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将军待朕归 作者:林不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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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如今一想,便很容易得出结论了。
赵清明记得,李逾是在两个多月前的那一日,好似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从一个阴郁冷漠、心思深沉之人,变成了一个冲动任性、毫无章法的人。
赵清明想起那日,对方见到自己的时候摔了一跤,下朝后便去那荒废的院中看了那株枫树。后来对方让自己进凝和殿,赏茶给自己,还给了自己半块被咬过的红豆酥。这是多年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也是这件事,让赵清明开始怀疑李逾变了个人。
再后来,对方说要去沽州,并全然交给自己去办,对自己有着莫名的信任,毫无防备之心。
若说以上这些都不能证明此人是覃牧秋,那么后面的事情便件件都能证明:对方曾抱怨自己的身体如今连长戟都拎不动,长戟正是覃牧秋的武器;在常宁军中之时,对方对军中诸人都极为熟悉;对方在沽州之时,送给自己一支玉弓,而知道自己擅使弓箭之人甚少;对方能驾驭红枫,此事连自己都做不到;对方那日无意透露,从前便认识赵端午;还有那日对方抱着那个木盒大哭……
到了万里寺,赵清明又记起来,那日对方仿佛说过,去沽州是为了救一人的性命,而那人会在沽州之战中死去。
在沽州之战死去的人是覃牧秋。
他去沽州是为了阻止“自己”的死么?
他宁愿回到常宁军做回将军,也不愿在中都做一个皇帝待在自己身边。他甚至从未透露过自己的身份,人近在咫尺,心却远在天涯,在他的心里,早已没有自己丝毫的位置了。
赵清明突然觉得胸口一痛,有些抑制不住想大哭一场。
他立在寺院门口,担心对方的伤势,恨不得飞奔进去,可又有些近乡情怯,不敢去见对方。
万里寺还是万里寺,可是仅仅隔了数日,赵清明再次踏进去的心情却与先前截然不同。
尚等见到赵清明愣了一下,随即便上前拉着对方打算吐苦水。没想到赵清明先他一步开口问道:“是何人伤了他?”
尚等一愣,道:“什么何人?端午是不是乱说话了,陛下是从马上摔下来的。手臂受了伤,倒不是很重。”
赵清明闻言略微冷静了一些,又问:“陛下又不是没骑过马,好端端怎么会摔下来?”
“我也觉得纳闷,今日那马跑的是快了些,可是并没有发狂,陛下身子一歪就摔下去了。我当时就在后头,看的清清楚楚,可把我吓死了。”尚等道。
赵清明拧着眉头,没有言语。这时便见覃牧秋远远的走了过来。
“陛下。”两人同时向覃牧秋行礼。
“赵将军病好了?”覃牧秋瞥了一眼赵清明,随口问道。
“臣已痊愈。”赵清明道。
“那就好。”覃牧秋说着便朝寺外走去。尚等抢先一步去取马,赵清明跟在覃牧秋后头,眼睛一直盯着对方的手臂,对方伤口显然包扎过了,可衣衫上还沾着血。
到了寺院门口,覃牧秋开口道:“红枫还好吧?”
“很好。”赵清明道:“红枫是在中都长大的,这里是它的故乡,能回来,想必它也是高兴的。”
覃牧秋回头看了一眼赵清明,见他面色如常,便轻轻嗯了一声,未再言语。
回宫的路上,赵清明一直紧紧跟在对方后头,他心里想着,从今往后,再也不能让对方从马上摔下来了。李逾平日里深居简出,疏于习武,体质自然是比覃牧秋差了许多,往后还要适时的督促对方习武才是。
快到宫门口的时候,覃牧秋从怀里取出了一块面巾系上。赵清明一愣,没想到自己不在侧提醒,对方竟也能一直记着。
尚等意外的没有受到任何责罚,谢了恩之后便回去当值了。赵清明一路跟着覃牧秋回到凝和殿,然后便立在殿外,也不跟进去。就如同覃牧秋来之前一般,一动不动的守在那里。
只是,从前守在那里的是一具躯体,而如今守在那里的又加了一颗心。
赵清明立在同一个地方七年多,从未像今日这般欢喜满足。即便殿中那人的心里没有他,即便殿中那人的心远在千里之外,只要那人还活着,他便觉得很好。
覃牧秋有些莫名的心绪不宁,这趟去万里寺,并没有解决他心里的疑问。无云的话对他并非没有影响,只是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欣然接受这个身份,他还对自己的死无法释怀。
他想知道李逾为何要杀自己,这个疑问就如同一根丝线,在他的心里越缠越紧。他如果不解开这个疑问,早晚这颗心会被勒的动弹不得。
他在书案上铺了纸,起笔画了一茎梅枝。突然想起那日那副没有画完的墨梅图,依稀记得沿济似乎在上头提了字,不知提的是什么。原本是要留给李谨题字的,也不知最后对方是否看到了那副画。
荣安在一旁磨墨,伸着脑袋看他画画,也不知是否看的明白。
“回头着立冬在殿外多置些梅,到了冬天不看梅,那还有什么乐趣?”覃牧秋道。
“冬天不看梅是没什么乐趣。”荣安道。
“胡说,冬天不看梅,也可以看雪。”覃牧秋道。
荣安笑了笑,也不回嘴。覃牧秋提着笔半晌没有落下,突然道:“去看看赵将军是否走了?若是没走让他进殿来站着,外头多冷呀。”
第20章 赠画
覃牧秋立在书案前,沾墨落笔,画的极为投入。过了近一盏茶的功夫才抬头看了一眼,正望见赵清明立在殿内凝望着自己。
“这凝和殿还是有你一把椅子的,坐吧。”覃牧秋若无其事的道。
“谢陛下。”赵清明道。
隔着几步的距离,赵清明很想上前去抱抱对方。他想告诉对方,自己很欢喜,可是又觉得对方大概是不会再为了自己的欢喜而欢喜了,不由有些黯然。
覃牧秋年幼时极为懒散,读书习武都不太上心。好在脑袋聪明,弥补了平日因疏懒而逃避的功课。赵清明从未记得对方竟有作画的爱好,从前若是得闲,对方恨不得整日在外头跑马、游玩,决计是不肯窝在屋里头舞文弄墨的。
他是何时转了性子?赵清明皱着眉猜想。
覃牧秋又落了两笔,抬头见赵清明依旧立在那里未曾坐下,便道:“赵将军过来看看朕画的如何?”
赵清明闻言便上前,见对方画的墨梅似有些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画的很好,臣很喜欢。”赵清明道。
“难得赵将军喜欢,我着人去裱起来,送给你吧。”覃牧秋道。
赵清明有些微微的惊讶,却不知覃牧秋在北郡之时,便时常作了画到处送人。不止李谨的书房,便是宁安王府的管家房里恐怕都能找出他的大作。
“荣安,去把立冬传过来。”覃牧秋道。
荣安应声去了。覃牧秋又提笔在纸上落了款,拿起桌上的私印便沾了红泥作势要盖上去。
“等一下。”赵清明突然出言制止,覃牧秋不解的看着他,他支吾了片刻,道:“臣是觉得,这墨梅若是盖上了红泥,未免太过突兀。”
覃牧秋闻言觉得有理,便将私印放下了。却不知赵清明是不想覃牧秋的画上落了李逾的私印。
“不如,陛下为臣提句诗吧。”赵清明道。
覃牧秋瞥了赵清明一眼,觉得对方今日与从前有些不一样,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后来一想,兴许是今日自己受了伤,怕自己一怒之下责罚尚等,所以才处处赔着小心。
想到此处,覃牧秋心里觉得有些好笑,面上却故作沉吟,良久提笔写了一句:“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这是覃牧秋开始念书时,赵清明教他的第一首诗。
赵清明看着他落笔,心中一动,还以为对方在暗示他什么,可抬眼看到对方的表情,便知道对方只是玩心大发而已。
“这是朕年幼时学的诗,虽然简单了些,可与这画中景色倒是相称的很。赵将军觉得呢?”覃牧秋一本正经的道。
“臣也觉得甚好。”赵清明道。
此时立冬到了,覃牧秋吹了吹墨迹,对立冬道:“拿去裱起来,这是朕赏给赵将军的,可要仔细着。”
立冬忙小心翼翼的取了画告退。
“陛下从前不爱丹青。”赵清明道。
覃牧秋笑了笑,起身走到矮榻上坐下,又示意赵清明也坐,然后端起几上荣安刚摆上的雪梨汤,喝了一口,道:“哪有什么事会一成不变?我幼时还以为自己,可以做一辈子锦衣玉食的闲散之人,今日还不是要坐上那张龙椅。”
“陛下生来便是天子之躯。”赵清明道。
覃牧秋看了对方一眼,知道对方在提醒自己慎言。他心中十分好奇,为何赵清明已经知道自己不是真皇帝了,却还是不闻不问。对方不问,他心里编好的那一套说辞便用不上,如此不能“坦诚”相待,他便觉得总是不能将对方收为己用。
他原本不打算和赵清明有任何不必要的交集,可是得知自己的死是因为李逾的缘故之后,他便动了心思要找出这其中的缘由,如此赵清明便成了可用之人。
“你说是便是吧。”覃牧秋见对方故意装傻,心知此事急不得,便转了话头,道:“朕这几日批改奏折,遇到一些政务,不甚熟悉,恐怕前因后果还要赵将军与朕说一说。”
赵清明忙应是,于是荣安便去将书案上的小半摞奏折取了过来。覃牧秋选了一本递给赵清明,对方翻开一看,见上面有覃牧秋的批注。对方字迹虽比李逾更随意一些,运笔行文却与李逾有些神似,一时之间倒也看不出太大的差异。
万里寺。
最近几个月,无云觉得自己或许该改名了,叫乌云。万里寺因着他的缘故,如今可算不得清净之地了。
或许这要怪他自己,入了清净之地,却不是个清净之人。因缘际会,人顺天意,该着的嘈杂,半点也躲闪不得。
无云对面覃牧秋坐过的软垫上,如今坐着宁安王李谨。
“王爷,您实在是不该来这是非之地。依照贫僧的看法,您回茂县之后便该将给您出主意的人砍了,莫要养虎为患。”无云把玩着手中的一枚玉珏道。
“无云师父也说了,本王能回到茂县,所以本王此行算不得是馊主意。”李谨道。
无云将那玉珏放到矮几上,朝李谨身边推了推,道:“王爷想见之人,怕是不容易见到,倒不是贫僧有意推脱。”
李谨笑了笑,道:“本王既然来找无云师父,自然也是花了些功夫的。听闻无云师父从前是太子门客,相熟的朋友,本王多多少少认识几位。左右本王也不急着回去,接下来的几日可以一一去会会他们。”
“王爷。”无云叹了口气道:“您这是何苦呢?”
“不苦,本王连中都都来了,若是无功而返,倒不如留在中都了事。”李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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