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结舍 作者：poisons
Tags:悬疑推理
一定要把王怀洲找回来。
这么想着，王泓萧步伐坚定的走上了无名山。
因缘师放下了茶杯，他的桌子上总摆着一套茶具，灰扑扑的，不怎么好看，甚至有点丑。因缘师喜欢用它喝各种饮料，但是很少喝红茶以外的茶。他讲这么一个不怎么好听也不有趣的故事，起码喝了三大壶的红茶。
“弟弟不能和哥哥抢东西？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张雨涵说到这心中就很不得劲，那俗套的故事里，一开始男主角很深情，哪怕在长安城那种地方也没有忘记毓秀这个从山上下来还俗的小尼姑，但是知道弟弟把毓秀送进了如意山庄，只是觉得生气，还恍然大悟‘毓秀不过是个女人，哪比得上弟弟重要’，而且后悔打了弟弟一巴掌，最可气的是他知道毓秀被送进了如意山庄只是觉得有些惆怅，但是一听到弟弟可能去如意山庄讨要毓秀后竟然毫不犹豫就去找人了？张雨涵真想吼一句这根本是兄弟双渣的狗血故事嘛！毓秀在这里面就是个炮灰！
“然后呢？”
因缘师淡淡道：“弟弟死了，哥哥也死了。”
快进的也忒快了一点吧？张雨涵此刻忽然同情起来和因缘师相处久的陈洛生了，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男人不是一般人能忍的了的！她换了条腿盘着，不怎么客气的说道：“那么，您说了这么一个故事是为什么？抱歉我理解能力太差。”
因缘师露出一个稍安勿躁的笑容，“别急，我记得高中历史讲课前必须得交待一下背景，接下来才是正题。”
大圣！快来收了这个妖孽！
因缘师忽然诡异的笑了起来，张雨涵的心一突突，浑身的毛孔都缩了起来变成了鸡皮疙瘩。因缘师伸出手指在她鼻端微微一拂——说道：“缘以结不结，著以长相思……”
☆、第十三章 金算子
“礼佛一拜，灭罪河沙；念佛一声，福增无量。无忧，无尘，净手了吗？”
“净了，师傅。”两个小童同时说。
张雨涵一动不动的躺在一个黑漆漆的箱子里，竖着耳朵听外面几个人的对话。
无忧和无尘是两个小沙弥，说是沙弥，但没有剃度出家，但也不算俗家弟子，师傅也不是和尚，他们住在一座佛寺里，不念经，也不礼佛，他和无尘每天要做的只有上香，卯时、午时、酉时、一共三次，每次上三柱香，他偶尔起夜也能看见师傅在子时上香。
他们供奉的不是佛，而是妖。
佛堂里只有一尊香炉放在纤尘不染的佛案上，佛案前有一个灰扑扑的香炉，好像有些年头了。无忧跪在蒲团上，拜了十二拜方才站起，无尘在他身边，二人同时把香□□香炉里。
无忧今年十岁，他十岁已经有些年了，他不记得无尘是谁，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只知道每天早上起来时，对面床上的男孩也会问他是谁，然后他们会看见桌子上放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师兄，无尘，貌美；师弟，无忧，貌丑。他看着脸盆里映出的倒影，知道他就是丑师弟无忧。
无忧不记得昨天，也不记得师兄无尘，也不记得师傅，他只记得一件事，上香。
人天生懂得美丑，很多时候，无忧看着仙风道骨的师傅和钟灵毓秀的清莹秀澈的师兄，心中都会浮现浓浓的自卑，为什么这么丑陋的他会是师傅的徒弟，师兄的师弟呢？不过这样的想法到第二天又忘得干干净净了。
无尘同情的看着无忧，这个丑师弟的人生中没有昨天也没有明天，他有的只是今天而已。
他忘了自己也一样。
入夜，子时。
男子的手不时的摸着她的身体，如果她还是个人的话，现在早就熟的冒烟了。她果然冒烟了，这时她才知道她变成了一支香，而且还是一只正在点燃的香。
一支香燃尽只需半个时辰，张雨涵估摸着因缘师送她来这也不是让她烧完就完事了，一定有别的目的，张雨涵被熏的迷迷糊糊，看着身边的两只香只剩下香灰，尸骨无存。张雨涵觉得有些悲戚，以前看着烧尽的香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而如今她变成了一支香，才忽然觉得人生就好比一支香，生命就好比燃香的过程。
可惜如今她是一支香，没人懂一支香的忧郁。
早晨天刚蒙蒙亮，勤快的小沙弥无忧就拉着师兄来上香了，他又忘记了昨日，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新的。
“师兄，你瞧！这里还有一根香！”无忧惊讶的指着她。
吵什么吵？张雨涵掏掏耳朵，没见过这么美的香么？
旁边一个清润的男孩声音响了起来，“按理说，这香早就该燃尽了，若是刚点上的，也不该只有一根……”
“师兄，你说是不是师傅？”
“现在说还太早……无忧，我们在这等一会。”
“师兄，我们要等什么？”
无尘挠挠头，故作神秘，“一会你就知道了。”
半个时辰后，无忧的目光从疑惑变成了惊愕，好像她从一根香变成了孙大圣的如意金箍棒，被四只眼睛盯了一个小时，她很不自在好吧？无忧伸出手指着她结巴的说道：“师兄！这香成精了！竟然一点都没有少？！”
无尘已经奔了出去，“快去告诉师傅！”
张雨涵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虽然变成了一根香，但灵魂还是一个人，在身边的香变成香灰后她只是有些感伤，完全忘记她本来也应该和这些香一样变成香灰了。
很快，师傅就来到了佛堂，每一次近距离直视对方的脸都是对她的心脏的一道考验，哎哟！别凑这么近！
男子的心跳很快，他对无忧和无尘说道：“你二人先出去吧，今日的香不用上了。”无忧和无尘尽管满腹疑虑，但还是遵循师傅的命令出去了。
男子关好佛堂的门，捧着张雨涵虎踞龙盘的香炉，转动了一下焊在墙上的铜烛台，墙上无声的裂开一道门。男子捧着香炉，快步朝里走去，大约十几分钟，他在一座石屋室外停下，恭敬的说道：“吾王，成了一支美人香。”
另外一只手从石屋内伸出，接走了香炉。
张雨涵早被一连串的戏剧化的发展勾起了好奇心。
石屋里一片漆黑，不是正常的黑，而是一种被比夜更凝重的黑。
令人窒息的黑暗中有人轻轻的咳嗽。
香炉被轻轻放在了冰冷的石桌上，两根比石板还要冰冷的双手抚过她的脸颊，如同毒蛇吐信，阴森恐怖，他自言自语道：“这根美人香能支撑多久呢？”
没有声调的起伏，熟悉无比的声音，她想起来了！是讨债鬼！他怎么比上次见到时要恐怖个一百倍？
这间石屋没有一丝人气，她想恐怕她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既然讨债鬼都出现了，那么石屋里没有说话的另一个人应该就是躺在棺材里的男人了。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也不能动，她悲哀的想，就算他现在不能动，她也没办法逃跑，本体还被人捏在手心里呢！
张雨涵在漆黑的石屋中静静的燃烧着，她燃烧的速度非常慢，用肉眼根本看不出来。她大气不敢出，虽然头顶上热浪翻涌，但是她的身体却阴冷阴冷的。过了许久，讨债鬼站了起来，脚步声渐行渐远。
“吓到你了吧？”石屋中忽然响起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吓到谁了？张雨涵疑惑，须臾，她想这话该不是对她说的吧？
黑暗中传来几声轻笑，“就是在和你说话，被点燃的滋味不怎么好受吧？”公孙子都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回他，挑了挑眉，恍然道：“你还不能离开美人香吧？你仔细听我说。”
张雨涵竖着耳朵听着公孙子都教她如何让灵魂离开这根香，她悟性不错，竟然三次就成功了。漂浮在空中，虽然看不见自己的灵魂，但是被禁锢了那么长时间，她迫不及待的往四周飘了飘。
“哎哟！”她忍不住叫了出来，不是说阿飘都可以穿墙的吗？法力高强的、比如大前辈贞子小姐连电视机都能穿，她怎么就连个墙都穿不了？
“这间屋子布下了阵法。”
“怪不得……你能听见我说话了？”
“自然。”
张雨涵疑惑的说：“你怎么不说话了？哦，我忘了，你身体不好。”
公孙子都眨了眨眼睛，似乎很疑惑：“我们见过？”
嘴上说着没见过，一阵吸引力将她牵引回了美人香中。美人香，美人香，不知为何会叫这个名字呢？
礼佛时燃香的规矩繁杂，各类香分门别类加起来有几十种之多，沉水香、白檀香、紫檀香、娑罗香、天木香……不知道她附身的香是哪一种呢？第二日，也许是第二日，张雨涵提出了疑问。
这个问题好像很难回答，因为前一刻还和她说话的男人此时却沉默了下来，好长时间才开口，嗓音有些含糊不清，“美人香，取绝色美人的骨髓，用七十七种香薰制一百零八日，碾成粉末，混以东陵之土，煅烧……一十六日，方可制成。”
古时，人们认为骨骸具有沟通阴冥的能力，所以，王侯将相们用人骨，尤其是天资秀丽的少男少女的骨头，磨成粉末，萃入香料，制成香烛，供奉在棺椁上，不过，具有沟通阴冥能力的美人香不是谁都能制作出来的。
“这一支……我好像没有见过？”
狭小的石室中突兀的响起了第三个人的声音，张雨涵吓了一跳，她只是眨了下眼睛，眼前就蓦地出现了一个穿着深红色曲裾的年轻男子，他衣角，发稍都滴着水，好像刚从水里钻出来。
“不知道这次能坚持多久呢……”男子叹了又叹，无奈道：“把刀放下，我最怕那些铜造的刀剑。”
讨债鬼不但没有放下刀，反而将刀横在了他颈上，“阴阳獠，下一支香你何时炼出来？”
阴阳獠摇摇头，“仅这一支香，就已经耗尽我心力，獠此生，恐怕难制成第二支，我不如先祖甚多。”
讨债鬼的刀向前一递，“那留你何用！”
“留我，不留我，你说的不算，天意…也不算……”阴阳獠说完这句话倏地消失了，只是他驻足的地方有一洼水，在漆黑的石室中竟然发出幽幽的荧光，顷刻就不见了踪影。
十年，二十年，张雨涵几乎少有清醒，而公孙子都几乎一动不动。二人一来二去，竟然成了不错的朋友。
后来，她燃尽了，也许是继承了蜡烛本身蜡炬成灰泪始干的奉献精神，她临终之时竟然关心起若是没有她的烛火固魂，公孙子都会不会死掉。毕竟这些年来，她没有听说制成了第二支美人香。
她燃尽的时候，意识也混沌起来，模糊中竟然看到了因缘师的影子……
然而，种种事在她回到缘结舍里时，记忆就消弭的无影无踪，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十四章 金算子
陈洛生烦躁的转了几圈，猛然说道：“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结束。”
缘结师把玩着手里的簪子诡谲一笑，“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结束。”
听出来因缘师话中有话，陈洛生不禁眉头紧皱，说实话，认识了十五年啦，他对这个人的一切知道的不过是冰山一角，本着好奇心会害死猫的原则，陈洛生一直对因缘师的种种事情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可是他冥冥之中感觉的到，他早就不是无关人员了。就像因缘师常说的那样，缘分一旦建立，就已成必然。
“这个应该很值钱吧？”陈洛生指着因缘师手里的簪子，毕竟是几千年的古董来着，虽然材质做工一般般，但是年份放在那里呢，应该就是郑庄公疑似后妈的亲妈砸碎的那支，不知为何现在一点修复的痕迹都没有，看起来竟是从来没有碎过。
因缘师以为他沉思许久，脸色凝重，或许能聪明一把说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来，没想到纠结半天竟是为了这？不由得感到啼笑皆非，果然不能指望他什么，把簪子递给陈洛生，后者喜不自禁的把玩看着，忽然说道：“你费尽心思才弄到手的，这就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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