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寸日光 作者:吖笙
Tags: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怅然若失
“要不要来点啤酒?”服务员姑娘的态度热情中带点腼腆,这也难怪,在这样的小乡村,像林徵这样的俊朗养眼的帅哥挺稀少的,而叶熙也生得清秀,却不像林徵,第一眼就叫人过目不忘,后来亲昵时,他说他是他心中的“小日头”,其实不知道是谁像那温煦的日光,暖了人的心房——
“不用了,要两份米饭,谢谢。”
“好,马上上菜,稍等。”
“笑什么?”待姑娘走远,挑了挑眉角问。
叶熙无言,双目向那姑娘离去的方向示意一番,林徵的脸也随之斜了斜,随即明了他的意思,颇有些不以为然,对于这种倾慕的目光早已见怪不怪了。不知道是否在自己故乡的缘故,叶熙见不得他这拽样,知道他没有轻视的意思,可是心里就是不舒服,他知道是自己骨子里那股自卑在作祟。
看着对方忽然变得难看起来,有些不着头脑,没来由一阵着恼,喉头上将出未出关怀的话又如数吞回,想了想又问老板要了三瓶啤酒,自斟自饮起来,等到饭菜陆续上来,也只顾着自己吃。
听他要酒的时候眉头拧了拧,不赞同却也没阻止,记得他上一回酩酊大醉,还是两年多前,结果来来回回去洗手间呕吐,折腾了一整夜,完了第二天还闹头疼,嘴里骂骂咧咧”这马尿够能折腾人的,老子以后再也不喝了”,当然这也只是句空话,后来检查出转氨酶指数偏高,收敛了些却也没少喝。想着,便往自己杯里倒满。
“这不是叶家娃子麽?”
埋头管自个儿的两人这才抬起来,声音来自内堂出来伛偻却精铄的老人家,叶熙愣了愣,那头已经过来坐下,“果然是叶娃子,我就说我没认错,别看我老了,这眼神可毒着呐!”
林徵看了看老头,又看了眼叶熙。
“赵大爷,您好!”回到家乡,乡里乡亲的熟人自然不少,可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让他有些不适应,但却意外的温暖。
“和朋友回来看看啊,很久没回来了吧?”
“嗯,两年多了。”为两人作了介绍,又让上了一瓶白干,添了两样酒菜,一盘花生米。
“你这娃娃,真是有心,没忘了老头子还好这一口。”
叶熙笑笑:“哪儿能忘了,以前下学回家经常看见您和爷爷在村口槐树底下喝上两口儿。”酒有些苦,笑里却更苦,林徵瞧着揪心。
回忆起旧事,赵大爷也有些黯然:“自打儿老哥哥走了,这二锅头喝着也没了滋味儿。”言语间,不无唏嘘。
“欸,大爷,再给您满上。”林徵□□话来,“来的时候我也看见了,那槐树真壮实,有些年头了吧?”其实只顾着自己心事的他哪儿看得仔细。
“那可不,都四百多年了,前几年省里还给评了二级保护植物呐!底下那石桌也是明朝留下的,那其实是个棋盘,据说当年刘伯温在这儿隐居时遗留下来的。下地回来,我和叶娃子他爷爷喜欢杀上几盘。”
林徵视线扫了一眼叶熙,那人垂着眉眼,认真听着,间或陪着抿几口酒,嘴角的弧度始终定格在那处——
老人的声音低沉,因年长的关系,速度比较慢:“那年,叶娃才来村子不久,是七岁吧?”看了眼叶熙,后者微微点了点头,“这娃怕生得很,三步不离叶老爷子。那天刨完地没啥事,又跟老爷子杀开了,也没留神这孩子啥时候不见了——挨家挨户去问都说没见着人,他爷爷那个急啊,后来碰到守成家的,说是追着陈家二崽子往后山跑了,我心里一寻思坏了,那崽子平时调皮捣蛋惯了,村里哪家小孩没被欺负过啊,一准儿要整人了。”
呷了口便见了底,就着花生,心满意足地啧了声,林徵又给他添满。
“果不其然,那坏小子没安好心。我们一看呐,两小子都鼻青脸肿的,旁边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愣愣着干瞧着。好不容易劝开来,俩跟斗鸡似的干瞪着,都是强小子,问谁也不说为啥,后来陈家老大找来,揪着二崽子的耳朵回家了,算是了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俩人上小学后,那二崽子就赖上叶熙了,屁颠屁颠跟在他后面,估摸着叶娃子是拗不过他那死乞白赖的,”抬眼瞅着叶熙,两人碰了杯,“两个人慢慢玩到一块,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徵杯里的也换成白的了,也跟老爷子碰了下,一口气干了,一股子辛辣窜上口鼻,连着双眼一阵酸胀,低下头,五官狠狠纠结在一起,好一阵才算完。他没有发现叶熙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复杂莫名。
赵大爷已然陷入自己的回忆,并没有去注意他们。“跟陈二崽子混久了,叶娃子虽然还是闷葫芦一个,渐渐也开朗多了,那时候老爷子嘴上不说,心里甭提多欣慰了——说起来,你们俩爷孙个性一个样,啥事都放在心里,可我知道,老哥哥心里头苦啊——”花甲的老人腔调带上了些许哽咽。
“赵大爷——”叶熙轻唤了声。
老人回过神来:“瞧我,你难得回来,不提这些伤心的了——”收拾一番心情,“叶娃子可争气了,是咱们村学习最好的苗子,考上了县重点,那可是咱们村第一人啊!”说话间不无自得,老人心里也把叶熙当做自己的孙子来疼的,“陈家也花了不少心思送二崽子进那学校说起来这村子人老的走的走,年轻的出去闯的闯,上学的上学,也没剩多少旧人哩!”转而看向叶熙,“陈家搬走快十年了吧,你跟崽子他们那么熟,有没有联系?能回来聚聚就好了,趁老头子还在,还能瞧瞧,过俩年老头子就要去找老哥哥下棋叻!”
“大爷,您眉毛长垂,耳门阔大,目泛神光,人中深且长,一瞧就是个长命百岁的主儿!叶熙,干紧儿让老爷子给咱摸摸,借点儿寿!”
赵大爷乐得眉开眼笑,摸了摸他的脑门:“你这娃子真有意思,还会看面相呐!”
“老爷子,不瞒您说,咱别的不会瞧,就看这长寿与否是一看一个准儿!就说咱们家一邻居大娘,那时候是病得七荤八素的啊,她儿子女儿都给她准备后事了,咱偷着把寿衣给剪了,跟大人们说那是寿星的昭示,”那时小屁孩一个,纯粹是胡说八道,因为跟大娘的感情很好,才做下这荒唐事的,没少挨父亲的棒子,“说寿星爷爷给他托梦说大娘是长寿之人,能活九十九,没一个相信,可是直到现在大娘还好好的生龙活虎,天天抱着曾孙子在院里乘凉呐!”
老人哈哈大笑:“你也是个能惹事的主儿!承你吉言了!”忽然想起什么,“你们现在也大学毕业了吧,工作有着落了嚒?”老人家的心思很简单,只要年轻人好好的,温饱不愁就好了。
“都毕业一年多了呐,也工作一年了,叶熙这孩子到哪儿都是出类拔萃的主儿,优秀人才,毕业那会儿有好多企业争着抢着要呐!他现在在B市日报社工作,那个忙啊,简直离不开人,这次能回来领导本来不放人的,出于他平时表现优秀,才给了几天的假。”
叶熙撇了撇嘴角,不理会他胡侃乱侃,瞧着老人欣然自得的表情,跟倒了五味瓶似的,说不出滋味儿。林徵啊林徵,你真的一点退路也不给我了么——
送完老爷子回去已经十来点了,两人一路无话。
林徵仰头望了望,乡村的夜空比城市里的清明得多了,一轮残月清清冷冷地挂着,数得出的星辰镶嵌在黑幕中,忽明忽暗,循着各自的轨迹。突然有些凉意,临近深秋了,此时的天气昼夜温差比较大,身上只穿着条薄T恤,侧脸看了看身旁的人,常年不变的白衬衫,裹着清瘦的身板,更显得单薄,他是不是也觉得冷,很想抱着他,不知道自己仅剩的微薄的暖意可还暖得了他——
“到了。”
林徵点了点头,这条路太短了,短得让他来不及给予拥抱——
屋子空了好几年,煤气热得快都没有。
“没有热水,将就一晚上吧。”将从柜子里找出来的干净衣服递给他,那是一身白色T恤短裤,样式很旧,还有一股浓烈的樟脑味,见他鼻子微微皱了皱,立马又收了回来,“你自己带着换洗的吧,这衣服放太久了,应该不能穿了。”
林徵又把衣服抢过来:“在宾馆住了那么多天,衣服都脏了,没的换了。”抖开来比了比,相较于他的身形偏小了,“你大学后就没怎么长高。”
“嗯。”叶熙高中之前都是属于个小一群里的,高中三年突然抽高,之后就没长多少了,现在是176左右,而林徵有180,关于这个让他有点郁闷,男人对身高还是比较在意的吧。又丢给他干净的毛巾。
林徵接着就往洗手间去了,这种老房子,浴室没有安装蓬头,更别说热水器了。闻了闻身上的味道,选择打开水龙头冲洗,刚开始流出的水都伴着铜锈,半分钟后才算干净。水猛地冲刷到皮肤,冻得他一阵哆嗦,抹了香皂,新的,叶熙常用的牌子,用力搓着,身体慢慢开始产热——
出来的时候,叶熙正将一本黑灰色的笔记锁进抽屉,看着自己的衣服在他身上,眨了眨眼,学生款且稍微贴着身体却意外的不怪异,全赖于生了张招人妒的好脸庞。腹诽着也洗漱去了。
“水凉,擦下就好,明天去买个热得快。”适时打了个喷嚏。
“早点睡吧。”
褥子被单都已经铺好了,入鼻的气味不似刚才呛人,寻思着应该是傍晚的时候收拾的,在很多细节上他是很细心的,自己常常笑他婆妈。
床是木板床,躺下去的时候“嘎吱”一声,翻身时也会发出声响,他想这天真是太累了,这么躺着都懒得动了,脑袋也开始昏昏沉沉——
其实,叶熙在收拾房间的时候挺懊恼的,收拾一个房间有些别扭,收拾两个房间又显得矫情——林徵骂自己娘们不无道理。看了眼床上的人,面朝内侧躺着,留了很大一部分给他,暗叹了一声,将窗户关小了点,再轻轻躺下,不可避免也有嘎吱声,身侧并没有动静,约摸是睡着了,松了一口气——
恍如隔世——未免夸张了些,两人分开其实说长也不长,也就三个多月,说短却是度日如年——
将睡未睡间,床板一动,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那人的脸贴在自己脑后,呼出的气息烫了自己的耳廓,回暖了心窝,谢谢你找到我——
林徵并没睡着,淡淡的皂香混着樟脑的化学味侵入鼻息,突然觉得这气味也不错——
清晨,两人同时醒过来,不过谁也没有动。
“跟我回B市吧。”许久,因喝酒而微哑的声音,来自林徵,不是询问也不是征求。
“这次请了几天假?”
“无限期。”
“你——”一时情急,翻身正对着他。
无视他脸上隐忍的失望愤怒及不知所措:“还没辞职,你以为咱能跟你似的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啊——不过老毛只给我两个星期,逾期自动滚蛋,现在已经过十一天了。”老毛,毛安臣,林徵直接主管,其实在B市日报上班的是他而不是叶熙,叶熙辞职后才离开他的。林徵是做市场推广方面的,老毛挺看重他这个小年轻的,林徵就差炸毛了说“老子不干了”,好说歹说才准了他两个星期的假。
叶熙自然明了他的意思,除去路程,他还能在这儿待两天,不过前提是自己跟着他离开,不然他赖在这儿一辈子了,这个霸道的人啊,该怎么对他说,自己内心有多么矛盾,理智告诉自己,为了他好,就该走得远远的;情感却在反驳,认清自己的私心吧,你根本不想离开他——反复挣扎,一声叹息:“起床吧,菜场那家豆浆摊不知道还在不在,都很早收摊的,小时候最馋那里的豆浆油条,很少有机会吃到热乎的。”
尽管不乐意这么早起床,见他兴致勃勃不免也来了兴趣,两人稍微梳洗就赶着往菜市场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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