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雾 作者:丝竹乱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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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杭的语气有些激动,声音也不小,当时洪静芸刚好路过他的房间门口,把这些话一字不漏地都听到了。
洪静芸心里难免生了疑窦,谢杭和于北川的关系一直算不上多好,最近几年谢杭虽然很少再像以前那样爱找于北川的茬了,但二人冲顶也只能算是普通朋友,可从刚才谢杭那番话来看,他们的关系绝不仅仅如此。谢杭发怒显然是因为于北川不能陪他一起过情人节,这种理由出现在两个男生之间,怎么说都有点不太合理。
洪静芸隐约有了一些猜测,但又觉得这种猜测还是过于荒唐,于是便没有仔细深究。
情人节那天,于北川到底还是请了一晚上的假,两个人一起吃了饭,看了电影,最后还一起过了夜。第二天谢杭回家时明显一副很愉快的样子,洪静芸想起了上回听到的那通电话,心里怎么都有些放不下,便试探地问他:“昨天过情人节去了?”
谢杭随便地嗯了一声,他已经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不会再因为情人节彻夜未归这种事而在父母面前害羞了。
洪静芸又问:“是跟北川一起?”她紧紧盯着谢杭的眼睛,敏锐地捕捉到了谢杭那一瞬间的慌张,于是她紧接着又问,“你昨晚上没回来,也是和他一起过夜吗?”
谢杭很快镇定下来,只是笑得多少有些心虚,说:“不光是他,还有其他好多人,都是我们学校的,昨晚大家一起开了个派对,玩得太晚了就没回来。”
说完还不等洪静芸再说话,谢杭立刻几步跑上了楼,头也不敢回地说:“我先去洗澡了,昨晚到现在都没洗过澡呢。”
洪静芸的质问让谢杭心慌不已,他立刻把这件事告诉了于北川,于北川知道后也十分忧虑,他们早打算好将来要跟谢杭的家人出柜,可现在离时机成熟还太遥远,就在他们提心吊胆地等着洪静芸的进一步敲打和试探时,谢泰明的突然病倒却让每个人都没有精力再去理会这件事情。
当谢泰明因为反复的腹痛和低烧去医院就诊时,他的病情已经发展到了胰腺癌晚期。胰腺癌是最为凶险的癌症之一,早期极难发现,病情发展极快,并且极难治疗,谢泰明从一开始的确诊到最后离开人世,仅仅撑了三个月。
父亲的去世是谢杭一帆风顺的人生里至今最大的打击,谢泰明葬礼那天,他忍着眼泪接受各方人士真心或客套的安慰,最后还是忍不住走到角落里,在于北川的怀里哭了出来,于北川也经历过年少丧父,又何尝不明白他的痛楚,而且谢泰明一直是他十分尊敬和感激的长辈,他带着满心的难过,紧紧搂着谢杭,安慰地在他后背轻拍,不时轻吻他的额头,给他一些撑过眼前悲痛的力量。
而这一幕却被洪静芸看到了。
料理完谢泰明的丧事之后,洪静芸开始把精力放到了谢杭身上,之前她的怀疑全都在葬礼上得到了证实,在她开门见山地找到谢杭谈话时,谢杭自知已经瞒不下去,终于只能坦白。
毫无疑问的,这段与世俗相悖的恋情遭到了洪静芸的严厉反对,她甚至没有给谢杭任何反抗的余地,直接就把他软禁在了家里,阻断他和于北川的一切见面机会。洪静芸虽然一贯以温和形象示人,但她骨子里从来都是个强势且充满了掌控欲的女人,她专门在家门口增加了两个保安,无论谢杭再怎么哀求、再怎么吵闹,也永远都出不了自家院子。
那段时间谢柯刚刚正式接手整个谢氏集团,工作十分忙碌而吃力,几乎就在办公室里安了家,平时极少回到谢宅,因而对谢杭反常地待在家中并没有太留意,琴姨虽然好奇,又对谢杭心疼不已,可也不敢在洪静芸面前多嘴,而谢辛更是说不上话,从那之后,于北川也被停掉了一切来自谢家的供给,虽然他这两年已经几乎不再需要依靠谢家的资助生活,可到了这一刻,他也明白他和谢家这十几年的情分算是彻底断绝了。
“那后来呢?”谢杭问,这时候距离他出车祸的时间已经不远,他有些弄不明白,“既然我被关在家里出不去,那后来怎么会醉驾出事?”
于北川摇头道:“不是,不是的阿杭,你没有醉驾。你酒量不好,喝了酒后从来不会开车。”见谢杭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于北川深吸了一口气,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如刀刃般刺痛他的喉咙,“你出事是因为当时我的一个电话。”
那时候谢杭一边承受着父亲去世的打击,一边经受着失去自由的折磨,精神状况已经很糟糕,到了毕业答辩的时候,他总算有了个出门的正当理由,可那天就算是回学校他也是被两个保安驾着去的。
那天他终于又见到了于北川,在教学楼厕所的隔间里,他发疯似的索求他的亲吻,最后在他怀里哀鸣般地恳求:“这种日子我一天都受不了了,于北川,我们离开这里吧。”
于北川心疼得不行,紧紧抱着他问:“离开这里?那我们要去哪?”
“随便去哪,总之要是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于北川一语道破了这个提议的实质,“你是说私奔?”
谢杭点了点头,有些急切道:“我们走吧,不用出去很久,我妈现在是气在头上,我们暂时先出去避一避,我知道她舍不得我的,等过个一年半载再回来,她心一软就会接受我们的关系了。”
这说到底仍是一个幼稚而恃宠妄为的主意,于北川比谢杭要冷静理智得多,他劝道:“阿杭,这种事太任性了,现在还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是先别……”
谢杭激动地打断他:“你不明白!我现在被关在家里哪都不能去,连回学校都被人看着,我都要被逼疯了!我妈说等我毕业后就让我去同性恋矫正机构治疗,你知道那种地方吗?在那里我要吃很多奇怪的药,会被打针催吐,还会被电击,我不想去受那样的折磨!”
看到于北川惊讶而心痛的表情,谢杭再一次恳求道:“于北川,我想跟你在一起,我们走吧。”
于北川几乎是立刻就动摇了,他知道这是一个多么任性又疯狂的计划,可他已经顾不得太多,谢杭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的样子让他心如刀绞,不管是私奔还是别的什么,只要是谢杭想要做的事,他都一定要帮他实现。
谢杭回家后,由于北川来为他们的私奔计划做准备,谢杭在家里也比之前乖顺了很多,努力让洪静芸放松对他的控制,终于有一天,他找到了一个可以逃跑的机会。
随着谢泰明的去世,谢氏集团在经历了投资方撤资、股价下跌等等一系列重创后,终于迎来了一件令人振奋的喜事,之前谢泰明在新城区投建的商业广场正式落成开业,谢杭闹着那天也要去现场参加开业典礼,并且还撒娇着向洪静芸拒绝那两个保安的陪同,近来谢杭一直表现得很听话,也保证过不会再跟于北川往来,洪静芸一时心软,便也答应了。
开业典礼在下午两点,于北川也早为他们俩订好了当天下午的机票,谢杭出门后没有往广场的方向去,而是直接开车去接于北川,然后两个人再一起前往机场。
为了不引起怀疑,谢杭不敢太早出门,而他们的航班在三点二十就要起飞,留给他们的时间非常紧张,眼看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谢杭却依然没有出现,于北川担心事情出了变故,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他,可谢杭一直都没有接。
这时候谢杭正在赶来的路上,他一路超速行驶,闯了红灯也毫不在意,整个人仿佛燃烧起来般的兴奋,带着一股不留后路的冲动和决绝,满脑子只想让速度变得更快、更快。
电话铃声响了又停,停了又响,谢杭为了不让于北川焦急,终于还是在高速行驶中接起了电话。
“我还在路上,还有两个路口就到了,一会儿……”谢杭的话还没说完,声音突然就中断在一阵急促而猛烈的碰撞声里。
于北川没有听到他的后半句话,他永远都听不到了。
第23章 别离
洪静芸赶到医院的时候,于北川正守在手术室门口无助地等待着医生的救治结果,洪静芸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平时的仪态,过去一把拽住于北川厉声质问:“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护士提醒她小点声,她便扯着于北川来到走廊拐角处的安全通道口,朝他喝道:“说!”
于北川的情绪也早已濒临崩溃,磕磕绊绊地讲完了事情的经过,洪静芸听完气得浑身发抖,甩手就是一个用尽了全力的耳光,“你勾引阿杭还不够,居然还带着他私奔!泰明帮扶你们这么多年,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家的吗?”
于北川摇摇欲坠地站立着,头都已经抬不起来,哽咽道:“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阿杭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能把命赔给他吗?”洪静芸已经没有半点优雅端庄的样子,现在她只是一个伤心而愤怒的母亲,“泰明才刚走,阿杭又出了这种事,他才这么年轻,万一他……他要是……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可洪静芸自己也明白,现在就算把于北川碎尸万段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谢杭还躺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能救他的只有那些奋战在一线的医务人员,而此时在手术室外的一切指责和担忧都是没有意义的。
谢柯在应付完开业典礼后也赶了过来,他一出电梯就冲到了手术室门口,气都没喘匀就大声问:“阿杭怎么了?怎么突然出了这种事?”
周围的人闻声全都看了过来,还不等于北川说话,洪静芸就抢在他前面开了口:“他之前喝了酒,开车时不清醒,一不小心就追尾了前面的卡车。”
再后来琴姨和谢辛也到了医院,一家人等在走廊上,从阳光正烈等到夕阳西下,再到惨白的灯光一一亮起,四周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气氛沉重而压抑,所见之处都充斥着对生命流逝的恐惧。谢泰明去世的阴影还没有从这个家庭散去,如今谢杭又出了这种事故,死神的镰刀仿佛一直在这个家庭里无情地挥舞,幸存的人沉浸在无能为力的悲伤里,只剩下一片沉默,沉默得可怕。
谢柯坐在于北川对面的长椅上,焦虑地用手撑着额头,近来整个集团的重担突然都压到了他身上,他明显因为忙碌和压力而消瘦了不少,眼睛下也总带着青黑。洪静芸已经流过几次眼泪,如今眼睛还红肿不堪。琴姨去给大家买了晚餐回来,可自己却连一口都吃不下。谢辛安静地垂着头,他和谢杭并没有多深的感情,但他从小就比别人更能明白那种握不住生命的无力感。
在这片乞求着一线希望的死寂里,于北川从没有像此刻这样憎恨过自己,无论对于谢杭还是对于这个家庭,他都是个罪人。
一直到了晚上八点多,谢杭终于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转移进了重症病房。
谢杭的伤情十分凶险,好在最后还是平安度过了危险期,他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偶尔醒来时也是神智模糊。于北川每天都要到医院里陪着他,一开始洪静芸见到他还会发怒,甚至连让他探视谢杭都不允许,只是于北川执拗得很,无论遭到怎样的斥骂和驱赶都依然雷打不动,后来洪静芸渐渐便也懒得理会他,只把他当成了空气。
在谢杭重伤住院的日子里,洪静芸一开始的怒火已经消散了许多,原先的伤心也早已化成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她甚至开始觉得,比起谢杭的生命来说,他喜欢谁、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反而没有那么重要了。只要他能平安快乐地生活,就算他真的非要和一个男人长相厮守,也不是件太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可谢杭在彻底恢复意识之后,却把原先的一切都忘记了。
那天于北川调好了温水正要喂他喝,谢杭却毫不领情地偏过了头,他声音明明还很虚弱,语气却已经十分不客气,“怎么总是你,我妈去哪了?我哥呢,还有我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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