉煌的胜利。 他要恐龙,要三大贩毒集团中的某一个分崩瓦解,他要一个……给对手致命的重击! 他有自己的打算,但……这不是单飞该知道的。 辛国邦忍不住大笑起来,“不,我想……你有新任务,我们需要人手紧迫定人,这就是我跟蔡警司借你们的原因。” 单飞扬了扬眉,“嗯?”他不认为自己跟辛国邦的一番对话足够改变他对O记的疑虑,这两三天中,他一直在研究,甚至调查,那么就是……他的暗中查访有了结论——他们五个都是无辜的吗? “明早九点,会议室见。你,还有你的同事们。”辛国邦靠回椅背上,神情是标准的送客。 “Thank you,sir。”并没有什么惊喜的感觉,单飞淡淡地道,略低了一下头,他退到门口。 “嗯……另外,警察之星这样一个桂冠并不轻松——你知道你时刻都是受到大众关注的,我想你明白改怎么做事,对不对?”最后一秒,辛国邦慢慢地道。 单飞蓦地抬起头,愕然望向那个似乎掌控了全局的人。他意识到,自己那口气松得太早,辛国邦应该话有所指。问题是,他指得是哪一件?还是全部? 但怎么会! 虽然他现在活得就像一个封面男郎,但跟辛国邦完全不是同一个世界——他的朋友、他的同事,甚至他的对手,他们跟辛国邦完全没有交集……哦,忘记了,谢氏——这个荣幸的同时赢得了O记和缉毒组的关注的集团,但不会的,单飞觉得自己应该相信,谢天麟比自己更能够守口如瓶,在这件事上。他不会的……有什么理由? 那么还有谁?可能是谁?知道他,知道谢天麟,也知道他们之间的……秘密,然后,通知给辛国邦。 能有这样的个体存在? 单飞想象不出来! “辛Sir?”他吸了口气,抑制住将要走调的嗓音。这样的猜测,简直会逼人发疯!他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可是辛国邦显然不这么认为,他挥了挥手,直接将单飞送出了房间。 辛国邦把跟踪安排的光明正大,临检进行得理所当然。 无论是兵还是贼,大家都很明白正在发生的事情。 “两位阿sir晚上好,老板说今天我们打算去明珠夜总会,麻烦了。”保镖笑嘻嘻地对车里的两名警员道。 “ok,叫你们老板放心,我们明珠见。”单飞拍了拍身边面色不善的搭档——一名年纪很轻的缉毒组探员宋建——从车窗中探出头,向他的目标招了招手。 温政礼貌地点了点头,等保镖回到车中,示意司机发动了汽车。 “见鬼了!”宋建哼了一声,发动汽车,“示威?” “他呢,现在只是在证明他跟恐龙没关系,他不介意我们跟踪。当然,主要还是想让我们难堪一点——在我们的关注下,他只能休假。”单飞懒洋洋地道,“这不是问题,我们只是要保证温政的这一区不会出什么问题,他别说是演戏,就算跳脱衣舞我们也照看不误。” “脱衣舞?!”宋建爆笑道,控制着车速不紧不慢地跟着温政,“如果他是调虎离山怎么办?” “也有这个可能,”单飞笑道,“不过我想凡是有资格跟恐龙面谈得人,都已经算在的辛SIR考虑范围内了。” O记的五个人,没有一个被分配到谢氏,辛国邦足够谨慎稳妥了,单飞知道。他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去BURNING BAR了,现在他的身份比之前更加敏感。半夜里醒来的时候,他偶尔会想,谢天麟会不会去那里守候? 不,他不会的。单飞知道——这段日子谢天麟肯定处于被密切关注的状态,他不可能傻到想把自己最隐秘的私生活大白于天下——但他还是忍不住幻想,在氤氲暧昧的酒吧里,那人等在角落。 除了等,还能做什么呢? 他们从不联络对方,亦不会束缚对方,这是不言而喻的规矩,他们都很明白,正如那天在吸收间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可以随时抽身,甚至都不需要只言片语的交代,而另一个,并无抱怨一句的资格。 危险的,脆弱的关系。 单飞轻轻叹了口气,他开始……想念他……们那个夜晚了。 “咦?”宋建忽然轻呼了一声,“错误的路口。”他用力踩下油门。 这不是通往明珠夜总会的路。望着前面忽然加速的车子,单飞皱了皱眉头,掏出佩枪。排除温政及其司机不认路的可能,剩下的是绑票——傻瓜才会在明知道警车在后面跟着的时候绑架——或者……他们有一个不想第三者参与的约会。 会是他? “温政打算去哪儿?”宋建一边紧盯着前车,一边问。 “天星码头?”单飞 揣测道。显然,温政很享受这种沉默的追逐,他的车在小巷子里穿插,不止是偏离原定的目标,他们开始逼近走出海边。 “闪电4 calling 总部,”拿起步话机,单飞有一点犹豫,这么甩掉警车,然后跟恐龙会面是一个非常愚蠢的主意,他不认为温政会这么做,别说他的司机未必能够完成任务,最大的问题是——他们正在进入谢擎的地盘!在别人的地盘做交易?别傻了!“请回答,请回答……” 嗡嗡的杂声过后,辛国邦的声音响起来:“收到,请讲……” “温政进了谢擎的地盘,现在正在向天星码头方向前进。”单飞道。 “什么?谢擎的地盘?”这一突发情况显然也大出辛国邦的意料,他重复了一遍单飞的话,“……定死他!特别注意谢家父子有无出现!” 对话之间,天星码头已然出现在视野中,黑沉沉的海面迎着车窗直扑过来,而温政的奔驰蓦地嘎然煞住! “停车!”单飞叫道,帮着已然不及刹车的宋建右转方向盘,车子在奔驰的旁边停了下来。 温政已经悠然走下车来,他靠在车门边,身边的保镖欠身过来帮他点烟。 单飞打开车门,跳下车,迅速地浏览了一下海面——并无游艇船只。 “警官,你也喜欢夜里吹吹海风?”远远的,温政微笑道。 “……温先生,”单飞看着他,“多谢你给我枯燥的工作带来一点乐趣。” “……警民合作,我一向乐意如此。” 单飞尚未回话,车中的宋建忽然叫道:“上车!” “怎么?”才坐回车中,车子已然窜了出去,单飞抓住把手,“不管他了?!” “沙田!”宋建指了指步话机,“紧急命令。” 沙田! 真的是调虎离山? 可谓什么是沙田?沙田的负责人怀志文现在还在拘留所中收押候审,那里能出什么事?征地盘么? 不,辛国邦不是蔡航,他更关注恐龙! 恐龙! 那么买家是谁? 在怀志文的地盘上,那么三家都有可能。温政……温政虽然不在场,但是他将警察引离现场,虽然不知道是有意无意,但可能还是偏高。 单飞透过车窗向后看去,码头已经成为遥远的黑点。 只需准备好火拼即可,他不用猜——以宋建的速度很快就能赶到现场——对于这样的场面,他很擅长! 从现场得人员官阶就可以判断场面大小。单飞看到辛国邦站在丽豪酒店对面时并不吃惊——原本就是他一力策划。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其实应该说消息得到的非常突然和出人意料,或者是辛国邦为了防止消息外泄而刻意控制,单飞赶到的时候,仅有包括辛国邦在内的七名警员停留在大厅,而这不足十名探员跟整个酒楼的房间数比较起来,劣势不言而喻。 “阿建,通知酒店保安,关闭后门,然后回到正门待命;阿ken,到控制室将三部电梯全部锁定,然后留在那里通过监控电视进行状况播报;剩下的人分两组,一组守在消防通道口防止嫌犯逃逸,另一组跟我上楼,412。”迅速浏览了一下四周环境,辛国邦道,“另外酒店内住客繁杂众多,我们的行动务必迅速高效,不能够将市民缴入其中……” 他的话尚未完结,丽豪酒店中蓦地传出了刺耳的消防警铃声,随即,尖叫和嘈杂的脚步声扑面而来! 糟糕之极! 单飞的头嗡的一响——失败了,这次行动已经……注定了失败。 “阿建,阿ken后门,阿列带着你的人前门,其余人跟我上楼!”辛国邦的面色铁青,简洁地道,向已经沸腾了的丽豪疾步走去。 恐龙的样子单飞早已烂熟于心,不过那是他衣冠楚楚的形象。没有经历过突发灾难的人永远都想象不到这样混乱的场面,衣裤鞋帽决计不可能在它们改在的位置,甚至仅披着一张床单、几近裸体也并不稀奇。探员们试图安抚一下受惊的人群,但当不知是哪里传来的“着火啦”的呼叫声传来时,再也不受控制的人潮如同决堤般地涌向门口,任何试图阻碍他们的事物和声音尽被淹没! 一边在人群中搜寻,一边奋力地紧随在辛国邦的身后逆流而上,单飞着力慑定心神。他要最大限度的保证清晰的思维,以及敏锐的反应。如果不得不承认抓捕恐龙的失败已成定局,那么他至少要保证辛国邦——缉毒警司得人身安全!这个环境实在太差了,他们处于被动状态,这时候一发子弹、一把刀,甚至只是一下能够使人跌倒的重击都足够致命——这样的人潮下,跌倒极难保全自己。 辛国邦显然已经在狂怒边缘,涌动得人流几乎使他寸步难行!但他知道,恐龙就在这里,他距离这个该死的毒枭如此之近,近到如果不能抓他归案这个可能的事实会成为他终生的遗憾! 另外,催促他必须尽快结案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的人,他必须保证他的人安全!他完全可以预料,在经历了这样一次明显的信息泄漏之后,精明狠辣的对手会如何清洗社团内部,极尽残忍地处置内鬼——他完全可以预料得到! 四楼的走廊里很清爽,似乎所有人都已经逃离。 单飞喘了口气。 四一二。 与周围虚掩着的、一团杂乱的客房不同,它的房门紧闭着。 辛国邦迟疑了一下——他不想看到……尸体。 单飞看了面沉似水的警司一眼,子弹上膛,举枪,他一脚踹开了房门! 对于被踹开房门这件事,谢天麟一点也没表现出吃惊或者惶恐——就像他对门外嘈杂的脚步声、呼喊声毫不在意的漠然态度一样——他只是优雅的将睡衣披在赤裸的上身,然后,慢慢的转过来:“没人教过你们,进门之前需要先敲门么?”慵懒的声音满含着调侃,他系好睡衣的带子,这才抬起头来,淡色的眸子落在门口时,瞳仁蓦地收缩了一下,他的呼吸略微急促了一些,“可不可以请你们出去等一下。”他让声音平稳地不带一丝波动。 “很抱歉,恐怕不能。”单飞接口道,职业习惯让他首先留意到那些比较危险、适合隐藏武器的地方,所以,在一眼扫过显然并没有携带枪支的谢天麟之后,他的视线焦点落在了床上,“警察,现在我们怀疑这间屋子里藏有在逃通缉犯,这是我们的搜查令。”他一字一句的说,视线从床上移开,但是再也没有回落到谢天麟的身上。 女孩子已经吓呆了,她半张着嘴,声音噎在喉头,下意识的用双手掩在胸前——这没用,她着一个非常美好的……线条,当她终于把注意力从枪口转移到搜查令上时,终于清醒了过来:“出去!你们出去!我会告你们,我,我会……”她叫了起来,有些……基本上就是歇斯底里。 单飞的念头从“给她一件衣服”成功的转移到了“给她一针安定”上,感谢老天,终于有女性探员排除万难冲了上来,接管了歇斯底里的女孩。单飞侧头看了一眼辛国邦,便即走进卫生间,自行细致搜查。 “谢先生,能说说你在这里做什么吗?”辛国邦立在门口,凝视着谢天麟道。 “很一般的事情,”谢天麟咬了咬嘴唇,“开房。” “是吗?”对于谢天麟的小动作,辛国邦显然很感兴趣,“酒店失火你没听到警铃么?” “我相信丽豪的消防设施有能力控制一般的火势,难道你不这么认为?既然辛警司现在也镇定的站在这里。”谢天麟淡淡地道,面上不带任何表情。 “介意回警局协助一下调查吗?”辛国邦眯着眼睛道。 “当然不,”谢天麟耸了耸肩,“辛SIR介意解释一下为什么吗?”对于四处查看着的警员,他完全忽略。 目光转了一圈,辛国邦接收到几个“没有发现”的手势,他向正在安抚着披着被单的女孩子的警员使了一个眼色,“或许你有兴趣跟我们聊聊这位小姐的事情。”他假笑道。 “哦?”谢天麟侧过头,淡淡笑了一笑,“我不认为我……女朋友有什么你们感兴趣的内容。”他沉吟了一下,道。 “我不这么看,”辛国邦笑道。便在这时,女警员走了过来,对他道:“那位小姐说自己的身份证不见了……现在没有任何证件能够证明她的身份。” “今天的丽豪真是非常混乱,你说是不是?”辛国邦吩咐了警员几句,转向谢天麟,“看来无论如何我们今天也得好好谈谈了。” “如你所愿。”出乎辛国邦的意料,谢天麟并没有任何的惊惶或者愤怒,他微笑着道,似乎对这种结果非常满意,“安琪儿,这没什么要紧。你不用害怕,按照阿sir们说的做,只要到了警局给你父亲打一个电话,让他来证明你的身份就好。”转过头,他懒懒地道。 深呼吸。 这是单飞进入洗手间里做的第一件事。 他绝对不会承认身体里叫嚣着的、挣扎着要脱开躯体爆发出来的感觉是…… 或许只是……只是失落——感觉和现实有落差。 他本以为那样,而实际上是这样。 弯下腰,他将两手撑在膝盖上——洗手间的墙壁和盥洗台都是承载指纹和证据的最佳载体,鉴证科的同事或许不想有人破坏——停留了几秒钟,他让自己忘记不愉快的心情。 听着,单飞,你是来这里做事的。他对自己说,你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一切。 是的,他知道。 洗手间里并没有藏人,谢天麟的镇定并非强装,事实上他把一切都安排的非常妥当,如果辛国邦得到的资料无误的话,那么就是谢天麟抢先一步送出了酒店,或许就在那一片大乱的时候。 简捷有效的突围方式,谢天麟的特色,不是吗? 能够及时突围,是因为他也接到了消息吗?果真如此的话……单飞紧缩了眉头,倘若真是如此,那只能说明辛国邦的疑虑没有错! 怀志文的地盘里发现了恐龙的踪迹,所以所有人都将视线投注在了他的身上——可能连他自己都以为这笔买卖非己莫数,然而风云突变祸从天降,杀过来得不是缉毒组而是O记——多么及时!打乱了一切计划,那天晚上怀志文和缉毒组都翦羽而归。 辛国邦他不是多疑,也不是迁怒。 警方的某些行为和反应就在谢家的意料……或者说是控制中。 有一个警察无耻得背叛了自己的身份,但不是单飞,这他自己很清楚。 可他似乎在背着这个黑锅。 这就是他在这出戏中的角色,是吗?单飞慢慢地展开了一个微笑,或许也不止如此,那晚他的传呼以及抽身离开无不象盏指示灯一样地播报着演出进度——一切都在谢天麟的计划中。 该死的! 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在监视重点落在怀志文以外其他三家有实力的争夺者势力范围里的时候,谢天麟偷偷的潜入沙田,而从未离开沙田的恐龙就等在丽豪……啊,忘记了,他还带着他的女朋友,让“开房”看起来理所当然。那么他们是怎么进行的?在床上吗?三个?不知道谢天麟这么受教! 他妈的! 单飞迅速把涌入脑海中的记忆画面抹煞掉,他蹲下身,细致地检查洗手间的窗子、窗台。没有脚印,没有拉拽的痕迹,从窗子望出去可以看到下面一条暗巷,而三楼的雨撑似乎被强力推得歪到了一边。 “辛Sir,”他道,听到辛国邦推门走了进来,“那边的主路设卡临检了吧?” 辛国邦从窗口探头往外看了看,神色黯然:“希望来得及。” 他们有决心挑战恶势力,那么就该有勇气接受失败。 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在安琪儿的父亲出现在警局认领女儿时,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人开房的故事就像铁一般的无法推翻——谢天麟,这个热心公益的青年才俊与同样善良友爱的议员千金在慈善舞会上相识,继而相恋,就像其他所有热恋中的男女一样,他们偷偷的来到酒店温存。 这种事情很消耗体力,大家都知道,所以这对小情人睡得很熟,他们不知道酒店发生了什么,谁来了,谁又走了,还有那个不足为道小火灾,这都不在他们关注之列——除了彼此的反应,谁还在意更多?就算之前那个拿着虚假身份入住又离开的住客真的是恐龙,那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我不信她什么都不知道,”给两人倒了杯咖啡,叶利坐回到餐桌边,“她很嫩,比较好入手。”就着么返回O记,他真的不甘心——他没法就这么算了! “能怎样?看到她身后虎视眈眈的老爹了吗?”单飞嘬了口咖啡,摇了摇头,“而且,”他制止了跃跃欲试的伙伴——他知道他们可以通过非常规途径来得到点什么,但这行不通,“你看不出来吗?她的……精神状态不太正常。” 叶利侧头想了一会儿,点头道:“好像真的有一点……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她老爸正是以这个为借口指责警方吗?你觉得那是什么?” 单飞注视着咖啡杯,“没血样,没尿样,这很难说。”他摇了摇头,“不过不管是什么,唯一的结果就是——即便她当时在现场,恐怕也不可能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谢天麟……”他慢慢的道,“谢天麟的方法。” 她不过是一个……被卷入这场肮脏的事件的无辜受害者——他利用一切他能利用的,无论是人,还是物。 单飞想,这正是他认识的谢天麟。 他应该……知道的。 谢天麟做完笔录走出来的时候等待已久的华安琪像小鸟一样的扑到他身边:“还好吗?你看起来好像很累。”她忧虑地问——他的脸色很差,精致的无可挑剔的面庞暗淡而憔悴——确实,跟她自己相比,谢天麟遭受到盘问的时间要长得多。毫无疑问,他度过了一个艰辛的夜晚。于是,她开始埋怨自己的父亲,为什么没有摆出更威严的神态来指控警方的无理取闹,进而当场把他们两个从令人颜面尽失的闹剧中解脱出来。 “我很好。”不着痕迹的摆脱了女孩子的依偎,谢天麟淡淡地道,“怎么没跟你爸爸回去?” 华安琪微微低下头,“我让爸爸先回去了……真是很抱歉,都因为我丢了身份证,害你要到警察局来过夜。”她的面颊因为内疚和娇羞而绯红——来警察局只是凌晨以后的事情,在那之前,他们度过了一个多么浪漫而又疯狂的夜晚。 “这没什么。”这女孩单纯的容不下任何杂质。谢天麟暗暗蹙了蹙眉,不过他并没有投注过多的精力在华安琪身上。极力压抑着不安的感觉,他让自己至少看起来很平静的目光在走廊和敞开着门的办公室里逡巡。 单飞不在这里。该死的他本就不该夹杂在这群人中出现! “我送你回家。”他低头对研究着自己鞋尖的女孩道,说服自己把冰冷的声线放柔和。 “好啊。”抬起头,安琪儿展露出一个娇艳的微笑,自然地靠过来,挽住谢天麟的胳膊,亲昵地依偎着他往楼下走去。 “这报告……他妈的……怎么写啊?”叶利哀叹着爬上楼梯。虽然刚刚感觉自己塞了足够的咖啡因到血液里,但思维刚一回到报告上来时,大脑顿时就变得一片空白——连续两次行动都窝囊至极,他认为自己可能经受不了一再回顾的打击。 “十五二十,”单飞伸出手,“输了的写报告。”这是一个不可回避的事实,他相信让一个人扛下所有的痛苦总比两个都头痛得好。 “只好这样了。”哭丧着脸,叶利也伸出手来,“十五……” 嘿,真是他妈的奇迹!当他希望看到他时,他从来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当他最不想遇到他时,他却总是从天而降!简直百试不爽! 谢天麟停住脚步,这是下意识的行为,他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他站在那里,看着一边拆拳一边上楼的单飞,直到单飞的同伴蓦地停下脚步,把敌视地表情挂在脸上。 楼梯挺宽阔,单飞毫不怀疑它能容得下四个人肩并肩的走过。但是随着叶利,他也放缓了脚步。看了看亲昵的依偎在一起的那对金童玉女,他想问谢天麟是不是意犹未尽,想在这里开个房?他还想让他滚远一点!但最后什么也没说,他从新找回了自己行走的一贯频率,神情淡漠地走上楼梯。 谢天麟看到单飞在靠近——这警察带着几乎是公式化的平静表情——他根本猜测不出他面具之下涌动着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不行,他太急切,太紧张,以至于根本没法去理智的分析和探究!他过分渴望以至于……抓不住任何东西。他只有等待,一切可能到来的东西。 可是,单飞只是与他擦肩而过! 单飞感觉到谢天麟的触摸,他不认为谢天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他是有意的,那么他一定疯了——他的指尖擦过他的手背,就象是想抓住他的手腕一样,他的手几乎覆在他的手上,只是一瞬间,他清醒过来,飞快的撤离。 与单飞记忆中的触摸比起来,这只手过分的汗湿冰冷,甚至还带着些微的颤抖,就象是谢天麟在紧张着。 不是典型的谢天麟。单飞几乎开始嘲笑自己。他思考的器官应该是大脑,而不是被触碰的那只手,确切地说,是手背上一小块皮肤。 他想回到餐厅再喝一杯咖啡……最好是来一杯。 然后,他决定,自己应该去写那份艰涩的报告——这会教给他该怎么思考,怎么做事。 他没做一丝停留的离开。 谢天麟确实是想过,把那只手砍掉,在那短暂的交汇之后。其实已经足够了,他不需要再给自己找麻烦来使日子过得更艰难。更何况单飞看起来并不欢迎他的触碰——在那一瞬间他甚至加快了步伐。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淹没了谢天麟,他感觉自己如同深陷漩涡之中,整个身心都被大力地向下拉扯着,所剩的余力仅够维持着表面的镇静和漠然,他沉默地向下走去,而那个茫然不解的女孩还挂在他的肩膀上,频频回头怒视两个上楼的警察——她依稀记得就是他们闯进了她的房间,打破了一个原本完美的夜晚。 “怎么回事?”叶利加快脚步,在进门之前将单飞拦截在走廊里,他压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濒临爆发的征兆,“你和谢天麟!” “没什么。”单飞眼神飘忽游弋,回避着他询问的目光。 “没什么?”叶利的声调怪异地拔高,“你当我是瞎子,啊?”他发出刺耳的怪笑声,“说,到底是什么?” 他有足够的理由来质问,无论是站在兄弟的立场还是更严肃一点,以一个警察的身份。单飞知道,问题在于,叶利得想要的答案他恰恰给不了——他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也想知道,他和谢天麟,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他说,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排遣的苦闷。 或许就是这苦闷阻止了叶利的爆发,他沉默地注视着有些狼狈的单飞,扶着他的肩膀半勉强地将他带进了洗手间——还不到上班时间,洗手间里空荡荡的——“从头说,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呃……你老实说,是不是跟我们惹事有关?”他把声音放柔和,带着些痛苦地歉意。 “不。”单飞干脆地否认,然后,他深吸了口气,“我们两个——我和谢天麟——曾经……有过……发生过……做过。”他没法说得像希望的那样干脆和不在乎,他甚至在说完之后也不能确定自己在做什么。他告诉了叶利?天哪,他告诉?天!这是真的!刚刚发生的事情!叶利会怎么想? “做过?”叶利不解的神情看起来很痴呆,“做过什么?” 好吧,这确实是他能够想象的范围之外的东西。单飞非常非常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通俗地说……算了,就是……物理上的……身体的接触。”他诅咒谢天麟! 叶利看起来更想听到另外一种说法,比如说“做过情报交换”之类的回答。单飞能看到他喃喃地说“什么”,但只是嘴唇的运动,并没有发出实质性的声音。“……你还好吧?”他有些担忧,很后悔自己的坦白——叶利好像要晕倒了,单飞自己也没好多少。 “好……好个屁!”叶利蓦地清醒了过来,他大叫道,“你搞什么!”他多想将“身体上的接触”理解为打架,就像他跟杨帆曾经做过的那样,如果他的情商再低点,他会那么想,“你他妈的疯了吧?!” “只有一次……”单飞咬着嘴唇,惶恐不安地辩白,“我们……我们都喝多了……”但他感觉这种解释没有使事情看起来好哪怕是一丁点。 “……”叶利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看着他,“你……呃……你是个……你喜欢男的?” 咳,他问得多婉转! “到目前为止,还不。”单飞懊恼地回答道。越来越离谱了,他想。 “我想也是……妈的,为什么是他?而他居然什么都没……就……就跟你……”非常勉强的,叶利接受了单飞跟男的搞过的事实——这事儿很新鲜,这个叛逆的小子或许想尝试一下,但令他无法释怀的是,那个男的是谢天麟!天哪!谢天麟!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单飞和谢天麟!“算了,我知道……你成为这个该死的警察之星之后的一年来有点……私生活有点滥。我想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道吧?” “我……他妈……该死的……知道!”单飞咬着牙道,重重地在墙上砸了一拳,“我知道。”他看得出来,叶利仍然怀有疑虑,但冲着这句警告意味的劝谕,他知道叶利现在仍然是以兄弟身份跟他谈话,这就足够了,他该满足。 “现在我们中间有内鬼,”叶利皱眉道,“辛国邦发疯了一样的要把他找出来,你别给自己找麻烦——上床的事情我能……理解,但黑面辛他未必跟我一样——你懂我的意思吗?” “……”单飞点了点头。 他懂。 他想起那只手,有点凉,汗湿着。 不,他懂。 想想看,是谢氏成功的联合了恐龙;想想看,他们安插了内鬼在警队中,并用尽手段为他作掩护;想想看,谢天麟和华议员的千金,好一对般配的小情人。 单飞当然他妈的懂! 他可是警察之星。 虽然一直以来,他都不曾喜欢过这个头衔,但从没有哪一瞬间象此刻这般憎恶——警察之星,万众瞩目。 远离BURNING BAR的日子比他能够想象的还要难熬,他忽然忘记了在他们发现有这么一家酒吧可以消遣之前,他都是怎么打发闲暇时光的。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靠加班来过日子吧?不过,单飞想,他现在的行为比较符合他的身份——大家都期待他这样,不是吗?他们不在乎他心里有什么感觉。 不过幸好,比起那么无聊地打发时光,他有更有意义的事情可做——找出内鬼——虽然这件事本不该他做,但是,没有人会比他更期望早日洗清自己的嫌疑。 推开记录着这两次失败的行动的卷宗——以他的权限确实不可能拿到这些资料,但他向顶头上司蔡航提出申请的时候,对方并没有那么强硬地拒绝,只是温和地表示,不管单飞在担心什么,其实都有更适当的部门来处理这些问题,比如情报科,而且他们做起事来会更方便。单飞并没有理会他的劝谏,因为蔡航当然不可能明白,情报科得到的头号嫌疑犯肯定是单飞本人!比较近期的行为,这群人中没有一个比他更离谱,更值得怀疑!算了,别提怀疑,十有八九他会被直接当作内鬼而革职!而情报科迟早会介入,单飞必须抢在他们革职他之前找到这个出卖情报给谢擎的家伙!另外,逼得他不得不拼命洗清自己的是……目光。现在在缉毒组那边,甚至不用那么远,只是身边的兄弟,都开始用猜忌的目光打量参加过两次失败的行动的O记探员,而辛国邦本人更不用说。对于他,单飞不敢做太多的评论,因为它并不能确定辛国邦到底得到了多少消息,而他能确定的是自己的几个同伴,除了叶利之外,其他几个流露出来的是不需要花费精力就能辨认出来的质疑:他们不知道单飞到底跟谢天麟做过什么样的交易,而在此刻,这显得尤为重要。只是性,他们能想象吗?——揉了揉太阳穴,单飞闭上酸涩的眼睛。暂时忘记那些目光,他需要理清整个经过: 第一个问题是,那晚怀志文的行踪是如何泄露出来的?是谁把它捅给了警方,确切地说,是O记。 对于这个问题,卷宗里并没有明确的答案。是一名匿名的线人提供了信息给当晚O记值班人员的——这单飞可以理解,对线人身份的隐匿是对其的一种保护措施,主要防止的就是警队里有败类出现这类情况,就如同现在。 那么这个匿名线人有可能是谢擎手下的人,也有可能是内鬼,这条线索是模糊的; 第二条线索比较明朗,它能够确定内鬼的嫌疑人范围。在搜捕怀志文、恐龙的行动中,两次全都有参与的知情者——两个圈子的并集中,还剩下十一个人——四名O记探员,七名缉毒组成员,其中包括总策划辛国邦。 唔……辛国邦……辛国邦需要被划入嫌疑人范围内吗? 单飞在辛国邦的名字上画了个小圈——以他的身份,如果真的要为谢擎做内女干,那么他想要得到什么?……好吧,暂时放开这个问题,单飞再次展开行动报告——到底有谁的行为看起来比较反常? OK,是比他还要反常——在警察局的楼梯里跟嫌犯手拉手,老天! 单飞开始认为,谢天麟并非情不自禁,他简直就是故意的。 叶利会相信那只是性吧?他会相信我吧?抱着头,单飞趴伏在桌面的卷宗上,叶利是唯一的目击者——那个蠢丫头不算在内,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搅进什么情况中——是吧? 真正的内女干到底是哪一个?十个名字在他的脑海里跳舞,单飞感觉自己要吐了,是谁!赶紧给我滚出来! 而滚出来的,是他的手机。 设置微震动的手机在他的桌上蹦跳着旋转,发出的嗡嗡声音逼迫单飞抬起头。不耐烦地揭起电话,那边传来嘈杂的背景声音。 “出来放松一下?”为了凸现自己的声音,叶利拼命的叫喊。 “不了,我……” “我们等你。”没得商量,对方挂断了电话。 Shit!单飞对着手机道,然后发现自己有一条新接到的短信——刚刚看卷宗看得太专心,他没听到轻微的提示音。 是个陌生的号码。 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混杂着惊惧、反感和几乎不能觉察的细微的喜悦,单飞直觉的知道,那就是他,是他发来的消息。虽然他们从未联系过对方,也没有交换过手机号码,但他就是知道。 只是端详着号码,他并未打开短信,他几乎都没能看清这一排数字到底是怎么排列的。虽然他觉得自己思维很清晰,反应也依旧敏锐,但似乎也正因为如此,一时之间涌上心头的念头太多了,以至于他什么都抓不住,他不知道自己在过去的几分钟里想了些什么。但是最后,他选择清空收件箱中的所有短信,甚至都没有直接对这危险的信息作任何一种操作,他就彻底销毁了它。 他为自己感到羞耻,因为他堕下一个肮脏的陷阱,被别人利用;也因为他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心情像个愚蠢的傻瓜。 单飞并没有料到会这样,他不知道那可耻的喜悦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超乎寻常的、受伤的感觉。就在他发现自己被愚弄之前,还以为事情的发展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前进和后退都在转念之间。 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 他动作缓慢地收起桌上摊着的卷宗。忽地,停下手,疾步走出他的组长办公室,穿过外间组员的大办公室时,他几乎带翻了杨帆的座椅,但这样碰撞的痛楚也没能留住他的脚步,他几乎是小跑着一头扎洗手间,跟犯了毒瘾般地迫不及待地掬了把凉水泼在脸上。 水珠蜿蜒着从他的脸颊爬向颈项,寒意从毛孔渗进血液中——好了,现在他清醒了一些,终于想起自己该给叶利打一个电话。他们肯定还在酒吧等他,但他不会去那里的,至少目前还不行。 他需要时间来恢复正常。 该死的谢天麟! 不,错了,他不该恨着他,这种强烈的情绪标志着他还没能放开。应该更理智地看问题——他有虚荣心,还有点蠢蠢欲动的好奇心,他深入了一件不该深入的领域,而且低估了习惯的顽固和感情的无常。这都怪他自己——这么说是不是看起来理智了许多? 好了,现在收拾好心情,下班回家,睡一觉。明天早上醒来,什么都过去了。对着镜子,他喃喃地说,然后看到里面那张湿淋淋的脸上浮起一个嘲弄的微笑:你真是个白痴,单飞!用后脚跟儿想想,你给自己惹了多大麻烦? 急促的电话铃声把单飞从自嘲中敲醒,是锦辉办公桌上的电话。犹豫了一下,他接了起来——是锦辉的新婚妻子,她在寻找此刻应该出现在泰山家的丈夫。 应该是在酒吧等我……单飞挠了挠头,智商告诉他说如果泄露了跟“酒”有关的一个字,那么他就很有可能被大卸八块,于是非常聪明地,他含糊着:“嗯?他已经离开了,好像临时有一个案子……”然后在唠叨的女人指控锦辉居然关掉了行动电话时,他匆忙挂断了——女人,她在是一名干练的警花之前,首先还是一个女人。 叹了口气,单飞对着慢慢转暗,最后终于黑掉的台灯想,自己也该要一个女人了。 或许他还是应该去酒吧的,在这一点上,那里确实能满足他。 确实是这样,单飞只是没想到他这个愿望转眼就被满足了。 取代了他以为应该存在的锦辉,坐在那里的是一个女人! 不会这么老套吧?他吸了口凉气,防止自己当场晕倒——就算他老妈,也不曾逼他相过亲哪,老天! “你搞什么!”他在叶利耳边咬牙道,“弄个女人过来给我相亲?” “别做梦了。”叶利也低声道,“公共关系科的镇部之花,她可不是个捡垃圾的……杨帆的表姐。” 单飞松了口气,继而又感觉有些不平——捡垃圾?我有那么差吗? “单飞!”女人望着他爽朗地微笑,“大名鼎鼎啊。”非常善意地,她说。 “我就要转到公共关系科了……”单飞叹了口气,道。现在他就是一块活招牌,而且也只能是个活招牌了——走到哪里都被认出来,他便衣不便衣已经没有意义。这幅卖相恐怕是他今后唯一的存在价值了。 “别那么沮丧,”女人在他肩上拍了拍,“知不知道?这一期的警校中有多少人是看了你的公益广告投考来的?” 消灭犯罪,保护市民,我们是香港警察,我们勇往直前! 单飞还记得,自己在镜头前是这么说的,有点傻,但是他很喜欢。朝女人笑了笑,他发现她的手很漂亮——她的人也很漂亮。 “我叫杨光,叫我阿光就行了。”她自我介绍道。 “阳光?确实很贴切。”单飞笑道,“他们都叫我阿飞。” “不是灭罪克星?”杨光开玩笑道。 “啊,骂我的时候‘警察之星’这个称呼排头号。”单飞接过自己的啤酒自嘲道。 “喂喂喂,”杨光大摇其头,“什么时候也有人这么来‘骂’我,我就高兴了。” 单飞跟大家碰了碰瓶子,喝了一大口,“值得庆祝,被公共关系科的镇部之花羡慕,这可是最好的恭维。” 杨光作了个鬼脸:“忘了那个‘镇部之花’吧,他们现在已经改口叫‘海女妖’了。我已经转到海关了。” 每天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那就难怪她这么有亲和力了。单飞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杨光,暗想。 女人,也有不一样的。杨光不止有亲和力,她还很能喝酒,海量还不算,她更会划拳。据说枪法和办事能力也是头筹,一点也不弱于男同事。 “小的时候就害我在家里抬不起头,”杨帆开玩笑地抱怨道,“我的成长就因为她而形成了阴影。不过幸好她因为太优秀了而没人敢要,终于让我搬回了一局。” 会不会是真的?单飞暗暗惊讶。 “你喝醉了,阿帆。”杨光顺手在杨帆的头上来了一下子,首次显出女性的娇羞,悄悄的瞥了单飞一眼。 “呜……我要去厕所,谁去?”杨帆摸着头,问道。 单飞立刻相应了号召——他不想独自去解决,为免节外生枝。 “难道还怕找不到路?”杨光窃笑道,而叶利为只留下自己和杨光而高兴。 找不到路?那还不算最糟糕……单飞心中暗想,那里能发生的情况可太多了。等他站起身时,杨帆已经走过了小门——看来是真的急了。 透过门缝,单飞确认洗手间的灯是开着的,而门前也没有竖着“清洁中”的牌子,一切看起来都非常正常。他笑了笑,在没有人看到的昏暗走廊里,他允许自己笑得很疲惫。 他确实很累,原本就疲惫的身心,在刚刚因为心中不忿“捡垃圾”这个形容而使尽了全身的解术来展现魅力之后,再也压榨不出一分力气来伪装自己。 他脚步迟缓而浮虚。 杨光真的很能喝,单飞自忖酒量不弱,现在也有点眩晕的感觉,反应略微迟钝。他有点后悔开始不知就里的容让——杨光根本就不需要这个。 一手扶着额头,单飞懊恼着,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的时候,他自然的侧身去避让——通向洗手间的走廊太狭窄了,而他其实并不急,目前最要紧的是走的平稳一些,而不是去抢厕所——出人意料的,那人并没有从空隙中穿过,而是一把抓住了单飞的手腕,拉着他越过了洗手间,以火山爆发般的速度急速向前直到走廊的尽头,略缓一下,推开一扇单飞以为不存在的小门,把他推了进去。 一切快得令人难以反应。 从手腕传来了灼烧般的热度,整条手臂的肌肤就象有电流蹿过般的战栗,单飞从来不知道自己竟会有这样的反应!就好像早就预料到了、甚至在期待着一样,等他想起应该反抗或者怒喝的时候,已经身在一个完全没有光线的房间,浓郁的酒香包裹着他,而他在这样一个陌生而又危险的空间里居然感觉奇异的舒适。 是酒精,还是酒精的问题,今天他确实喝得不少,短短的几步路就使得他的心脏疯了般的在胸腔里跳动,骤然漆黑的环境使他的听觉变得格外敏锐,他能听到几步之外的呼吸声熟悉又陌生。 理智冒出来之前,本能已经使得单飞立于一个非常尴尬和羞耻的境地——他,一个训练有素的警察,一个号称警察之星的警察竟然迟钝到被挟持近半分钟都没作出任何反抗措施,一个稚龄的小女孩作的都会比他要好许多! 迅速的衡量了一下当前的局面,单飞认为用冷静的——至少看起来冷静——方式处理能挽回一点劣势。他抽回手腕,用的不是非常激烈强硬的方式:“知道挟持警务人员是重罪吗?警方最忌讳这种事情。”他用最冷淡地声音道,“记着,从今往后你最好不要再骚扰我,这不是恐吓。”他摸索着想打开房门——见鬼,这是什么地方?空气中的酒精就足以把人醉倒,单飞感觉自己的血液马上就要沸腾,心跳得就快不能完整的说话,手指颤抖的不听使唤,他不能够在这种环境下多停留一秒钟!否则他可就要现场表演一下为什么提倡饮酒要适量了,而且将会是以非常……色情的方式——在碰到了门框凸凹的纹路时,他立刻就贴了过去。 对面的呼吸声骤然停顿,紧接着变得异常的急促,一只手从单飞的肋旁穿过,压在门上。“到底怎么了?!”谢天麟问,优美的声线因为焦急而变得低沉沙哑,但并没有因此而消减其中的优雅和性感。 这距离要命的近,而且姿势该死的暧昧! 单飞深深的吸气,结果是被过量的酒精冲得几乎当场失控! 他已经一个月没有过性生活,而谢天麟的身体完美的没法形容。 他喜欢他那低沉的、男性的呻吟,他狂野又热情的吻,还有他技巧惹火的抚摸以及性感撩人的眼神。 他甚至痴迷于他精致的面庞上沉溺满足的神情。 单飞从来没有过的兴奋,在他只是想起那些画面时就已经…… 不行,他不能! 他不能再错一次。 强迫自己把思维落在对话上,单飞命令理智和警觉在重新回到大脑里站岗。 他问到底怎么了?! 哈,这可真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谢天麟不着边际的问话从另一个角度把单飞刚刚找回来的理智感跑,他觉得自己的胸腔都要炸裂了:“给我滚!”控制不了自己的音量,他不能自已地咆哮着推开谢天麟阻拦在他面前的手。 “我是个黑社会,你还想让我怎么样?!”近乎绝望的的声音在单飞粗暴地推开那只按在门上的手时响起,“你接受我的邀请之前,难道不知道我的背景?接近我又甩掉我,这样做对你来讲很有趣?” 他们曾经那么接近过! 就在上一次私密的幽会里他得到了无可比拟的狂喜,他怀着期盼渴望着,而一转眼单飞警告他“别再骚扰”?! 比指责更多的是甚至都不能够为自己争取一点公平的待遇的无力,这不是一个对等的游戏,无论是多么伤人的决定,只要单飞提出来,谢天麟就只能够接受,哪怕事情本身残酷到就如同给沙漠中一个饥渴的旅人以绿洲的海市蜃楼一样——给予,然后又毫不留情的剥夺,最后狠狠的嘲弄。 事情不是这样的!单飞在心中大呼,为什么他说的好像受害者是他!这不对!单飞才是那个被戏弄了的傻瓜!“你和我对邀请有着不同的理解,我接受的是……我们两个的性行为而不是给你权力来耍我、利用我!你他妈的看不出这两者的分别吗?”他大叫道,然后懊恼地把额头地在门上——是什么让他亢奋地管不住自己的嘴? “耍你?利用你?” 黑暗赋予了单飞更敏锐的听力,他分辨得出来谢天麟声音中的迷惑和惊讶。这种茫然看起来真实得就像单飞本人的迷乱。 “难道你没有?”他不确定地质问道。 “如果你认为把自己交给你操——还是在狭窄得如同棺材或者肮脏不堪的地方——算是,那么有过!”谢天麟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懑。 “嘿,我的车可比棺材要好得多!”单飞反驳道,“那么……你是说你从没利用过我?” “我很难评价你的理解力。”谢天麟哼了一声,道,“又或者你把自己当成一个活动的自*器?”他嘲弄地补充。 “你只需要回答有还是没有,不需要那么多废话!”单飞怒道,“难道你能否认在拘捕怀志文那晚你利用我窥探警方动态的事实?”压低了声音,他说,同时觉得面上羞愧地发烫。 谢天麟仿佛是惊讶地抽了一口气,“如果怀志文的被捕真的与我有关,而我居然到了行动进行中才能窥探到警方的动态,那么单飞,我活不到现在。”他一字一顿地道,“即便真的需要得到消息,我也不是从你这里下手的——我的安排里没有变数存在的可能。” 他说的是真话,单飞暗暗咒骂自己的白痴。这么浅显的道理,他居然想不到——不是想不到,而是他根本就没去想。他知道典型的谢天麟是个阴险狡诈的人,但却忽略了他的沉稳和谨慎。如果他制定了一条计划,那么这条计划只可能按照他的意志进行,谢天麟是这么的谨慎小心,他会把全盘牢牢地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或许他会利用单飞,但不是那一次。单飞沉默了半晌,为自己的愚昧而气闷。他不知道是什么干扰了自己的逻辑判断能力,有一种可能他在极力的否认——他不是忽略……他只是在看到那个华安琪之后,下意识地把谢天麟整个推翻——但这不可能是真的…… “那又怎么样?”他听到自己苦涩到令自己脸红的声音说,“这一次没有也不等于下一次不会……利用人不是你的强项吗?或者你是个……BI?” 老天,还是问了。单飞咬住自己叛变了的舌头。 谢天麟开始怀疑自己的理解力,他不能够相信自己猜对了单飞的真正意思——他不会在乎的,对不对?难道他不是当他是随叫随到的性伙伴?还是他的占有欲很强烈,不能容忍自己的所属物被别人使用,就像是……“……感情和性是两码事,这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吗?”他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伤感。 这使他看来有些易碎的脆弱。单飞拿不准谢天麟的话里是否带有那么一点点的试探,那丝伤感缠绕住了他,他无法回答,甚至不能思维。 谢天麟不需要他的答案,只要单飞还站在这里,那就够了,他真的不期待更多。抬起手,他覆盖在单飞的脸颊上,温柔地抚摸,拇指在他的唇上摩挲,在单飞开启唇瓣轻轻的含住了他的手指时,他知道自己得到了再次亲吻这个警察的许可。 他用舌取代了手指的位置。 单飞接纳了他,他把他的舌尖卷进口中,他们纠缠着彼此,时而压制,时而挑逗,成功的撩起了对方急促的鼻息以及可以通过紧贴在一起的胸膛感知到的激越的心跳。他们交换着彼此的气息,并且深深为此沉醉。燃烧着的血液喷流在血管里,他们无比的渴望对方。 极度渴望,身与心的交融。 这种从内心深处涌起的、无法遏止的潮流震撼了单飞,让他瞬间颤抖了起来。 这样的迷恋啊,甚至可以让他忘记了一切! 辛国邦、叶利,他们失去了在单飞心中应有的位置,此刻只有谢天麟,只有他! 这种状态是不对的,必须有所选择。 这是这种模糊的、令人迷乱的危险关系开始以来,单飞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对待这个问题。 到目前为止,他们经历过对抗、猜疑、困惑、性、嫉妒、渴望……对,就是渴望。单飞曾经极力否认过,他否认为了谢天麟而嫉妒、而猜疑、更否认他难以抑制的渴望,唯一承认的就是性——这是很自然的,成年男性,身体健康,精力充沛,谁能指责他这一点呢?在这方面他不需要花费多大精力,要做的只有享受。 可他不能——作为一个男性,为另一个男性变得猜疑善嫉;作为一个警察,对一个黑社会开始思念渴望。 他不应该,可是他做了。 谢天麟吸引他,他的性感,他的痴迷,他的强悍干练,他的冷酷脆弱,他的身体,他的整个人就像一个漩涡! 单飞还不知道这种被吸引代表着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面临着一个选择。在他开始认真的时候,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勉力抵御住谢天麟的诱惑——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使命,但幸运的是他做到了——单飞拉开二人的距离:“听着,我们需要谈谈。”尽管无法平稳的呼吸使他的语气中的凝重诚恳打了折扣,但这足够让谢天麟的心脏情不自禁的收紧,血液的温度骤降。 “什么?”从紧绷着的嗓音中,可以感觉到他的紧张,他抓紧了单飞,但立刻又松开——他明白自己的位置。 “有没有一个像样的、安全的地方,至少有个座位,这鬼地方让我头晕目眩。”单飞想脱离这片充满了诱惑、能点燃心中火焰的地方,或许只是走出这里,那么他的决定就会不同——至少更理智一些。 “据我所知,”谢天麟勉强使自己表现的自然一些,他轻笑道,“这个酒窖是最隐秘的,有需要的时候,我通常都躲避在这里。而且,”他强迫自己轻轻的摆脱单飞,走开了几步,“我改造了一下,这里能看到外面。”不知道他推开了一个什么机关,墙壁上现出一盏小灯,幽兰的光线照亮了整个房间。 原来是个酒窖!难怪空气中浮动着这么浓郁的香气!单飞打量着一扇扇存储着各类酒瓶子的酒架和地上堆放着的啤酒桶,最后把焦点落在壁灯上,“他们怎么会让你进来?难道不知道你喜欢下毒?”他嘟囔着,眯着眼睛看向发光的墙壁。这本来算得上暗淡的光线,但在习惯了黑暗的眼中还是过于明亮了,“你……你居然监视我!”他忽然低声指责道。那哪里是盏小灯?分明是个监视孔,正对着单飞习惯的位置,而那幽兰的光线却是此刻酒吧中灯光的折射。 “怎么?”谢天麟的声音中透出一种古怪,“觉得自己跟陌生女人调情的场面很见不得人?唔……你的女人看来是保不住了……”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跟愉悦从他的口中倾泻出来。 “什么?”好奇心打败了唇边的反驳,单飞凑了过去,发现叶利正跟杨光热络地聊在一起,杨帆已经沦落为旁听,左顾右盼的似乎在寻找什么——单飞猜测他找的是自己。“她不是我的……嗯?让我看看,”他在监视镜四周的墙上摸了摸,“你把抓痕留在哪儿了?在你嫉妒得发狂的时候。”他嘲笑地看着谢天麟。 薄怒涌进了谢天麟的眼中,他感觉两颊有些发热,“……你猜错了,”愤恨地看了单飞半晌,他把手掌伸到单飞的面前,五指摊开,“不是抓痕,是齿痕,而且你也找错了地方。” 另外,不只是嫉妒,那其实是绝望——他当然不会让单飞知道。 即便在这样幽暗的光线中,单飞也分辨得出来虎口附近渗着血丝的齿痕,跟以往的彷徨茫然不同,他感到心中一热——尽管有那么多不可知,但至少感情是真的,“如果非常非常的努力,”他握住谢天麟的手,轻轻地描绘着齿痕的轮廓,“你觉得你能不能……回去?” “回去……”谢天麟的心沉了下去,他喃喃地自语,蓦地他用力抽回手掌,“当然能够!”他大声说,并用一个冷笑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那么你为什么不那么做?”并没有被谢天麟的态度激怒,单飞沉静地看着他,“在每一次你受到伤害的时候,甚至要用自己的血来稍减心中的痛楚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回去,而是委屈自己来接受我的羞辱?你知道你从我这里得不到任何好处。” 真实得到了残忍的地步,他甚至不留一条生路给谢天麟。倔强的伪装从盛满了羞辱和无奈的眼中开始崩塌,谢天麟的身子微微地颤抖起来,他后退着,直到脚跟踢到了一个竖立的酒桶,他绊倒在那里,颓然坐在桶盖上:“你不会留一扇敞开的门给我,但也总不会紧紧的闭合。我跟在你后面,去推开一扇又一扇虚掩着的门,心惊胆战地不知道迎接我的是什么。是你让我不能死心。是因为你。”无奈和痛苦装点着虚弱的声音,他就像是说给自己听,“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转身,那么就意味着永远失去了靠近你的机会……你绝对不可能停留在那里等我。” “那么为什么……你会认为我值得?”单飞脱口而出,抑制不了声带的颤抖。在今晚之前,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无所谓其实是这么残酷的一种磨难,原本从他的角度看来,除了情不自禁的被吸引,其他的一切做法都至少可以理解。 “因为你有我所没有的,你能做我所不能的,我以为你能够……”谢天麟骤然中断了自己呓语般的声音,在单飞认为最重要的一个地方,他清理自己的情绪,在一段痛苦到窒息的沉默之后,他抬起头望着单飞,漂亮的眼中不再闪烁着夺目光彩,眼神中所有的只是惯有的空白和冷漠:“所以现在……都结束了是吗?”他的声音平板而冷静,“一个很……肯定的结果?”仅有那么一个尾音,还带着一丝星火般的期待。 他还不够信任我……他认为自己已经不需要信任我了。从没有这样花心思地站在谢天麟的角度思考,单飞尝试着这样做,他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另一个阶段。“我想说的是,”深吸了口气,然后再次因为浓郁的酒香而眩晕,他停顿了一下,稳住自己,而在这个短暂的沉默中,谢天麟一直凝视着他,没有转移视线——他不是个胆小鬼,他会迎接一切可能到来的,无论是什么。“现在你还有机会回头,如果你想。我要提醒你的是,在我开始之后,你将失去任何转折的余地。” 谁都知道——只要你家里有台电视的话——单飞,他勇往直前,不会回头。 谢天麟的眼睛慢慢张大。 这是一个认真的单飞,确实,就如他想象中的那样,黑亮的眼中跳跃着坚毅勇敢的火花,有着眩目的美,他让人无法移开视线——自信而坚定,他有另类的极致性感。 “我不管你认为你能在我这里得到什么,我能提供的是感情、性,但是绝对没有对警队和朋友的背叛。”单飞知道自己将会面对什么,但这不重要,一旦他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之后,除了一个强硬的底线之外,他并不介意会打破些常规,“而我对你也不可能一无所求……” “我是个黑社会。”谢天麟迅速接口道,“这一点无可改变。” “我知道你是,”单飞哼了一声,“所以你可以拒绝回答我,但我对谎言不感兴趣。” 谢天麟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知道他们缔结了一种比性更深入的关系,但也更……脆弱。在任何时刻,得到都伴随着付出。参杂了感情在内,无心的伤害尚且难免,更何况他们这种敌对阵营的身份! 现在单飞为他敞开了一扇门,那么他将以什么来支付? 但是他依旧选择点头,而且,还有微笑。 能点燃任何东西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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