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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戒 作者:楚云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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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人围在布告栏前,我拿着通知书挤进去:“那啥。。。请问中文系新生是住这三楼吗?” 
  前面的男生回过头来,过分白净的脸皮在阳光下几乎让我晃花了眼,让我立即想起了三子妈擀出的春卷皮。 
  “呵。。。你也是中文系的呀?”那一声呵甭提多有味儿了,启承转合还带变调儿。这地方我虽然陌生,但这一股子不怀好意的敌视我却熟悉。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这一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一身的嚣张气。 
  我手里的通知单突然被人从后抽走了,一个声音响起,极其标准的普通话,好听地过分,比村里的广播员声音还好听:“哎~住306是吧?我们一起的呢,巧了!” 
  我回过头去,一个很干净的阳光男孩站在我的面前,冲我微微一笑。 
 
  秦商在上楼的时候主动帮我提了一袋行李,他边走边笑:“你妈估计是第一次让你出远门吧?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呢?要知道被子啊枕套啊都得向学校宿管科买的,你这么大包小包地带来,都是白搭了。” 
  啊?我一下子停了脚步,凭什么还得统一向学校买啊?真是平白添出一大笔开销。秦商拍拍我的肩:“怕睡不惯是吧?哎。。。我也是,换个被子浑身不舒畅。” 
  我扯扯嘴角,没有说话。 
  进宿舍时,人已经到了三个了,都是昨天就来报道过了的,今天才来的只有我和——那个春卷皮。 
  春卷皮最后一个走了进来,把那个大大的画着一个勾的行李袋子望下铺一丢:“这宿舍条件也忒差了些吧?怎么连个空调都没有呢?还有这桌子。啧啧,要是把电脑搬进来可怎么办呀?” 
  全场肃静15秒,只有秦商一个人好脾气地笑着应承道:“对呀,这天气没空调是热了点。”一个理着板寸的大个子男生走过来,冲我一伸手:“你好,我叫宋瑜,台湾那主席去掉中间那字就我了。” 
  我一下子笑了出来:“你名字真斯文,我叫王嘉禾。”一说出口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平常说惯了的口音在他们之间,竟然有些说不出的乡土气息。 
  哼~~~~春卷皮又呻吟了一下,拍拍秦商的肩膀起身:“我去小卖部买点东西,袋子里有乐事的薯片和啤酒什么的,想吃尽管拿啊,都是小意思。” 
 
  等入学手续什么的都办完,爹给的钱交了住宿费买了基本的生活用品后根本没剩多少。我在想,如果不是三儿拿命换来的那些钱,我或许真要饿死了。每到这时候我就出奇的想三儿,每天晚上躺在铁架床上会辗转好久,想我们的似水流年,想我们在山里的日子——我曾经那么迫切地想离开大山,可真地走出来了,竟突然意会到了故土难离。说真的,在这班上,乃至宿舍里,我都是相对被孤立的,和这些城里的孩子站在一起,会真地有一种被隔绝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在物质上我真的和他们有太多不同。唯一玩的比较来的是秦商——他是属于对谁都能称兄道弟的那种型,还有宋瑜,春卷皮自然没有到和我公开不和的地步,毕竟我没犯着他,但他看不起我却是连宋瑜都看出来了,他常和我说:“丫那SB整天得意个啥,有钱就了不起呀?全天下人就都他奴才?!看不起谁啊他配?!” 
  秦商就在旁接腔:“他这人是傲了些,也难免的。” 
  我没有伪君子地给他辩解什么他没有轻视我,但我知道我能做的只有忍。 
 
  新生一入学就是一个月的军训,比较好的是我们学校有人民武装学院,所以不必去军区受训,在学校军训好歹自由了好些。那些运动量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以前我和三儿一块满山撒欢的时候,比这不知累多少了。春卷皮估计是被太阳烤化了,一上午要栽个三四次,到后面教官都看不下去了:“罗远翔,你还是坐旁休息吧,一天晕个三五次的,走队列好好的你这么直挺挺地望地上一躺是怎么回事?”众人一阵低笑,把春卷皮气地白脸转青。 
  下午收队的时候,轮到我们组把沙包枪械扛到人武部去,宋瑜还好,东北大汉一个,5个馒头下肚什么气力都回来了,一路还能和我有说有笑的。走到一半我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道:“秦商,把你那两个沙袋给我。” 
  他怔了下,一面擦汗一面道:“我没事,不用。” 
  “走路都晃荡了还没事?”我一手攥着沙袋把它凌空提了过来:“逞啥能呢?”秦商讪笑着:“嘉禾,你真够哥么,一会我请喝汽水啊。” 
  我不在意地笑了笑,在我心里,秦商和建弟狗蛋一样,是我的兄弟了,那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可我再一次地错了。 
 
  春卷皮在某方面可以说是雷厉风行,军训还没完,他家就真给他送了一台电脑过来,他也成为全系第一个在宿舍有电脑的的人,见谁都是一副光荣骄傲的滋润样。也有不少人晚上下操后涌到他房间里上网看片什么的,一时间他倒真成了众星捧月,仿佛真地一雪军训时被“一日九训”的耻辱。 
  我当然也好奇,但那虚热闹我却是绝不去凑的。 
  那天我和宋瑜一并去公共浴室洗澡,到了澡堂他把衣服脱完了才一脸尴尬地回头说:“我换洗的内衣忘带了。”我猛翻白眼:“那就把脏的换一面继续穿。”他一八五的大汉居然好意思给我露出含羞带怯的表情来,寒地我一哆嗦:“行了行了,我给你回去拿行了不?我的大爷?” 
  到走廊的时候,宿舍里的人难得不多,就我们本宿舍的几个人围着电脑,看秦商玩游戏。虽然电脑是春卷皮的,可他这方面和秦商差了远的,那小子倒真的是个行家。我正想推门进去,突然听见春卷皮压着声音道:“咳。秦商,你觉不觉得我着电脑有点不好使?老卡老卡的?” 
  “恩?有点吧,可能是太多用了,不知到载了什么在C盘。” 
  “不是吧,我觉得是王嘉禾趁我不在宿舍就偷偷来玩了,他一乡下人,哪知道这个呀,就是他给碰坏了还怕我叫他赔呢!就他那穷酸样他赔的起么他!” 
  我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往脑门里冲,要搁以前我一定冲进去把他打的满地找牙,打地他亲爹娘都认不出这畜生! 
  秦商还是象往常一样地轻笑:“可能吧。他是这种人,你别和他较真,农村出来的,和咱们聊不到一块。你以后电脑加个密码,那没你同意就没人上的了你的电脑了。” 
  奇迹般的我沸腾的热血竟然平复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呢? 
  城市里所谓的“兄弟”就是这样么?就是这样么! 
  我冷静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们的表情想必精彩的很,可我没看见——我只是象往常那样走到宋瑜的床前收拾了几件衣服,昂首走出宿舍,甚至连门都没关。 
  我孬。。。三儿,你要是看到现在的我一定会说我孬的。 
  可我能怎么样呢?冲进去把他们几个海揍一顿叫他们别狗眼看人低? 
  可我能么?! 
  明明还是夏天为什么我竟感觉到一丝彻骨的寒意? 
  比起罗远翔的嘲讽,秦商的背叛和嘲笑才更叫我齿冷,他居然还能商量怎么来防备我?!这就是他吗的兄弟! 
  我紧紧地咬着牙。 
  各种各样的情绪和念想在我的脑海里交错混杂,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我才反应过来,慢慢地转过身。 
  路灯下,秦商正默默地看着我。 
  “嘉禾。。。不是的,我。。。” 
  “有事回头再说吧”我听见自己说,“我还得给宋瑜送衣服去——” 
  “嘉禾。。。”他拉住我的手,我一把挣开,低喝一声:“滚。” 
  原来这就是人心,从来都是我想的太简单。 
 
  从那一天起,我几乎只和宋瑜走在一起,在我看来,宋瑜人老实,不知比那些坏心眼儿了的人好上多少。宋瑜后来也看出来了,就劝我多和汉本班的同学多往来,毕竟要朝夕相处四年呢。我虚应着,却越发孤僻起来,渐渐地连话也少讲了,总觉得他们会用有色眼光看人。 
  在这里我才知道原来同学之间,真的可以相处如冰,大山里熔炉一般的友情并不适用于城市。 
  宋瑜开始还强着我一起去“班磋”,打球什么的,碍不住我不愿意,他又是个粗心眼的,渐渐的也不理会我了。我一个人走在文科楼会宿舍的路上,有时也想——这与我想象中的大学生活,太不一样了。 
  当然,在有空伤春悲秋之前,肚子问题压倒一切成为主要矛盾。父亲一个月寄来的生活费不足以让我在这座城市里三餐温饱。刚开始上课的这段时间,我几乎耗费了所有的时间啃书,我不想承认自己不如人,可比起他们满口的晏小山秦少游柳三变,我不得不承认水平有差。他们吟诗做对的时候,我和三儿不知在哪胡天胡地地混闹。我没有时间没有精力也没有门路在一开学就去打工。 
  日子难熬的很,馒头配开水成为主餐,加菜时不过是去超市买5联包的快过期的榨菜夹着吃;每天中午一两点过了就餐高峰期,才敢遮遮掩掩地去找大师傅花两块前买一大碗卖不完的煮面,省着只吃一半,剩下的闷饭盒里,傍晚回来看时都已经发地象胖大海一样,咽着冰冷的面条,我总是在想着三儿临走时和我说的一句话—— 哥,混成个人样回来,我等你。 
  可是。三儿,这太难了。 
  唯一能让我振奋地就是省了一礼拜能稍微有钱给三儿挂个电话。他家没装电话,我须得挂到李寡妇那才能唤他来接,等候时听着他急促的脚步声,当他拿起电话“喂?”的第一声的时候,我突然潸然泪下。人前我绝不能哭,绝不可哭,可是在三儿面前,我撑不下去了。 
  “嘉禾?”他迟疑地问了一声。 
  我咬着自己的虎口,闷着不发出一点哭音。 
  他仿佛心有灵犀,陪我沉默了许久。 
  “嘉禾。。。”他突然开口,“你知道不?建弟他爹准备给他说亲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立即用轻快的语气回应道:“谁家闺女这么倒霉呀?” 
  。。。 
  末了他终究问了我的情况。 
  “还不错,同学都挺热情。。。就是读书累了些,所以不常挂电话给你。。。那啥,我家那边,你帮着照顾下——” 
  “知道了。嘉禾哥。”他顿了下,难以启齿似地:“钱够用么?我——” 
  “够!”我几乎神经质似地叫,“怎不够呢?都在学校里呆着,又不花钱。” 
  我受不了也决不会再用他的钱,他拿命换来的钱,怎么艰苦,我也要一个人熬下去。既然选择了出来,就一定要熬下去。 
  挂了电话,我回过神,秦商就站在宿舍门边。 
  宿舍里就我一人,宋瑜他们都出去下馆子了。 
  想必热火朝天,又一番繁华气象。 
  “你怎么没去图书馆?不,我不是赶你去——你平常这时候都——”平常口舌伶俐的秦商仿佛一下子成了结巴,我知道他还在歉疚,可我不需要。 
  我没理他,坐到自己床上,抽出一本古汉语研究看起来。他小心翼翼地走到我床边:“汉语言的郭胖子说会考这个,你看是对的。” 
  我眼观鼻,鼻观口,继续无视他。 
  他似乎无聊地站了一会,才轻声道:“刚才和女朋友打电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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