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歌 作者:风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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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颜压根没有把表扬听进去,他看着赵亚背影消失的方向,心好像空了好一会,不由后悔:我该早点表态。不知为何把第一天晚上和赵亚睡的事忆了起来,猛地一震:哎呀,他这么不想去,难道在学校里欺负他的就是那个同学?于是更加难受,坐立不安。
赵亚出了门,直想把手里的礼盒狠狠扔到天边去。不过这只可以想象一下,稍作精神方面的安慰,毕竟这东西卖得停贵,而日后妈妈碰到张瑞,可能会问起。
他低头在路上气冲冲地走着,不象提礼物去祝贺生日,反有几分象提着机关枪去扫射敌人。他走了几分钟,想起徒颜,心里特难受,说不出来酸酸的感觉,仿佛遭到背叛一样。再走几步,喘气平息下来,再仔细想想,又觉得徒颜挺冤枉。
妈妈大吼的时候,徒颜瞪直了眼睛,好像绝没有想到漂亮的娟子阿姨会有这么没风度的时候。这下妈妈在徒颜面前的淑女形象可毁掉了。
这样想着,赵亚觉得好笑起来。他的脸慢慢恢复颜色,从唇边逸出一丝呆想时才会出现的微笑。
“在想什么?笑眯眯的。”
赵亚回神,发现张瑞站在面前。原来已经到了张瑞家楼下。
张瑞穿着一件平时少见的整齐西装,好看极了。
“是在想我的生日蛋糕吗?”张瑞做个鬼脸:“可是我没有准备蛋糕啊。”
赵亚满脸的笑容都不翼而飞了:“我没打算吃你的蛋糕。”
张瑞不管赵亚的神情,笑得非常畅快,连眉毛也一扬一扬的,看见赵亚手里的礼盒,高兴地问:“送给我的?”
“是我妈妈给你的。”
张瑞毫不客气地接过来:“营养糖浆。”啧啧了几声。
赵亚尴尬得要死,恨妈妈老土,解释说:“不是我要送的。”
“上楼吧。”
第五章
两部电梯有一部正巧在检修,两人只好等另一部电梯下来。
张瑞不知为什么事高兴,一边抬头看电梯门上闪烁的楼层树一边哼歌。赵亚浑身不自在,他去过张瑞的家,知道张瑞家很漂亮,装修一流。那次照例也是闹得不欢而散,但已经忘记了不愉快的理由。
“在想什么?”张瑞忽然停止哼歌,偏过头问。
“电梯怎么还不下来?”赵亚抬头去看电梯门上一闪一闪的灯。
“你来的时候挺高兴的,一个人嘻嘻笑,在想什么?”
“我从不嘻嘻笑。”
张瑞的表情换了,他每出现这种表情,随后总会做出点讨厌的事来。赵亚暗中警惕着。
电梯叮一声,到了。
他们进了电梯,并肩靠着。梯门关上,空荡荡的隐蔽空间里,能把对方的呼吸都听个一清二楚。
狭小的空间令人感觉郁闷,赵亚只好找事想。
等下进了门,坐一坐,和同学们打个招呼就走。赵亚心里打算着。走了后去哪?回家,妈妈一定会问为什么这么快回来;不回家……打电话叫徒颜悄悄出来,两人一起去体育中心是最合适的安排。可立即打电话给徒颜,脸面上又过不去。赵亚没忘记出门前他可狠狠瞪了徒颜一眼。
叮,二十五楼到了。
梯门一开赵亚就跨了出去,却刚好和提着礼盒的张瑞碰了碰肩膀。张瑞瞅他一眼,眼神里象明白赵亚的心思,嘴边衔着一丝冷笑。
开门的是张家的保姆。赵亚进了门,把宽敞现代化的大客厅打量了一圈,奇怪地问:“其他人呢?”
“我爸妈都有事,今天一天不回来。”
“我问的是其他同学。”
张瑞对保姆挥挥手,表示不用她在旁边照顾,反问赵亚:“谁说有其他同学?”
“不是同学聚会吗?”
“你不就是我同学。”
赵亚沉默,他感觉自己受骗了,兴冲冲拎着一袋子营养糖浆过来,活象个大傻瓜。
“那我走了。”
“别走,你还没吃蛋糕。”
“不是说没有蛋糕吗?”赵亚从门前转身,看见张瑞的笑,知道自己又被他耍了,掉头就抓门把。
张瑞跨前拦住:“我今天生日,你还没表示呢。”
“祝你生日快乐。”赵亚念经似的用最快的速度说了一句。
“祝你生日快乐要用歌唱的才好。”张瑞说:“你唱歌吧。”
“我不会。”
“唱了就放你走。”
赵亚皱眉:“你有毛病?说了不会唱!”他的声音过大,在空空的大厅里引起些许回响,保姆从房里探头出来张望。张瑞跟保姆说没事,她又缩了回去。
张瑞露出拿赵亚没办法的样子,勉强让步:“不唱歌就算了。我没有准备蛋糕,你将就吃点什么吧。”
“我不饿。”
“不饿也吃点。”张瑞拆开赵亚送过来的营养糖浆,开了封口,递给赵亚一支:“糖浆当蛋糕。”
“神经。”赵亚小声地说。
“我们家没人喝营养糖浆,你不喝,我开学典礼时拿去学校请新同学喝吧。就和大家说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请同学们一起分享。”
他说到一半,赵亚的脸就黑下来了。赵亚捏着拳头,又找不到一拳打过去的理由,站在门口一丝表情也没有。张瑞笃定地把营养糖浆递到赵亚面前,等赵亚去接。
赵亚还是接了,把糖浆往嘴里一吸:“行了。”
“还有。”张瑞又递他一支。
赵亚这次不犹豫了,冷冷接过来,又一吸。一来一往,斗气似的把半个礼盒的糖浆喝掉,赵亚还想继续,结果速度过快,呛得咳嗽。
张瑞趁机按他坐下,倒上一杯热茶。
“喝点茶。那么腻,亏你一下吃半盒。”
赵亚整个嗓子都发腻,接过茶喝了半口。张瑞坐在他旁边,认真地说:“亚亚,不如我们以茶当酒,结拜吧。”
赵亚一口茶吞不下去,噗一声全部吐了出来。
第六章
逃也似地从张瑞家出来,赵亚踌躇半天,还是决定回家。
进门的时候怕撞着妈妈,悄悄用钥匙开了大门,蹑手蹑脚地往自己房间里钻。经过妈妈房间时,忽然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徒颜怎么想?”赵亚妈妈原来并没有带徒颜上街。
赵亚停住,站在门边。
“我想,他大概舍不得我?”
“舍不得?”赵亚妈妈问:“要是他舍得呢?”
若琳有点犹豫,声音里掺了点不安:“现在的孩子比大人还有主见……”
赵亚妈妈重重哼了一声,似乎对谁有极大的不满,然后又叹气:“你一辈子就吃这人的亏,真是前世欠下的?骗了你,让你帮他生下儿子,他倒好,自己出国去了,还在外头娶了老婆。你忘记当年怎么受人白眼,日子怎么难熬?”
赵亚吃了一惊,靠在门上,贴上耳朵。
里面的话更清晰了。
“我怎么忘得了。我这辈子是绝不会原谅他的。”
“原谅?要是我们老赵敢这么对我,我拿刀砍了他!”赵亚妈妈又哼一声:“现在那边的儿子死了,他就想起你们来了?我告诉你,他想的不是你,是徒颜。你辛辛苦苦拉扯大的人,他谢谢也不说一声就想弄走。”
“我也知道。娟子,你说的对。我一辈子要强,却尽吃他的亏。不说我,就徒颜,为了没有爸爸,从小受了多少人欺负。你看那孩子现在的性子,都是磨出来的。”若琳幽幽叹气。
“那你说,你到底打算怎么样?”
“我……”
赵亚正想听下去,忽看见面前一闪,徒颜从前面房里探出头,瞧见赵亚,脸上喜色掠过。赵亚向他摇手,要他不要说话,忙走过去,拉着徒颜进房。
“偷听什么呢?”
“没什么。”早上的疙瘩似乎被刚才的话一下子冲得无影无踪,赵亚见徒颜笑得发白的牙齿,心里直内疚,补偿似地说:“还去不去体育中心?现在时间早,赶得及。”
徒颜盯着赵亚瞧,放心地笑起来:“我还以为你早上生我气了。”
“没有的事。”
“那个张瑞,是不是很难对付?”
赵亚皱眉:“算我求你,少提这人好不好?妈妈嘴里老拿我们两比,你也来提。”
两人都怕自己妈妈唠叨,换了运动服,蹑手蹑脚出去。屏住呼吸平安出了大门,仿佛地下党员千辛万苦到了根据地,对看一眼,哈哈笑起来。
整个下午,赵亚玩归玩,总是不大集中,神色间象在想什么,目光偶尔往徒颜脸上转。
徒颜买来两瓶汽水,一瓶给赵亚,一瓶往自己嘴里灌。
赵亚被妈妈教训多了,规矩挺多,拿了吸管低头慢慢吸,抬头问徒颜:“你怎么那么多的国外模型?”
“人家送的。”
“那些东西都挺贵。”
“嗯。”
赵亚瞅徒颜一眼,又低头喝汽水。
徒颜喝得快,咕噜咕噜倒似的把汽水都灌下喉咙,去水龙头捧水洗一把脸,回来的时候耳朵旁边的头发都湿了。他忽然问:“你今天在房外偷听到我爸的事了吧?”
赵亚吃惊地摇头:“没有。”
“还瞒我。”徒颜夸张地上下打量他:“你没事可以瞒我,我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赵亚还是摇头,不自在地坐着。
徒颜倒觉得他这样子傻呆呆的着实可爱,忍不住想笑,刚一咧嘴,一个想法忽然象肥皂泡一样在脑中无声地迸破,他便收回准备淌泻的笑容,换上一副落寞的表情,沉重地坐在赵亚身边,低头不语。
赵亚看徒颜沉着脸不作声,紧张起来,放下汽水瓶,弯腰从下看徒颜的脸。
“徒颜,你怎么了?”
徒颜的眼睛亮亮的,不看赵亚,只盯着地面,用脚无聊地踢地下的石子。
“喂喂,你抬头。”赵亚发起急来:“你笑一个,笑一个给我看。”他不会安慰人,只知道不断弯腰看徒颜的眼睛有没有湿。
如果湿了,可就大事情了。
徒颜的头越垂越下,赵亚弯腰一次比一次低,几乎疼起来。可徒颜还是不说话,闷闷地象锯了嘴的葫芦。
“你说话啊。”赵亚发誓:“我什么都没有听见,真的。”
他懊悔极了,懊悔早上不该瞪徒颜,不该偷听妈妈说话,最糟糕的是故意用模型的话题试探徒颜。他所有龌龊八卦的心思都被徒颜猜出来了。
徒颜抬头看看赵亚。赵亚已经急得满头大汗,汽水只喝了一半,搁在石凳上,已经不冰了。徒颜本来早想好了,到时机,说一声“我冷,你是兄弟就抱我一下”,赵亚傻兮兮的,肯定会非常可爱地扑上来。
可这会看见赵亚着急地模样,徒颜倒说不出口了,赵亚清澈的眼睛叫他痛恨起自己的猥琐来。
赵亚这边正内疚,搓着手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道歉,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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