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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匪[强强]+番外 作者:香小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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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强强 黑帮情仇 高干

  病房外的天空更加灰暗,乌云压顶,电闪雷鸣。
  罗强那时候站到窗口看了看天,心头莫名腾起一片阴霾,像蒙了一层雾水,湿漉漉的,突然就开始惦记这个人。
  三馒头还在监区吗?
  馒头已经去局里宣传科上班了吧?
  馒头再不会回来了。
  邵钧开上那条略显低洼的路时,路的积水其实还没那么严重,就没掉他半个车轮。
  那时一咬牙、一横心,想着当晚之前就能见着罗强,没有管教的在场监督着,值班医生护士肯定不会用心照顾一个犯人,于是扎猛子似的把车头扎进水里,涉水向医院的方向开进。
  邵钧完全没想到,那天他就没能再从这条路开出来。
  那夜的雨下得特别大,事后官方马后炮说,那是建国若干年来北京郊区最猛的一场雨。
  短短两小时内,雨下了足足半尺多深。
  若是以前,没人会拿北京下场雨当回事儿。就是从那年开始,人们对北方的气候有了更新的认识。河水泛滥,山洪暴发,不再仅只是江淮流域老百姓每年必遭一回的灾难,帝都也会发大水。千百年来以干旱著称、需要南水北调的地方,也能淹死个把人。
 
  37、第三十七章咫尺天涯
 
  把人送到医院的那两名管教,这时候进屋来看了一眼,安慰几句,让俩人先安心在这儿养伤。
  老癞子躺床上低吼了一句:“老子忒么伤成这样儿,腿都快炸残废了,有个说法没有?!”
  管教的赶紧安慰,说领导也恼火着,要找施工队工头讨说法,走责任事故民事赔偿。
  老癞子低声骂道:“赔偿个屁!当老子不知道,施工队的头儿跟咱清河监狱的头儿是他妈一窝生的!……”
  赖红兵和罗强俩人歪在一个床上,心里都忒不爽,这叫一个同仇敌忾,异口同声,把上下几个领导哇啦哇啦挨排儿骂了一遍。
  管教的手机响起来。
  “喂?……谁?你说谁?”
  “小邵?小邵不在我们这儿啊?”
  接电话的人回头问同事,又下意识地问罗强和赖红兵:“邵钧刚来过医院吗?没有吧?你们都没瞅见这人吧?”
  罗强神色一动,插嘴问:“邵警官咋了?他来这儿了?”
  管教的对电话里吼:“啥?预警了?”
  “那这人现在在哪儿?路上?……他到底走哪条路了?”
  “潮白河发水了?怎么还能把路淹了?!”
  两名管教急匆匆跑出去,打电话叫人。
  罗强脸色慢慢凝重,眉头死死绞在一起,呆呆地坐着……
  他当初在邵国钢面前放过的狠话,每个字他都记得。
  有一天,你的人,别落到我手里。
  你的人落到我手心儿里,老子一定让你难受,老子弄死他。
  罗强慢慢走出病房,后背靠在墙上,一个人站在长长的昏暗的走廊里,盯着他自己留在地上的影子,双眼失神。
  影子的形状在他眼底慢慢变化,出卖了他的心,变成另一个人,他心里藏的那个人,细瘦的身材,微微扭着蛮腰,修长的一双腿……
  端着托盘进来换药的小护士,差点儿被罗强一头撞翻托盘和药瓶子。
  “嗳,嗳你站住!”
  “你这人,你不能跑出医院啊,你想跑哪儿去?!”
  那天下午,邵钧其实开出几里地之后,就发觉形势完全不对。
  他也不是个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愣头青,只是水涨得太猛,,猛得超过他脑袋里那根警惕的神经弦。前后也就几分钟工夫,等到他发觉不妙,再想调头退回去,已经来不及。
  京津交界处的潮白河水面最宽处将近百米,暴雨致使河水暴涨、漫出河堤,吞没大片待收割的玉米地,涌向地势低洼的乡间道路。
  他们清河监狱东部几个监区,正位于潮白河沿岸,而医院在数公里外的高地,邵钧恰好被夹在中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时候进退两难。
  水没过车轮……
  水没过车帮上喷漆的“清河监狱”字样……
  车门推不开了,邵三爷没蠢到等着洪水将他没顶。他从后腰扽下警用匕首,一刀戳在车窗玻璃一角,玩儿命狠凿了几下,侧窗瞬间炸裂成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碎块儿……
  车已经没根了,漂起来,被洪水推着挤着往前走。
  邵钧从车窗艰难地爬出,一翻身,像个大章鱼似的,狼败地趴在车顶。
  “我操……”邵钧喃喃地。
  放眼望去,这条路就是一片汪洋大海。
  他今天要想见着罗强,估摸着得直接游过去了。
  邵钧两手奋力扒住车顶,两腿岔开着用脚别住,努力在水中维持平衡。
  后来又从水里捡了一根长长的木头棍,拿来当桨,时不时在车顶划两下,把握方向。
  可是车顶毕竟不能当船来划,更何况水流湍急,洪水从上游冲下来,水里裹得什么都有,农户的家伙事儿,尿桶痰盂,锅碗瓢盆,玉米红薯大白菜叶子,一股脑涌过来……
  被水冲倒的小树苗砸下来,邵钧一躲,那一树劈过来几乎把他从车顶扫下去,差点儿脱手被水卷走……
  他只剩下一只手还死摽着车沿,手指像被割裂似的疼着。
  “邵钧!!!”
  “啊!!!邵钧,你抓住了,别他妈撒手!!!!!”
  邵钧觉着自己一定是快要被水吞没,已经出现幻觉,喊他的人是谁?
  他都不用抬眼看就辨认出熟得不能再熟那混球的声音!可是一个犯人怎么可能出来乱跑,跑到这儿来?
  “邵钧抓住车,爬上去!快给老子爬上去!!!!!”
  罗强抱着路边一棵下半身浸没在水中的树,疯狂地朝邵钧喊话。
  他盯着在水里浮沉挣扎的人,脑海里像被电流缠绕般疯狂回响着他当初曾经威胁邵国钢的某些话。
  你动了我最宝贝的人,我也动你最宝贝的人。
  我让你知道啥叫后悔,啥叫害怕。
  罗强最知道自己宝贝的人吃苦受罪、让人欺负着了是怎样痛不欲生悔不当初的心情。他已经遭过一回,他知道的。
  罗强这天也终于亲眼看着,亲口尝到,啥才叫后悔,啥叫害怕。
  邵钧呛了好几口脏水,恶心地快要吐了,挣扎着爬回车顶,就这会儿工夫,上游又一个浪头打过来,迅速连人带车裹走……
  他自己都快淹死了,还挣扎着扭头望去,竟然看到罗强摽住的那棵树禁不住水流的冲击,瞬间轰然倒下。
  “啊!!!啊!!!!!!!”
  邵钧急得挥舞双手大叫,却发不出多少声音,喊不出罗强的名字。
  砸向水面的树溅起几米高的浪花,庞大的根系连带着成吨成吨的黄土倒灌到洪水中,一片凌乱的沼泽。
  邵钧被水卷裹着,俩眼一麻黑,完全找不见方向,眼角瞥见的就是罗强在水面上挥舞的那双手,像是要跟他说,“快走,树倒了!快躲开!”
  ……
  车子被水卷得不知去向,邵钧因为体重轻在水面上漂着,迅速冲下来,一头撞向一根柱子!
  这一下撞得头晕脑胀,顾不得难受,七手八脚抓住能抓的东西。
  他抬头一瞧,自己抱的这地方,是清河最外围入口处一个界标地。前两年监狱长拍板,让在农场入口盖一个大牌楼,上书“清河农场”四个威风凛凛的大字。底下的人那时候怨声载道,私底下都十分不满,这几年经济效益好咱也别这么糟践钱,有这笔钱您给下边人瓜分了当年终奖好不好?
  咱这儿明明是监狱,你忒么盖个大牌楼干嘛?
  牌楼上写四个大字:贞洁牌坊?
  搞这种驴唇不对马嘴的政绩景观,纯属有病么。
  邵钧可没想到,幸亏盖了个没用的破牌楼,今天这牌坊救了他和罗强的命。
  罗强让水冲下来,没撞上脑袋,几乎拦腰撞到另外一根柱子上!
  这一撞,撞得俩眼发黑,差点儿被腰斩了……
  “罗强!”
  “罗强你抓住,别撒手!到我这儿来!”
  这回轮到邵钧疯狂地喊,猴子似的摽在柱子上不敢撒手。罗强就在几米之外,咫尺之距,他却够不到人。
  罗强一只大手搂着柱子,捱过最初几分钟快要晕过去的剧痛,终于腾出嘴来,斜眼瞄着不远处的人骂:“我操你大爷的老子的腰完了……我操你姥姥!!!”
  邵钧满脸都是泥水,鼻子都让泥堵了,弄了一张憋屈的大花脸,又气又急,也骂:“你姥姥!”
  罗强扯着脖子大骂:“你疯了你他妈没瞧见下暴雨发大水吗!你跑啥跑你跑这条路上来干啥?这条路忒么去年就发过一趟水了你他妈不知道吗!你白痴啊你!!!”
  邵钧吼:“我白痴?我还不是为了上医院看你一眼!你在外边儿炸死了我不得给你收尸!”
  罗强吼:“谁他妈炸死了!老子活得好好的用得着你看我,山上泄洪了你他妈白痴不知道跑!”
  邵钧被骂得愣愣的,又委屈又恼火:“罗强你王八蛋你还敢说我!你从哪跑出来的?!你忒么趁发大水了你越狱吗!”
  罗强是白眼珠套着一圈红眼珠子,牙齿咬得咯咯响:“老子越狱我越你个蛋!我还不是为了出来找你吗我以为你掉水里淹死了!!!”
  邵钧:“……”
  罗强:“……”
  医院楼内楼外都有武警和保安把守,罗强是从住院部三楼男厕所窗户钻出来,爬管子溜到地面,翻墙而走。
  罗强连鞋都没有,一只黑布鞋丢在采石场了,从医院跑出来趿拉着护士小妞的一只白鞋,跑半道就把小鞋跑丢了,于是光着脚跑。
  受伤的腿往外洇着血,纱布全裹成一团烂泥了,腿疼得钻心都顾不上。
  三馒头这小孩儿,遇事没经验,孤身一人陷到水里咋办?倾盆的暴雨,电闪雷鸣,山洪泥石流爆发,谁卷进去都是死,根本没得救……
  罗强那时候真想抽自己。
  他每回出事的时候,是三馒头来救他,捞他。
  有一天馒头真出事了,谁在身边护着?这人身边还能有谁?
  他从医院高处往山下跑,尚有相当一段距离,一眼瞅见清河监狱的小车,车顶上趴着个四爪章鱼。
  就看见那一眼,罗强就快疯了,当时直接从半山坡抱着一棵大树的树杈,扑进水里……
  俩人隔着四五米距离,一人儿怀里抱一根柱子,呼哧呼哧地喘气。
  互相用牛眼瞪着,气哼哼得,都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可是又够不着人。
  邵钧顶着暴雨跑过来,是来找罗强的,以为罗强出事了,没人在身旁照顾。
  罗强不顾洪水跑出来,是来找邵钧的,怕馒头被水淹了,没人救。
  这时候哪还顾得上几天前的别扭,吵架?
  俩人心里都明镜儿似的,心里牵挂着这么个人,哪受得了眼前人有事?
  就这工夫,上游又冲下来一堆木头,夹杂着微弱的呼救声。
  邵钧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拼命想要够到。
  “这里,这里!”
  “你抓住我,快抓住我!!!”
  那是个女人,挥舞着双手在洪水中挣扎,指尖与邵钧的手指在咫尺之间滑过,谁都没能抓住谁。
  ……
  两个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女人从眼前滑过,被激流卷裹着迅速吞没,呜咽,只剩下水面漂着的一团长发,慢慢地消失在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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