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消失的第十六夜 作者：鸦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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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小钰你生病了吗？”舒雅看似很随意地回答了彭程的问题，又去关心齐钰。
此时在舒雅看来，也不觉他俩有什么不妥的，只当这个大男孩是自己儿子的舍友，又看儿子这副模样很像生了病，他只是在照顾她的儿子罢了。
齐钰似乎很抵触她，眼神上与她完全没有任何接触，更别说回她的话了。
舒雅尴尬无比，还是彭程化解了这一局面，先对她说：“阿姨您别担心，没大碍……”
接着彭程又微微低头问齐钰：“能让你妈妈进来吗？”
齐钰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得到齐钰的同意，舒雅跟在两个大男孩的身后进了屋内。
但一进到屋子里，看到屋里的场景，她整个人感觉世界都崩塌了。
一张被子混乱的床，满地的衣服和裤子随便乱扔，还不是一个人的——她原先以为既然是室友，那么室内应该就有两张床才对，可现在看来，她怀疑，她似乎想得太简单了。
彭程也是进了室内后才顿悟的，cao，他怎么就没想起来这堆破事，就把丈母娘请进屋来了……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只能硬着头皮把齐钰扶到床上坐着，又把电脑转椅拖出来，对齐钰的妈妈说：“阿姨您坐。”
说完，彭程丧着脸去捡地上的衣服裤子，一边捡一边暗自流泪，比捉女干在床更惨的是什么？——是被男朋友的家长发现自家儿子被人给睡了。
舒雅坐到转椅上时，齐钰已经从失魂落魄中缓回来了，反倒是舒雅面露震惊，迟迟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小钰，你和……是什么关系？”舒雅不可置信的看着齐钰。
齐钰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缓缓道：“你都已经知道了。”
“妈妈不知道。”舒雅使劲的摇头，像是自欺欺人般，语气拔高道，“妈妈要听你亲口说。”
一旁还蹲在地上的彭程刚把所有衣服收拾好，听到这句话吓得腿都软了，不知该不该站起来。
只听齐钰冷得不能更冷的声音响起，他道：“他是我男朋友。”
舒雅两眼瞪大，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齐钰，她不敢相信，齐钰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她不是封建的人，恰恰相反，她前卫，她对一切新鲜的事物都能试着去接受。
可这是她的儿子，她一时接受不来，自己的儿子，在与她断了联系的这几年变成了这样。
她两手握住齐钰的肩膀，质问他：“小钰你是为了气妈妈才说出这种话的对吗？你就这么恨妈妈，恨到要做这些蠢事吗？”
“我没有为了气你。”齐钰看着她的双眼，目光冷峻，“我怎么就做蠢事了？”
舒雅还没来得及回话，齐钰就突然开始剧烈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齐钰越咳越严重，蹲在地上的彭程看齐钰不对劲，懒得管那些脏衣服，起身疾步过去，拿起电脑桌上的水杯就要给齐钰喂水喝。
彭程冲过来的动作太大了，舒雅不得不让了让身子，就见彭程过来半蹲在地上，把杯子递给齐钰，而后用手抚拍着齐钰的后背，温声细语道：“慢点，喝口水。”
齐钰被他轻拍顺背，好不容易止了咳嗽，他刚想举杯喝一口水，突然感觉胃里翻滚得厉害，眼看就要呕吐出来了。
半蹲着的彭程意识到他倏忽的变化，迅速的将手伸到齐钰的口下，生怕他吐出来脏了身上的哪个地方，另一手仍是轻抚着齐钰的后背，哄着他：“没事啊，别急别急。”
刚才彭程为齐钰做的那些事，在舒雅看来已经算是很关心自己儿子了。
可这个大男孩最后的这个动作简直可以说是直击舒雅的心脏，她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二人，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才好。
如果换作是她，她也做不到在儿子即将要呕吐的时候，将手伸过去，为他接住呕吐物。
估计是情绪波动变化太大，加上没吃早餐，才导致齐钰变成现在这样。
好在只是干呕，没真的呕吐出什么东西来，等齐钰不呕了，彭程才把杯子从齐钰手上取来，递给一旁愣着的舒雅，道：“阿姨能帮接些热水吗？兑成温水，就在您坐的位置后面。”说完，彭程指了指电脑桌里旁的热水机。
“好。”舒雅反应过来接过水杯，赶紧去倒水，之后折回柔声问齐钰，“小钰，还好吗？”
齐钰刚才咳嗽加干呕，把眼泪都逼出来了，他垂眸轻轻摇了摇头，从侧面看能看出他眼睫上浸着泪，都是湿的。
彭程知道在这个情况下，齐钰完全不可能他母亲好好谈话，彭程干脆豁出去了，对齐钰的母亲道：“阿姨，我能跟您聊几句吗？”
舒雅听他突然开口，下意识看了眼齐钰，犹豫片刻，道：“好。”
说罢，她起身往屋外走。
“你先喝粥，填点肚子。”彭程用手摩挲齐钰的脸颊。
齐钰抓着彭程的手，他的表情看起来很难过也很痛苦，只是一味地摇头，什么也说不出。
彭程趁着齐钰的母亲已经出了屋子，轻轻在齐钰额头亲了一口，柔声道：“等我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凌晨来完结文，我一定很拼。不管怎么说，也是七月九号了嘛。整整两个月。
☆、白菓
彭程走到门外，舒雅背对着他，待彭程把门掩上，舒雅已经转过身子来了。
是舒雅先开口问的他。
“阿姨该怎么称呼你？”
“我叫彭程，您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舒雅点点头，看眼前这个名叫‘彭程’的大男孩和自己儿子也不像是在玩玩，她干脆道：“你家里知道你和小钰的事吗？”
“我妈知道，我爸不知道。”
舒雅又问：“那你的母亲对你和小钰在一起是持着什么态度？”
“她很支持我们。”
舒雅对得到的这个结果既不惊讶说不上镇静，只是在听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那你有什么想跟我谈的？”
彭程也不跟她兜圈子，直接道：“阿姨，可能我说话有点直，但没办法，我已经尽量在控制自己了，我就想问问您，您这次回来，还是想说服齐钰去法国对吗？”
舒雅没想到，这孩子居然什么都知道，她道，“小钰把家里的事都跟你说了对吧？既然是这样，我也直说了，是，我是打算回来问他要不要跟我去法国……”
“阿姨，齐钰他不想去，您也是知道的，难道您……”
舒雅的话被彭程当断，她也同样打断了对方，道：“你可能误会了，我这次回来不是想逼迫他跟我一起去法国的。”
彭程话还没说完，心想：啊？不是他想的那样？他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舒雅继续道：“我就是想当面问他最后一次，去，还是不去，只是想听他亲口回答我，虽然我知道他肯定会说不去。”
“……”彭程不懂，既然都知道齐钰是肯定不会去的，为什么还要特地回来一次。
“但其实，我回来见他还有别的目的。”舒雅笑笑，“小钰现在的经济来源都是从他叔叔那里来对吧，你也觉得我是个不称职的母亲是吗？”
彭程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索性沉默，让她继续说下去。
“你是不是以为我离开了小钰之后，再也不管他了？其实，我每个季度都有将欧元兑换成人民币给小钰汇款，一次五千欧，足够他的日常开支，另外，我还在N市以他的名义给他买了房子，只是他不愿住。至于那些钱，你猜小钰怎么花了？”
这事齐钰从来没跟彭程说过，彭程只好答：“他没告诉我，我不知道。”
舒雅答他：“他每个季度都会把钱全部取出来，一分不差的捐给福利院了，特别是捐给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
彭程的心“晃噹”一下，舒雅看他这反应，就知道齐钰并没有把这些事告诉他，继续道：“我也是这个月才知道的，一直以为我给他汇的钱他会用，看来，他已经恨透我这个失败的母亲了，宁愿用他叔叔婶婶的，也不愿意花我这个母亲的钱。”
彭程解释道：“不是的阿姨，他不恨你。”
“不恨我？”舒雅苦笑，她只当这孩子是在安慰她。
“他亲口说的，他不恨你。”彭程一字一顿道。
舒雅略微愣住，看彭程说得这般认真，不像是说假话，良久，她不禁红了眼眶，几欲说不出话来，断断续续道：“他……真的，这么说的吗？”
“嗯。”彭程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才好，他一向不会安慰人，“阿姨您……也别难过，齐钰也不想看到您这样……”
房内，沙发上，三个人坐正身子，打算好好谈。
“小钰，妈妈回来不是要强迫你去法国的，你这次给妈妈一个答复，去或是不去，妈妈都不再拿这件事打扰你。”舒雅几乎是低身下气道，“但是，妈妈想跟你说，福利院的事，你想捐款，妈妈在金钱上能毫无保留的支持你，但是……明明妈妈有能力支付你生活的所有费用，你……就不能原谅妈妈，再给妈妈一次机会吗？”
彭程在一旁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齐钰的母亲这样看来实在是太过“卑微”，可这一切，终究也是她自己造成的。
齐钰的身体瑟瑟发抖，他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认为我需要钱呢？”
舒雅想开口解释，说她不是这个意思，可齐钰接近崩溃的声音骤然响起：“我不要钱，你到现在还明白吗？”
坐在齐钰旁边的彭程第一次看齐钰这样，即使是当着齐钰母亲的面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揽过齐钰的肩膀，小声哄他道：“宝贝儿，你别这样……”
齐钰垂着头，彭程看不到他的表情，当彭程不小心触碰到齐钰的脸颊，才发觉他整张脸都是湿的，也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
彭程心疼死了，柔声道：“你跟妈妈好好说，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别憋着。”
舒雅尽量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自始至终，都是她欠下齐钰的：“对不起，小钰，只要是你说的，妈妈都会去完成。”
那些笼罩于虚无缥缈的流年，那些恐惧于患得患失的岁月，那些沉寂于隐晦低潮的时光，无情的重叠在一起，如同明明是七种灼烁鲜明的颜色，按照一定比例混为一体，最终，却成为了白色。
仿佛一切的悲哀、遗憾、丑陋、凄怆、空洞，刚好走到了尽头。
齐钰痛哭着说出一句，听着像是要求，却更像是在请求：“妈妈，你能不能……陪我去看看爸爸？”
舒雅听他这么说，泪水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下，她脸上的浓妆全然花了，却是丝毫都不在乎，只听她恸哭道：“好，妈妈把机票改签，妈妈陪你去。”
齐钰哭得很厉害，彭程忍不住将齐钰的肩膀抓牢，再抓牢，他想，齐钰，我一辈子都会牢牢抓住你，不会放开。
古人伤春悲秋，皆是由情感而发。
你看，春天就快要过去了，夏天即将到来，那么接下来，就一定会是喜剧收场吧。
六月盛夏，空气炽热得让人窒息，高考却又偏偏设立在这个时候。
彭程和齐钰都是理科生，高考就在本校考，但齐钰所在的考场是第三教学楼，彭程却是第一教学楼。
高考——却又仿佛就跟平时一样，早餐吃粥店的包子、喝鸡蛋灌饼店的豆浆，中午可以点外卖也可以吃食堂，还是那一群人，考完每一科后出了警戒线，一起结伴离开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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