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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我小妈怀孕了，检查出来的那天我也在，她刚开始挺高兴的，我也很高兴，没过多久她就死活要把那孩子打掉，我以为她是害怕生育，担心有了孩子会影响到她的研究，我当时挺遗憾的，我其实很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后来偷听到她跟我爸商量要做流产手术，她说她答应过我，会做好我的妈妈，她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出世之后她会不自觉地更关爱他从而忽略我，害怕万一那孩子长大之后跟我争东西，她一碗水是很难端平的，还不如让那孩子从来就没有存在过。我记得很清楚，她当时哭得很厉害，非常厉害，她是很喜欢小孩子的，二叔的孩子出世的时候她老是想去抱她，又怕二婶不高兴，只能偷偷地逗一逗。我当时虽然小，可也能分辨一些事了，我知道她是真的爱我父亲，也是真的爱我，她不是冲着钱来的。我不能剥夺她跟自己的爱人生育一个孩子的权利，我求了她很久，甚至偷偷跑去告诉我爷爷他有孙子了，她才同意把孩子生下来——不过，幸好我当初求她了。”

　　薛灵清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明爵自顾自的说：“她并不是不爱昀桑，相反，她真的很爱他，只是她一直在控制自己不去与他太亲近，害怕端不平那碗水。与其说她因为忙而疏于照顾昀桑，不如说她是故意把昀桑推到我身边，她希望昀桑亲近我，听我的话，这样就减少了以后跟我争家产的可能。”

　　薛灵清摸摸鼻子，“说实话，我真的很难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这么蠢的女人，居然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她这么牺牲自己，最终很有可能血本无归。”他话锋一转，笑道：“又或者说她是在孤注一掷？不成功便成仁？难怪生出那么偏激的儿子。”

　　明爵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复杂，不要用恶意去揣测她，她真的是一位非常出色伟大的母亲。而且，她也并不是没有后路，我爸就是她的后路。”

　　薛灵清耸耸肩，不甚在意，“OK，不过，说了这么多，你就是为了告诉我你的小妈是一位与众不同的后妈？”

　　明爵有些无奈：“薛医生，你知道我为什么称呼她为小妈而不是阿姨或者后妈么，其实我更愿意叫她妈妈，但是她总觉得这样会对不起我的亲生母亲，她觉得她并没有十月怀胎生下我，没有资格夺走这个称呼。可是在我看来，相比我那位生下我就离开的妈妈，她更像我的母亲。但是她不肯，我也没有强求，叫她小妈是因为她觉得‘小’这个字代表她永远年轻，别笑……好吧我承认我当时听到这个说法也很想笑，但是我实际上已经把她当成我的母亲。”

　　薛灵清点点头，很有耐心，明爵接着说道：“我爸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在他知道我跟昀桑的关系后，他抽了我一顿都不管用，但是一句话就让我投降了，他问我，我小妈为我付出了这么多，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想要了，我却以兄长的身份把她的儿子带上床，对得起她么？”明爵摇头，笑容苦涩：“他怕我小妈难过，答应替我瞒着她，但是要我尽快跟昀桑断了，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

　　“你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差？”薛灵清说的是疑问句，然而心中却已有答案。

　　明爵点头，自嘲的笑笑：“实际上，我现在依然很自责，我确实……对不起她。我不怕我爸跟我爷爷生气打我，但是我很怕她难过，怕她失望。”

　　薛灵清沉吟许久，站起身穿上外套，说道：“走吧，我想见见那位美丽的女性。”

　　

 

　　☆、第 9 章

 

　　明爵还是有些不放心，进门前还在重复：“千万不要让我小妈知道，不然我爸能扒了我们俩的皮，我指的是我跟你。”

　　薛灵清的面瘫脸终于要绷不住了，咬牙切齿：“你再啰嗦就自己去跟你爸说，我等着看你死。”

　　明爵噤声，推开门走进院子，一个人影突然窜了出来，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太子……你可算回来了，你可要为母后做主啊！你父皇他……他……”

　　薛灵清：“……”

　　明爵一向很配合：“母后，父皇又怎么了？又要废太子？”

　　扈远臣端着碗走出来，面带微笑，一字一顿：“过来喝药。”

　　明爵蹙起眉，问道：“怎么还在喝？这有两个多月了吧，还是你又偷吃什么了？”

　　李芊不理他，努力挤出点眼泪，一脸哀戚地看着明爵，低声说：“皇上近来性向飘忽不定，对本宫的宠爱是一日不如一日，太子，既然你已监国，不如我们母子一不做二不休……”李芊眯起眼睛，四指蜷起，拇指划过脖颈，眼神狠厉。

　　“……”明爵转过头，“爸，你们最近在看什么电视剧？”

　　扈远臣嘴角抽搐：“琅琊榜，誉王谋反了……”

　　明爵、薛灵清：“……”

　　一直进到客厅两人才像刚发现明爵是带了人回来的，李芊眉一挑，“哦？太子你要出柜，这是你姘头？”

　　薛灵清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忍住没掉头就走，明爵安慰他：“一直都是这样一直都是这样，不是针对你……”

　　李芊一边抵挡那碗中药一边还在跟明爵哭诉：“你父皇转性向了，我刚刚问他喜欢飞流还是秦般若，他居然说飞流，你看看，不仅弯了，还喜欢□□，这怎么回事儿啊，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怎么说基就基呢。”

　　明爵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可还是得配合，“父皇，这当不是一国之君所为。”

　　扈远臣看他们一唱一和的，抚着额头叹气，逼着李芊喝药，“你要是说喜欢那女的，她就会说……”，扈远臣看她，李芊横他一眼，冷哼道：“见异思迁，有了狐狸精就忘了糟糠之妻，见了小姑娘就再也容不得年老珠黄的发妻，只闻新人笑哪见旧人哭，唉……到底能过不能过，不能过离婚！”说完，十分大气的仰头将中药灌下。

　　扈远臣一摊手，示意你看，还是说喜欢飞流保险一点。明爵早已习惯，薛灵清看的目瞪口呆，只觉得这一家子怕不是都是精神病。

　　李芊放下碗灌了一整杯蜂蜜水才缓过来，一脸惆怅的端详着那玻璃杯，“唉，蜂蜜啊，你到底是甜，还是不甜呢？”

　　扈远臣端起碗面不改色，“皮浪最甜。”

　　李芊怒视，“难道不是我吗！？”

　　薛灵清跟着扈远臣上楼去书房前暗自在心里下了结论：妈的，一家子精神病。

　　薛灵清还没自我介绍，扈远臣已经开口了，“明爵已经跟我说了，你是他的心理医生？怎么，我儿子的心理出现问题了？”

　　薛灵清礼貌笑笑，在他对面坐下，“恕我直言了，扈先生，您儿子的精神状况不容乐观，我这次拜访的目的就是想了解一下他的成长环境，找到形成他心理问题的原因，我希望您能配合。”

　　扈远臣双手交叉放在腿上，微微颔首。作为一个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他的身材保持得很不错，身高同明爵差不多，长相更是相像，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与明爵相比显得更加凌厉，气场也更不容忽视，或许是因为他生长于军人家庭，家教更严。薛灵清暗暗打量，扈远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薛医生是么？你可以大胆的看，不用偷偷摸摸的，我对自己很有自信，不过请别让我夫人知道，她有可能会介意，刚才在楼下你也看到了。”

　　薛灵清：“……”

　　薛灵清咳嗽几声清清嗓子，准备省掉客套，直击主题：“扈先生，我想了解一下明爵生母的情况，您方便透露一下么？”

　　扈远臣盯着他，薛灵清有些发毛，那人的声音起伏不大：“抱歉啊医生，快三十年前的事了，我记不清了。”

　　薛灵清笑笑，“这样……那您是否记得她有过精神病史？或者她的家族是否曾经有过，又或者……”他将目光转到扈远臣脸上，与他对视，“您的家族是否有人曾有精神病史？”

　　扈远臣微微眯起眼，薛医生知道自己猜对了，便接着说：“从明爵自己叙述的情况来看，家庭环境并不会导致他患上精神疾病，而他接手您的公司也是循序渐进的，并不存在突然之间出现过大的工作压力的问题，他本人也不曾经受过重大的情感创伤，排除这些情况，我认为最有可能的，就是遗传了。”

　　扈远臣依旧盯着他，薛灵清背后冷汗直下，暗道难怪明爵会被他抽得不敢还手，他确实有这样的气势。那人终于开口，却避而不答：“明爵的情况，很严重？”

　　薛灵清点头，又补充一句：“很严重，如果再不找到原因采取点措施……”不说出后果，给他留点想象空间，效果更佳，再怎么强大冷血的男人，也不会愿意拿自己孩子的生命开玩笑。这种缺德事，薛医生最在行了。

　　果然，扈远臣也被蒙住了，他有些艰难的开口：“他的母亲，确实有过……这样的经历。”他抬眼看了看薛灵清，接下来的话便顺畅多了，“她原先与常人无异，只是偶尔会有过激行为，比如……自残。”

　　薛灵清挑挑眉，看那人不自觉地摸着自己左手无名指的婚戒，“自从怀上明爵之后，她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差，后来生下孩子之后，她也不愿意认，就出国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还有什么能帮您的么？”

　　他用了敬称，薛灵清却没打算领情，他敲敲桌子，笑道：“扈先生，我希望你搞清楚，您不是在帮我，您是在帮您的儿子，这件事情关系重大，我希望您说实话。”顿了顿，又道：“全部实话。”

　　扈远臣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薛灵清漫不经心道：“她不是自愿走的，对么？”

　　扈远臣动作一顿，那人又继续：“她也不是不愿意认明爵，对么？我猜以她当时的情况，她能认出自己儿子的时间，应该不多。”

　　“要把一个精神病人弄出国不是那么容易，当然以您父亲的地位也并不是做不到，只是没有必要，是么？她还在国内……她还活着吗？”

　　扈远臣眯起眼睛打量他，良久，笑出了声：“现在的心理医生都是这么说话的么，我记得我那时侯可不是这样的。”

　　“是么？您那时候的心理医生是怎么样的？”

　　扈远臣笑得有些讥讽：“一边把你当成变态，一边装出一副……”他突然住了嘴，有些生气的看向薛灵清，正迎向对方狡黠的眼神。

　　薛灵清决定给他留点面子，“您是陪明爵的母亲去做心理咨询的时候被鄙视了么？放心，现在不会了，我跟您保证现在您去看心理医生他们一定会很有道德的，现在我的同僚们最强调道德，他们最喜欢道德了，简直爱得无法自拔，恨不得把道德当饭吃。”说罢，居然把自己弄得有些郁闷，任谁都知道薛医生从来都是最没有道德的人，而没有道德的薛医生因为被投诉多次已经濒临被吊销执照的边缘了。

　　扈远臣脸色稍有些缓和，说道：“她确实没有出国，但是她当时已经……疯了，我只能把她送进精神病院，几年之后他们告诉我，她已经过世了。”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希望你不要告诉明爵，他虽然对他的生母没有感情，但我也不愿意他知道她已经死了。”

　　或者说不愿意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疯子，知道是自己的父亲亲手把她送进了疯人院？薛灵清暗暗吐槽。

　　“节哀顺变啊扈先生，不过，我想知道更多她当时的精神状况，做一下参考，您能透露一下么？”

　　扈远臣看他一眼，似在判断真假，然而对方一脸坦荡荡，脸上写满了：我是一个有道德的医生，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儿子。只得开口：“她，当时试图自杀过很多次，我不得已只能找人看着她，到后来她不再自残了，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