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板有病 作者:鸡包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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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在讨好他。
陆文桥想到这里,心里又堵又难受。
车子停在自家楼下,陆文桥看到自己房子里并没有开灯。
许亦然没有回来。他突然有种感觉,许亦然也许以后也不会回来了。
今天离开医院的时候许亦然一直没有说话。他说还要陪老张吃晚饭,陆总再见。老张是肺癌晚期,靠化疗和药吊命,许亦然从陆文桥那里得来的十万块钱全扔进医院里了。
和当年的眼镜仔相比,现在的许亦然简直是个脱胎换骨一般的人,就连名字也完全不一样了。陆文桥认不出来,卢星海也认不出来。
他是你什么人?你为什么要那么帮他?你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吗?你记得多少?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陆文桥太想问这些问题了,但许亦然根本没给他问问题的机会,远远站着告别,立刻转身就走。
陆文桥心想,他可能知道自己后来跟卢星海说的话了。
卢星海很热衷于跟朋友们分享自己的私藏,尤其是能令肾上腺素飙升的那种。
也是他立刻敏锐地发现了陆文桥在看GV时的反常表现:他将自己的腿蜷了起来。
卢星海哈哈狂笑,扑过去把他的腿压下来,果然看到他裤子里鼓起一大团。
其余的人也笑起来,纷纷揪着陆文桥问他怎么回事。陆文桥咬紧牙关就是不肯说,末了道一句:我可能喜欢男人。
之后一直到他出国,都没人再找他去看AV了。一个同性恋坐在一帮异性恋里看着他们撸管打枪,他们想想就觉得背脊起毛。
初三的时候他出国了,在美国读高中、读大学。卢星海就读的高中和他相距不远,卢星海又是个爱带着朋友一起疯玩的人,两个人在异国他乡的金发小男生身上第一次尝到了男人的滋味,就此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有一次参加完派对,他坐在卢星海的车里打盹。欲`望被大大满足后陆文桥有了些倦意,在派对上他玩得很开,身下压着的人换了三四个,可惜当时喝得有点多,又磕了药,根本想不起那些人的模样。卢星海一路哼着歌,跟他说起刚刚自己操哭了一个黑头发的小男孩。那男孩又哭又抖,连声哀求,喊他哥哥。
“对了,这让我想起个人。”卢星海说,“你还记得以前我们班的那个眼镜仔么?”
陆文桥愣了一下,笑道:“谁啊?你们班那么多四眼,谁记得住?”
卢星海啧啧嘴:“就是那个常常被我们揍的四眼。你别说,我刚刚有点想起他。他其实长得挺不错,很白,一看就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嫩雏。”
车子拐了个弯,陆文桥住的公寓就在前面。当时他和卢星海即将高中毕业,数年前的羸弱身影已经快要在陆文桥心里消失的时候,又被卢星海说得勾了起来。
“当时不知道这么爽。”卢星海冲他挤挤眼睛,“早知道我们哥俩轮他一回,尝尝味道。”
陆文桥后来想,幸好到了,他必须下车了。否则他可能会挥拳给卢星海一顿饱揍。
眼镜仔并不是他陆文桥的什么人,但却是他真正碰过的第一个对象,有着很特殊的意义。他无法忍受那个总是带着讨好和感激注视着他的人,被卢星海如此下流地谈论着。
那是陆文桥短暂的初中生涯中很奇妙的一块。他当晚做了个梦,梦见眼镜仔坐在一棵特别高的树下,阳光照亮他半张脸,笑得很稚嫩。他走过去摸眼镜仔的头发,很软很温暖。眼镜仔问他你做完作业了吗,我做完了,给你抄。他恼怒地说我懂得做,不需要抄,你他妈别小看我。眼镜仔也不生气,笑得眼角弯弯。
陆文桥醒了之后又想起卢星海的话。他确实长得很不错。
在杂物房外的那一次之后,两个人又在那里见过几次。陆文桥觉得自己有些欲罢不能,眼镜仔很少说话,但喘气的声音又细又轻,像是拼命地压抑着,又忍不住从唇缝里露出一些欢愉的端倪。
他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应该怎么做,但两人最多也只是抱几下,互相帮对方弄出来而已。眼镜仔有时候会试图亲他,但陆文桥总会避开。那人就懂了,带着怯意笑笑,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本来一直到他离开为止,一切都应该这样持续下去,青春期莫名的小骚动,突如其来的醒悟,和躁动不安又勉强控制的情动。
卢星海知道他喜欢男人之后总是时不时要开他玩笑。真真假假的,周围人听了也就笑笑。那时候陆文桥在他们那帮人里的角色大概有点类似小丑,而且是个试图努力学习的怪异小丑。好在小丑很识大体,很贴心,他们谁都不讨厌他。
卢星海值日的时候照例让眼镜仔帮他做。他坐在窗台上,长腿搁在桌子上,跟窗外的陆文桥等人聊天,顺便监督眼镜仔干活。他问陆文桥有没有摸过别人的鸟。陆文桥犹豫了一下,说摸过。
爽吗?卢星海猥琐地笑,其余人也一脸类似的表情。
陆文桥当时飞快看了看正在擦黑板的眼镜仔,笑着说好恶心,脏死了。
他们全都哈哈大笑。陆文桥瞥见眼镜仔擦完黑板,提着垃圾筐去倒垃圾。他脸色很平静,没有任何波动,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不小心被卢星海伸腿踢了一脚,居然还灵活地避开了。
陆文桥觉得手心又热又黏。
后来他就走了,也没有告别。心里大概觉得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人事,如果真的要郑重其事地告别,反而不太妥当了。
他在车里抽完一支烟,又点起一支。掏出手机看时间的时候发现已经过了十二点,又是新的一天。
车窗被敲了几下,陆文桥扭头看到许亦然一脸漠然地站在外面。
他急忙开门下车:“你怎么回来了?”
许亦然看看他,很好笑的样子:“我不回来住哪里?不是说还有一周吗?我在找房子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文桥把烟熄了,辩解道。
许亦然看看他手里那根,又闻到车里浓郁的烟味,眉头拧得死紧:“你有病吗?关门关窗在里面抽烟?你是想毒死自己?”
陆文桥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憋出一句“房子还是先别找了”。
许亦然已经朝公寓楼走去,闻言回头瞅他一眼,嘴角扯扯,很冷淡地笑了下,转身继续往前走。
陆文桥忙跟着他往家里去。
进门之后许亦然问他要谈谈吗。
他太过主动,反而让陆文桥招架不住。他想到许亦然好像一直试图在这个关系里拿捏主动权,不由得笑了下。
“笑什么?”许亦然边喝水边拧着眉毛看他,“谈不谈,不谈我去洗澡了。”
“你洗完再谈。”陆文桥说。
许亦然于是递给他一杯水,要求他喝下,转身去拿衣服洗澡了。他身上带着医院的气息,消毒水的味道和濒死者的绝望,陆文桥觉得他很憔悴。
他坐在沙发上一口口喝水,想起了他和许亦然在一起之后的一些事情。
那次他主动勾许亦然要求再陪一晚,许亦然的表现让他觉得很可爱。他在抗拒着很多正常反应,比如自己给他做手活,比如自己想亲他。但原来许亦然不是顾及,而是伤怀。陆文桥什么都没有意识到,而许亦然则用过去的时光套在现在的陆文桥身上。
青年注视着他的时候,眼神里有愕然,有紧张,有羞涩。
陆文桥心头一紧:仿佛间中数年时光消失于无形,那个坐在杂物房门外树下等候他的少年脸上的神情永远也不会变。
曾为他做过的事情,陆文桥再次做了;但他要求亲吻许亦然的时候,却被干脆拒绝。
说心里没想法是不可能的。陆文桥心想难怪他恶心我。毕竟是我先恶心了他。
他此刻十分笃定,许亦然早就认出了自己。但他没弄懂许亦然是什么意思。眷恋吗?或是留恋?陆文桥想到许亦然在自己面前的那些微小的反应,心里很确定:他对自己是有感觉的。
这个念头令他略略雀跃。
雀跃之后又陷入迷惑。
许亦然对我有感觉,我高兴什么?
他还没想明白许亦然就出来了。
“你洗么?”
陆文桥拍拍身边的沙发:“过来。”
许亦然坐在他身边,打了个喷嚏。
“你太臭了。”他说,“酒臭,烟臭,陆总你能不能注意一下个人卫生?”
陆文桥不理会他岔开话题的意图,径直问:“你当时就知道我是谁了,对不对?”
许亦然擦干头发,把毛巾扔在沙发靠背上,不说话。细长落地灯映亮他的眼睛,他温和清俊的脸上显露出一种令陆文桥心惊的表情。
仿佛是破釜沉舟。
“是。”许亦然平静地说,“我在陆氏的分公司工作,连大老板是谁都不知道那就太可笑了。”
陆文桥侧身看他。许亦然盯着墙角的灯光,嘴巴一张一合。
“太缺钱了。我晚上也做兼职,帮别人翻译文稿。很轻松,但钱不多。那天我去酒吧送稿子,出来之后看到你站在街口。陆总,你站得太招摇了,想看不到都不行。”他笑了笑,很温柔的样子,“真巧啊,我还以为要等到员工大会的时候才能看到你的。这么多年不见,你变了很多,但还是很好认。”
“我以为你当时只是随便找个人就……”陆文桥一时语塞,“就……就……”
他说不出那个词了。
许亦然笑出声:“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卖。至少要找个不那么变态的,而且,而且心还不错的。”
陆文桥心头又开始猛跳。
心还不错的人是说他?
他有些恍惚。自己对待情人和床伴向来都是很温柔的,场面上的朋友也很讲义气,说他人好的确实不少。但许亦然这样说的意义完全不同。
陆文桥知道他说的不是现在的自己,而是数年前为他把书包收拾好的陆文桥。
或者还是那个一边凶巴巴地骂他,一边温柔又难耐地渴求着他的少年。
“当时有点走投无路了。工资我已经预支了下一个月的,稿子给出去了但还不能立刻拿到稿费,第二天老张的化疗就要开始,我也是没办法了。”许亦然说。
他在隐蔽的街角看了陆文桥很久才决定走过去。这个人于他意义非凡,若是有别的选择,他希望自己以更大方、更端正、更矜贵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这之间数年的埋头努力,不过是为了再不想在他面前丢脸。
但人濒近绝望的时候,选择并不太多。
许亦然心里还有一些别的想法,比如想靠近这个人,想用比曾经更进一步的方式和他沟通。它们最终驱动他,让他走向陆文桥。
但他又希望陆文桥不要记得他。
没人再踩低他了。是他自己在陆文桥的面前,把自己按进了泥泞中。
“老张和我没什么关系,和我妈有关系。”许亦然说,顺手拿起桌上的零食吃,“他暗恋了我妈三十几年,从中学时就开始。你知道,我爸和我妈早就离婚——哦不好意思,你不知道。总之就是我妈是单身状态,老张也不敢追她,但对我们母子非常照顾。”
陆文桥不敢打断。
“后来上高中前夕,我妈没了,之后是他一直在照顾我。”许亦然放下零食,擦了擦手,“我是很愿意叫他一声爸的,但他不肯。”
他指指自己心口。
“他有感情洁癖。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能混为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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