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缰 作者:猫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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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邱杪不打算因此而体谅他,按说他们这朋友连一天都没做满,他为什么要因为他是个残疾就纵容他对自己撒气?
尽管还为周弋打着伞,不过邱杪把原因归咎为他一手拿着手杖,一手提着电脑包,没办法打伞。
邱杪打算等他一上车,自己马上道别。
没过多久,周弋的姑父就把一辆和周围一样的面包车开到了他们面前,然后从车上下来,拉开车门说,“快上车!”
周弋钻进了车里。
车内很暗,几乎他一坐进去,邱杪便看不清他的面容。
“小邱,上车呀!”周弋姑父挥着手催促。
邱杪收起伞,正递给他想归还,听到车里的周弋忽然说,“你不是要去侗寨吗?”
他一听愣了。
“快上车,哎哟,雨这么大!”面包车司机忍不住不耐烦,直接把邱杪推上了车。
邱杪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上了车,只听哗啦一声,车门关上了。他看着门边被雨水泼湿的那小片地毯,还有窗户上的雨水,又转头看向周弋。
周弋正看着他,目光一相遇,不知他怎么的,紧抿的嘴唇轻微动了动。
这微小的动作让他平静的面容显出了一种古怪和别扭,像是想说话又无话可说。但邱杪看得出来,他已经不为自己先前的狼狈生气了。
见状,邱杪真是好气又好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气全消了,只觉得好笑。他觉得周弋生起气来莫名其妙,自己跟着也气得莫名其妙了。
第8章
周弋的姑父姓张,邱杪喊他“张叔”。张叔的品味不独特,可以说是十分主流,车没开多久,他就打开了车里的音乐,很快狭小的车厢里立即充满了广场舞音乐动次打次的节奏。
邱杪想笑,但余光瞥见周弋时不时微微收紧的下颌,便知道他在忍受这个广场音乐。为此,邱杪更想笑了。
比起车后坐着的两名乘客,张叔的热情可谓高涨,偶尔还会跟着乐曲声大声唱上一两句副歌的高潮。
他浑然不觉周弋的气压变低了,反而是热络地和邱杪闲聊,问,“小邱,你来玩的吧?”
“啊,对。”车里的音乐声太大了,邱杪不得不往前坐了一点儿,以便自己的回答能够让张叔听到。
张叔的身子也跟着歌声节奏轻微起伏,大声说,“那你住我家客栈呗!就在寨子里。干栏,就是木楼!住过吗?”
邱杪听说过这种建筑结构。既然早些时候已经和周弋说好住他家的客栈,这又是去往侗寨的路上,当然也没拒绝的道理。他点点头,“好啊。”
“姑父,你把声音调小一些吧。后头有车按喇叭都听不到。”周弋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可惜音乐声太大,张叔没听清,从后视镜里匆匆看了他一眼,大声问,“周弋你说什么?”
邱杪看他沉了沉气,连忙帮忙说,“他说,让您把音乐声调小一些!否则后头要是来了车,按喇叭您听不到了!”
“哦,哦哦!”张叔马上把音乐声调小了许多,这会儿说话不需要大喊大叫了,可他还是乐呵呵地说,“放心,这么大的雨天,没人在路上开车的。”
周弋垂下眼帘,没吭声。
邱杪估摸着要是换做自己,也得无语。他正处在这微妙的尴尬气氛里,望向外面的盘山公路出神。
过了一会儿,张叔在前头感叹了一句,“唉!小邱,你来得不合适啊。你瞧,这么大的雨,寨子里的路都变泥泞了,也不能好好逛一逛。”
出门玩的确最害怕这样的天气,如果说是细雨绵绵,好歹在这山林当中还有一些如梦似幻的感觉。可瓢泼大雨,就真的只是瓢泼大雨了。邱杪遗憾地笑了笑,“是啊。”
“不过天气预报说明天会放晴。小邱,你来玩几天啊?”张叔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
这周余下的时间,邱杪都不需要去项目部报到。可他不确定自己会在三江待到什么时候,或许觉得实在无聊,明天就会走。“我也不知道,随便吧。星期一前回去。”
“哦,那你放心,肯定有晴天的。”张叔打着包票,“我们这地方,这种雨下不过一天。晚上家里做烧鱼了,因为知道周弋回来,早上特意到河里抓了一条鲫鱼,晚餐烧了吃。”
原本像是这样绕来绕去的盘山公路,还是看不清前方道路的坏天气,邱杪一定会晕车。不过一路上有张叔不断地和他聊天,向他介绍当地的风俗和特产,还有一些趣事,邱杪分了心,倒是就这么摇摇晃晃地坐过来了。
汽车到达侗寨大门口就得停下来。张叔给了他们一人一把雨伞,然后提着周弋的电脑包走在最前头。
邱杪还没走进寨子里,便看到了那座雄伟壮观的风雨桥。
桥上两座楼台,桥下三座石墩,河水自桥下哗哗流过。桥亭和桥廊天衣无缝地连接在一起,纷飞的雨水打落在亭子和廊子的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然而风雨中的桥梁却充满了安定的气息。
他们顺着桥廊往寨子里走,桥上甚至还有孩童在玩闹追逐。从桥头到桥尾,邱杪见到了好几个穿着民族服饰的中年或者老年妇人,她们身旁摆放了一些手工艺品,应该是在摆摊等生意。
她们一面低头做着手中的活计,一面远远地互相谈笑聊天。有人认得张叔,在路过时彼此打个招呼,说的都是他们自己的方言,邱杪听不懂半句。
邱杪被这座桥和桥上的风景所折服,想要好好看一看桥梁顶部和木石结合处的设计,可考虑到周弋他们要回家,而自己也还有很多时间,便暂时作罢,跟着他们继续往寨子里走。
寨子里的道路上铺设了石板,由于雨天,光滑的石板变得打滑。就连张叔和邱杪这样的正常人,走在上面也得特别慢,周弋则更是走得小心翼翼。
乡间小路旁的黄泥土在雨水冲刷过后,变得泥泞不堪了。可路旁杂草丛生当中偶尔会见到一朵朵白色的小花,好像不惧雨水的打击一样,屡屡被压弯了茎干,又傲然立了起来。
进入寨中以后,邱杪见到的基本上都是木结构的两至三层楼房,当然也不乏砖木结构的房子。毕竟木结构的房子不经住,随着时代的发展、信息的交互,传统的民族特色建筑也会相应地发生一些变化。
张叔所说的干栏仍然存在着,不过邱杪估计木楼底下也很少蓄养牲口了。他看到不少人家干栏下面堆满了废弃的木料,原本用来支撑房屋重量的木柱子换做用砖石砌成,更加坚实和牢靠,只是对追求彻底民俗民风的人看来,这种现代化的变革容易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周弋姑父家开的客栈名字十分简单直接,就叫做“张叔的房子”。屋子是完整的全木结构,楼下堆放着稻草和柴火,用塑料薄膜盖在上面防潮。门口的楼梯旁挂着一块用油漆写就的铁牌子,字形幼稚地写着“今日有房”。
邱杪跟着他们上楼,张叔一进门便喊,“哎!回来咯!”
“哦,知道了!”屋子深处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快吃饭了!”
张叔冲邱杪咧嘴一笑,说,“小邱,我带你去看房间吧。”他把周弋的电脑放在门口的柜台上,招呼道,“今天家里就你一个客人啦,走走走,房间都随便你挑。”
他这么一说,邱杪感觉自己像是闯进了民宅当中。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走前看了周弋一眼。周弋嘴角微微上扬,像是笑着,又像是没笑,但目光中带着鼓励的意味,仿佛是让他不必拘谨的意思。
趁着邱杪他们去看房,周弋则提着电脑往自己房间里去了。
张叔家里招待住客的客房每一间都打扫的十分干净,当然跟酒店或者宾馆里的硬件设施相比,没什么可比之处,不过乍看之下也已经是整洁温馨了。
只是不知道是否是下雨的缘故,在这个倒春寒的日子里,哪怕紧闭着窗户,走进屋子里依然能够感觉到湿漉漉的冷气在往身上爬。
邱杪跟着张叔走了三间客房,问,“晚上有空调的吧?”直到现在,邱杪也没在任何一个房间里看到空调,也不知道是不是隐藏得太好的缘故。
“空调?”张叔听罢愣了一下,一拍脑门说,“啊呀,没有啊。我家的空调都是只制冷的,没有暖气啊!”
邱杪听罢错愕,不禁想要找借口寻别的住处去了。南方的冬天他是知道的,就算已经到了春天,温度降下来的时候也是一样——如果没有空调制暖,烘干室内的空气,晚上盖再厚、再重的被子,寒气也会从被褥底下透上来。
看出他的犹豫,张叔连忙抬手,劝说道,“你等等啊,等等。”
邱杪不明所以,而他已经朝外头快步走了出去,往楼上喊道,“周弋!周弋你上楼了吗?”
“干什么啊?大喊大叫的。”一个穿着棉袄的中年女人从厨房里走出来,迎面险些撞上了张叔,“我看到他上去了。干什么?”
张叔看看邱杪,解释说,“家里客房不是没有空调嘛。这位客人是周弋的朋友,过来玩的,我想着怎么安排他呢。”
就算在房子里也穿着棉袄,可见倒春寒的时候木楼里得多冷。邱杪对上女人的眼睛,仓促地笑了笑,“您好。”
女人眨巴两下眼睛,对张叔说,“让他和周弋住一个房呗,反正屋里的房是上下铺。”
张叔一愣,“可以?”
“怎么不行?不然要怎么办?”她白了张叔一眼,“家里就两个房间的空调吹暖风,不然腾我们的房间出来让他住?”
邱杪一听,忙挥手道,“不用不用。”
说话间,周弋从楼上下来了。他拄着手杖,站在木楼梯上面,问,“什么事?”
“周弋啊,这是你朋友吧?”他的姑妈走到楼梯下,望着他说,“家里就两台制暖的空调,你俩睡一屋吧。就睡你妹妹那张床,反正她嫁了人,床早就空了。”
邱杪的背包到现在还没放下来,听到这样的安排,不免说,“阿姨,这样不好吧?”
“没什么,别客气了。”周姨会错意,只管热情招待,“朋友上家里来玩,还做什么生意?不做了,不收你房钱。赶快放了东西,洗手吃饭吧!”
张叔听到不做生意,有些回不过神,疑惑地看向从自己身边经过的妻子,“不做生意?”
“啧,你这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周姨用力一拍他身上湿掉的外套,“赶快把衣服换下来,吃饭!”
邱杪犹豫了半晌,还是不确定地看向仍然站在楼梯上的周弋。
他同样看了邱杪一会儿,才开口,“把东西拿上来放吧。”说着,他转身一步一步上了楼。
邱杪踩着会咿呀咿呀作响的木楼梯上楼,手触碰到扶手上时,已经能感受到湿气渗透到其中的冰冷。
为此他加快了脚步,很快跟上周弋,来到了他的房间。
和刚才邱杪看过的客房都不一样,周弋自己的房间完全没有经过任何刻意的装潢,乍看之下完全就是普通的汉族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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