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路庄园 作者:阿金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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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他们会怎么样?”奥帕嘴唇打颤,不由得攥紧了丹的手。
“我……我不知道……”丹同样哆嗦着回答。二人像两只流浪的小狗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很好,比我想象的要少一半,看来我不用再招新人了,”伯爵点点头,他跳下台子,背着手在这排人面前慢慢走过,一一审视着每个人的脸。
伯爵的眼神像是毒蛇一样,嘶嘶的吐着信子,舔过每一个人的脸,冰冷和绝望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将所有人都覆盖住,无一幸免。
这一排人无一不惶恐哭泣,语无伦次的向伯爵解释自己并没有背叛,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或是好奇才把宣传单带回了住所。
伯爵十分耐心的听他们辩解,接着指了几个人出列,训练有素的士兵将这几人的双手反绑,然后呼呼喝喝推推搡搡的把他们塞进了一边的汽车里。伯爵隔着墨镜冲布伦达使了个眼色,布伦达准确无误的接收到,随即大声的下达了命令,士兵们齐刷刷的打开了保险,用枪口顶着这些人前行了几米停下。
“好好睁开眼睛,看清楚,叛徒的下场,”伯爵冷冷的说着,慢条斯理的吸了口烟,将雪茄扔在地上。
奥帕和丹一起闭上眼堵住耳朵。
枪声巨大而有穿透性,声音在空旷的场地上久久回荡,惊飞了一群乌鸦,彻底撕破了庄园的宁静。
伯爵面无表情的走过这一排还冒着热气的尸体,经过瑞塔身边时说;“安排一下,明天去赴多洛雷斯的聚会。”
瑞塔从头凉到尾,身体僵硬的一点头。
四十
第二天,伯爵和瑞塔一早就出了门,搭乘专列前往多洛雷斯侯爵的封地。
多洛雷斯属于当下的异类,他既不出兵帮助王党,也不接济双头鹰,任何通报都不发布,甚至还把他封地内的所有铁轨改了尺寸,没有他侯爵老人家的同意,谁也进不来。于是多洛雷斯心安理得地,坐在自己的地盘上俯瞰下面的人打成一片,不帮理也不帮亲,只将军队派遣到各处保护他数不清的财产,谁来打谁,不分哪个阵营。
多洛雷斯的地盘,变成了汪洋大海中的一片孤岛。
伯爵本以为他会搂着他的财产缩在乌龟壳里直到他死,不想几天前他居然给伯爵发来了邀请函,邀请函中写明,希望爱尔柏塔伯爵能莅临他的宴会,伯爵的到来,一定能让寒舍蓬荜生辉。
伯爵料想他不会只给他一人发,而是大面积的发放给“用得着”的人,而为什么要找这些“用得着”的人,想必是多洛雷斯要表明自己阵营了。
伯爵考虑了一番,决定还是去一趟的好,不为别的,单为捞点好处也值。自从开战,王党耗损严重,国库吃紧,士兵的子弹越来越便宜,抗生素越来越少,食品供给的名单中也只剩下了几样果腹的必需品,烟酒巧克力已经从前线军官的桌子上消失许久,就连伯爵的部队也是数着粮度日,好在严冬已过,一年中最坏的几个月已经熬过去,接下来的夏天秋天都不足畏惧,只是下个冬天恐怕不会好过了,当然,前提是他们能撑到冬天。
早上6点上的车,下午2点到了封地,伯爵等人上了侯爵的专列摇晃了大概3小时,下了列车又坐了2小时汽车,这才抵达了多洛雷斯府邸。
多洛雷斯的府邸也是一座古堡,但看上去比伯爵家的那栋还要阴森可怖,上面的爬山虎好像死透了,枯萎发黑好像烧焦的骨头,蜿蜒的攀附在嶙峋的墙壁上,古老的砖石错落堆砌,露出的尖锐边缘利齿一样狰狞。这是一个面露凶相的老人,敞开的大门像是裂开的嘴,吞噬着缓缓而来的祭品。
伯爵抬起头,望着古堡的高墙上的洞眼出神,那里曾经钉着一个挂钩,牵扯着王党旗帜的左角,现在挂钩和旗帜都已不见,只留下两排整齐的黑洞,像是干瘪乌黑的乳`头,在乳汁榨干后惨遭遗弃。
今晚,古堡和它的主人要一露本来面目了。
差不多半小时后,古堡的客流量达到了一个小高`潮,人头涌动,各路名流军官政客汇聚于此,伯爵和瑞塔遇见了不少消失已久的老面孔,甚至还看到了几个赫西提的官员,警惕的扫过几眼后,伯爵稍稍的放下了心,看来多洛雷斯没有邀请双头鹰的人。
“这老狐狸,他是别有用心,”伯爵晃着手中的酒杯低语。
“筹资和发饷大会,”瑞塔做了个总结,他刚看到了几个武器商,他们的眼睛像蜥蜴一样炯炯有神,与瑞塔对视后,面带微笑的从人群中走过来。
“他是来拉客吗?”瑞塔同样面带微笑,努力不动嘴唇的跟伯爵交流意见。
“当然,弗朗拖欠军费太久了,这蠢货以为能从我这赚回来,”伯爵神情肃穆,同样不动嘴唇的回应。
瑞塔的笑容一时间有点僵,伯爵这是在自嘲,仗打到如今这地步胜负基本已确认,剩下的只有挣扎。
多洛雷斯稍晚时候,带着乐队一起出现,他做了一番开场陈词,然后宣布宴会开始,大厅内摆出几张长桌,应邀而来的人们各自坐下,多洛雷斯本人则坐在最长的一张桌子之首位,坐他旁边的有伯爵,几位赫西提的官员,另两位王党高官,多洛雷斯心腹等几人,瑞塔坐在偏桌。
席间众人谈笑风生,很是快活,期间瑞塔不小心将汤匙掉落在地,弯腰捡时,看见了桌下的情景——周围人的腰间全都鼓着,不同程度的露出了各种样式的枪托,有象牙把的,有乌黑锃亮的,还有专为左撇子设计的。等瑞塔将汤匙捡起后,再看众人的笑脸,已能分辨其中的深意了。
“听说前一阵国王遇刺,现在怎么样?”一个高额头深眼窝鹰钩鼻的低阶军官向瑞塔询问,瑞塔从面部特征分析出这是个赫西提人,也许是哪位军官带的随行人员。
“国王现在身体健康,基本痊愈,”瑞塔轻松地回答,同时往嘴里送了一块儿半生的鱼肉;“弗朗的招数太过下作,为了安全起见国王近期都不会亲自出席各项活动。”
低阶军官本就是没话找话,话题就此被瑞塔说完,他点点头也没有太大反应,拿起杯子喝了口红葡萄酒,但同桌的几个人飞快的扫了瑞塔一眼,脸上表情阴郁而丰富。
瑞塔心中顿时明了,他面无表情的吐出根鱼刺,看来双头鹰的人也来了。
多洛雷斯请了各界人士来搅合,无非就是为了取得舆论上的平衡,同时暗地里拉拢有用的人,目的恐怕是为了独立。
瑞塔仔细想想,这些年他的行径也跟闹独立差不多了,尤其是修铁路那段时间,更是闹的沸沸扬扬,想必多洛雷斯的不满是从年轻时与现任国王争夺王位失败后累积下来的。
瑞塔喝了口热汤,眼神越过吵吵嚷嚷的众人望向伯爵,正与他对上视线。
伯爵的眼里空洞洞的没有丝毫情绪,眨了下眼后,他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旁边说话的人。
瑞塔明白此时伯爵是绷紧神经,不止他,在场的人都是。宴会上随便请两队人出来都能打上一场,但顾忌到还有第三方在场,纷纷不得不皱着眉头硬摆姿态,以至于整个宴会都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和平气氛。
多洛雷斯这边每个人都各怀心事的聊得热火朝天,庄园这边是各怀心事的寂静。
白木屋被暂时的封锁了,一群士兵在伯爵的参谋法瑞的指挥下进行大搜查,白木屋所有的东西被统统扔到了草坪上,连奥帕的也不能幸免。落在草坪上的不乏一些值钱的东西,都被士兵捡起来塞进了自己口袋,此时奥帕不得不庆幸,还好他听话把钱都给瑞塔了,不然此时都便宜了这些野蛮人。
奥帕离着老远的看着这些野蛮人,心里堵着一口怒火无处迸发,很想冲过去阻止,但他明白没有瑞塔的照应,他在这个庄园就是“奥帕”,只有他是“小布鲁斯先生”的时候,光环才会出现。
一想到这,奥帕忽然十分怨恨瑞塔,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生存和他挂上钩,他现在已是不敢想象要是瑞塔彻底从庄园消失,自己会是个什么处境,不说别人,光是莉娜就会让他好看。
说到莉娜……
“莉娜又回家了?”奥帕回到厨房,环视一圈儿后坐到了丹的身边。
厨房消失了几张常见的面孔,又赶上莉娜不在,大家全都心怀悲痛和恐惧的各想心事,消极怠工。
丹沉重的点点头;“是啊,回去了,”接着又小声说;“她要跑……”
“什么?”奥帕有点懵,发现有人瞄他俩后,奥帕拉起丹的胳膊往外扯;“走走,去花园转转,反正伯爵今晚不回来吃饭。”
来到了花园,没有外人的场合下,二人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她在庄园工作很久了,我来之前她就在,你能想象么?她攒的钱可不比康斯坦少,”丹说着一撇嘴,奥帕在他脸上捕捉到了一丝厌恶的神色。
“她家就在安萨雷,房子是她丈夫住,后来他丈夫擅自带别的女人住被莉娜发现了,然后给赶了出去,于是周围人都知道了莉娜在庄园工作,还拿着不少的工钱,这很遭人红眼,而且现在……”丹很有寓意的停顿了一下。
奥帕无法忍受这种打断;“你继续啊!”
“现在安萨雷也开始闹了,谁都朝不保夕,吃喝不足,周围人都这么痛苦,唯独莉娜还这么舒服,你觉得那帮人……会放过她吗?”
“你什么意思?”奥帕觉得周身一股寒意;“可她也看见了,昨天要逃跑的人都什么下场。”
“那是他们,他们居然带着双头鹰的传单跑,被抓住当然死路一条,莉娜跟他们不一样,她有钱,而且不会现在跑,她这两天这么频繁的回家就是在找向导,现在国界线戒严了,想要跑出去就得悄悄地。”
“你跑么?”奥帕搓了搓冰凉的双手。
“你呢?”丹反问。
“我不知道,我听瑞塔的安排,”奥帕在手心哈了一团热气。
丹失落的垂下脑袋;“一直呆在这不是事,双头鹰迟早会……哎……”
“来了能怎么样?难不成他们还杀佣人?来了咱们就下山,用积蓄在安萨雷买个小屋住就好了。”
丹抬起眼睛看着奥帕,似乎十分意外他的天真;“你觉得从庄园出去后,别人会用平常的眼光看你么?他们会觉得你是伯爵的一部分,他们增恨伯爵憎恨庄园,同样也会憎恨你。”
“我们做了什么?为什么?”奥帕露出一脸的惊异。
“因为你住在庄园,”丹无力的一摊手;“所以能跑就跑吧,能远就尽量远,出去或者去南方,总之别留在这,你去外面看过吗?”
“前天出去过一次,”奥帕忽然想起,自己在安萨雷市里的照相馆那还有照片要取,不知道经过大搜查后收据还能不能找到……
“阿蒙早开战了你知道吗,”丹小声的说;“消息被封锁,但是到处都是阿蒙的难民,他们打到阿蒙了,离安萨雷不远了……离我们也不远了……”
“丹……”奥帕察觉出丹的情绪有些异常,他赶紧抓住丹的双肩,坚定道;“那是传言,懂吗,在我们看到听到炮火声前,什么都别信,不过我向你保证,我要是能安全地走,一定带上你!咱们都会安全。”
“咱们都会安全?”
“都会安全,”奥帕重复着,不知道是安慰丹还是安慰自己;“都会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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