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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区区青楼女子，也敢攀附我王家？大哥想在马上建功立业，好让父亲同意娶你了你。别痴心妄想了！王家的朱红门庭，可不是你能迈的近的！我倒是给你寻了个好去处，若要攀龙附凤，最好不过……”

　　毓秀听他说王泓萧是为了她才去随军出征，不由得感动非常，可听到后面，就害怕起来，“你想对我做什么？”

　　王怀洲松开她的下颚，神经质的说：“放心，我对你没兴趣，至于送你去哪，到了你就知道了。”

　　婺州府东三十里处，有座山头，是个无名山，山里面有座绵延百亩的宅院，称为如意山庄。如意山庄主人来历神秘，没有功名在身却能让宰辅牵马，没有财帛依仗却能以金砖铺地。婺州多任刺史都递过名贴，却无一人见到主人庐山真面目。直到武后时，有狄公学生任婺州录事参军，携狄公书信前往拜见，不多时，有一貌丑男童引其进入山庄。后刺史询问，方知此间主人乃高祖时一位奇人，辅佐高祖打天下后，谢绝史书留名、凌烟阁画像，在婺州小县建造如意山庄，后高祖崩，太宗请为高祖立碑，辞不就。

　　神秘的如意山庄主人的身份只有少数身居高位的人才知道，然而这些人应该都死绝了，传闻这位高人极好年轻貌美的少女，却不是为了亵玩。

　　多年前附近官道时有巨寇袭扰，有大商人携千金，绝色美女前来避祸，主人只收下美女而退还黄金，后来大商人的危难自然解决，山上巨寇一夜之间数百人无一活口，传闻死状甚惨。

　　王泓萧是个喜欢听稀奇古怪故事的人，这如意山庄他从少年时就好奇的很，但好奇归好奇，他和婺州府的所有人，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都没有谁敢靠近如意山庄，特别是，从来没有人见过如意山庄有人出来过，连山上的樵夫、猎人都说，如意山庄是个鬼庄。王泓萧经常与毓秀谈起如意山庄，毓秀是个信仰很虔诚的姑娘，对满天神佛，十殿阎罗深信不疑。

　　不说远的，光是这些年就有十几位国色天香的美女被人送了进去，但却从未见有谁出来过。

　　金华城外三十里

　　王怀洲让人押着毓秀，不到小半天的功夫就到了无名山脚下，透过半山腰的参天古木隐隐约约能看见飞檐上的琉璃瓦片。

　　王怀洲是头一次来这山，心里不免有些发怵，他是婺州府有名的小霸王，胆大包天的主，此刻定了定神，冲着家丁护院吆喝了一声：“把这小妞捆上，我亲自带她上山！”

　　家丁护院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从小听着如意山庄的故事长大，本来碍于小霸王的威慑就算不想去也得去，可没想到小霸王竟然说不用他们跟着了，一个个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亲自赶着马车上山，山路修的平整，全是用上好的石料铺的，就连婺州府也没这么好的路，可能只有长安能媲美了。

　　山不高，走了一刻钟就到了，王怀洲围着山庄绕了一圈，竟然没有见着大门，这难道不是给人住的，而是给鬼住的？

　　王怀洲到底还是不满二十岁的少年人，心里不免退意。

　　就在他不知该怎么办时，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童言：“你也是来送人的？回去吧？我们家主子不需要了。”

　　王怀洲一惊，勒紧了缰绳，他刚刚就是从那走过来的，怎么没见到那有扇门？！

　　再看那童子，果然如传闻中的相貌丑陋异常，貌如蟾蜍。

　　王怀洲差点没喊出妖孽二字，“你不妨先看看？”他撩开了马车的帘子。

　　童子的眼睛亮了，“等等，我去询问一下主人。”

　　门关上了，他犹豫着走近，推了下，竟然纹丝不动，而且若是闭上眼睛，触感犹如墙壁般。王怀洲像是碰到火炉似的缩回手，不是他看差了，而是这里本来就没有门。他脸色有些发青，不知此行是福是祸。

　　另一边，那蟾蜍模的童子小跑穿过一条条回廊，来到一座栽满了奇花异草的花园，花园中间有个人戴着斗笠，拿着花锄和水桶，正在伺弄花草，他弯着腰，极为细心的给一株紫色牡丹松土。

　　小童十步之外就停下了，小心翼翼的避开花草走到男子身边，低着头说道：“主人，外面的客人带了位姑娘来。不是一般的姑娘。”

　　男子拿花锄的手没停，问道：“怎么不一般？”

　　小童想了想说：“您一见便知。”

　　男子这才直起身子，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没有人气的脸，“我去看看。”

　　王怀洲只觉得眼前一花，就有个人撩开了车帘，像挑货物一样看着毓秀，毓秀被这双无机质的眼睛看的毛骨悚然，不停的往后缩，可是车厢就这么大，她能躲到哪去。

　　“你想要什么？”

　　王怀洲连忙拱手：“不敢，不敢，在下本就不是有所图才送她来的。”

　　毓秀嘴里的塞的布掉了下来，“我是被他抓来的！还请公子放过我！”

　　“你的事，与我无关。若你现在没有想要的，就到你想到了，再来找我。”男子说完拉着马车就进去了刚才那扇门，可是他好像忘了，那门，还没有马车宽……

　　王怀洲下山后，家丁和护院们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情况如何。刚才王怀洲一人上山后他们就后悔了，要是二少爷出了什么事，老爷倒好，二夫人非得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王怀洲想起那男子鬼神般的手段，竟然能穿墙而过，心跳好半天才平复，而他竟然许诺了日后可答应他一件事，此事，需得好好谋划一番……

 

　　☆、第十二章 金算子

 

　　公元847年五月

　　幽州节度使张仲武大破北部诸山奚，破獯鬻之众，帐盈七千；拓鲜卑之疆，地开千里。

　　王泓萧擢右千牛卫。

　　“叔父！我要回家一趟！”长安的宅院里，王泓萧对叔父王克说道。

　　王克一拍桌子，阻挠道：“胡闹！你也不是小孩子了，现在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回去？长安难道比不上小小的婺州府吗？”

　　王泓萧当然不能说自己想回去把毓秀接来，只能说道：“我想回去看看父亲。”

　　王克看他这么有孝心，微微一笑道：“我已经给你父亲写了家书，他会体谅你的。”

　　叔父都这么说了，王泓萧只能作罢，只好暂时留在长安了。这一留，就是三年。

　　三年后

　　王泓萧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回家里，见过父亲后第二日便来到了毓秀园，一别三载，只有书信联络，真是愧对她了。

　　他兴冲冲的来到毓秀的院落，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婢女跪在地上哀道：“二少爷在公子出发后没几天就把姑娘带走了，我们哪里阻拦的住啊……”

　　王怀洲！王泓萧狠狠的念他的名字，骑着马直接来到婺州城最大的戏楼，踹开一道门，怒道：“王怀洲！你给我出来！”

　　王怀洲刚刚正听的起劲，忽然听见有人叫他，这城里，还没有一个人敢用这种口气叫他。

　　“大哥，刚回来就这么想弟弟我啊，昨日喝的有点多，没回家给大哥请安，勿怪，勿怪啊。”

　　王泓萧冷笑，“我看你不是喝多了，而是根本不敢见我！”

　　王怀洲露出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大哥这话说的就怪了，你我兄弟一别三年不见，我想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躲，而且，就算我昨日没回去，今个大哥自己不是也来了吗？”

　　王怀洲在王泓萧出征后越来越放浪形骸，最长连续一个月宿在青楼之中，把他姨娘让他上进争家产的事当成了耳旁风。

　　王泓萧这几年在长安城当差，耐心比以前好的多，他耐着性子道：“我在长安几年，家中只有父亲一人，你也不常回去陪陪爹。”

　　王怀洲嗤笑了声，“兄长昨日回去没见到吗？爹他去年五十大寿时又娶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妞，哦，现在是咱哥俩的姨娘了，怎么？大哥该不会真的叫姨娘了吧？”

　　王泓萧想起昨天跟在父亲身边的女人，眉头不知不觉的皱了起来，“这就是你不回家的理由？左右不过是个妾，虽然年纪小了些，但是哪个大户人家没有，不必在意。”

　　王怀洲大笑了起来，“这话听着痛快，亲兄弟父子何必为了女人伤了和气！我这就回家跟父亲赔罪！”

　　王泓萧说道：“不急，等这出戏唱完了再走。”

　　王怀洲挺开心，“大哥可是好长时间没和我一起吃饭了，我再让人上些好酒好菜。”

　　戏楼里非常热闹，一楼说书的，二楼唱戏的，三楼弹琴的声音嘈杂一片，喝了几杯王怀洲倒的酒，王泓萧问起了毓秀的事，他问的不经意，王怀洲也没在意，“哦？那个女人啊……你还记得她，我送去如意山庄去了，她想攀附咱们家，想的倒美。”庄主还许给我一个承诺呢。王怀洲乐颠颠把最后半句话藏了起来，就好像小孩子要先讨赏才把考了第一名的消息说出来。凭如意山庄的地位和大哥的本事，让大哥位极人臣应该不是问题。王怀洲想的非常简单，也很美好。这件事先不告诉大哥，留着以后给他个惊喜。

　　谁料，听到王怀洲把毓秀送进了如意山庄，在大明宫听闻一些秘辛的王泓萧一下子就拍案而起：“胡闹！”

　　王怀洲不明所以，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了？”

　　“你居然把毓秀送进了如意山庄！你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唉！”

　　刚刚还说“左右不过是个女人”，现在轮到自己身上马上就变了，桌子上的龙肝凤髓也都没了滋味，美酒佳酿更是如同馊水，王怀洲放下筷子，阴阳怪气的说道：“怎么，心疼了？去要回来啊，可没准人家在里面乐不思蜀，早就忘了你了！”

　　他有什么资格生气！王泓萧气急败坏的扇了王怀洲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王怀洲心里，只是他第一次挨打，王老爷根本不管他，姨娘更是把他捧在手心里。捂着火辣辣的脸，王怀洲夺门而出。

　　王泓萧在沙场见过血，手里也有着不少人命，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打过这个弟弟，不管他从小怎么顽劣，他不认为自己打的不对，这小子还不知道他干了什么。但是王怀洲夺门而出时的眼神，愤怒，悲伤，让他的心不由自主的揪了起来。罢了罢了，天下的弟弟就没有一个能让哥哥省心的。

　　王怀洲离开天风楼后，骑着一匹白马飞奔到了如意山庄，施了一礼，“请问主人在吗？”他话音刚落，墙面就裂开了一个口子，黑衣男子直接问道：“你想好要什么了？”

　　“我要带回那个女人。”

　　二人对视数秒，黑衣男子才说道：“好。”

　　王泓萧被这个弟弟气的不轻，他离开后，王泓萧在婺州城里逛了一天，直到傍晚才回家，在前厅门口差一点就和父亲新纳的妾室撞了个满怀，“胡姨娘还是小心一点为好。”他看的出来，这女人是故意撞他的，看着她矫揉造作的模样，王泓萧忽然理解了弟弟不愿意回家的原因，也更思念毓秀。

　　胡氏看着王泓萧俊美逼人的脸孔，心里又气又惹，没想到王老头长得和干萝卜一样，他这两个儿子却是一个赛一个的俊俏。

　　王泓萧面无表情，对着丫鬟说道：“告诉爹一声，我今个不用晚饭了。”

　　回到三年前屋子里，有陌生有熟悉，这些年见到的女子几乎都是胡姨娘那样的，不论是怎样美丽的皮囊，他都毫无兴趣，想起毓秀的不染世俗，他又叹起气来。

　　一连过了三天，王怀洲都没有回来。王泓萧气归气，还是对这个弟弟有些不放心，于是吩咐下人去城里找，不外是茶馆赌坊别院这些地方。

　　“大少爷，没有。”

　　“没有？”难道是出城了？“去城门守卫那问问，算了，我亲自去。”

　　一个时辰后，王泓萧站在无名山脚下仰头看着山腰上错落有致的宅院，心中焦急万分，王怀洲怎么一声不吭就来了这里，他二人一起长大，他知道王怀洲没有什么心机，喜怒都表现在脸上，前几天他打了他一巴掌，他眼中的悲伤和愤怒他想忘都忘不了。不过是一个女人……几个月的缘分怎么比得上二十几年的兄弟情意呢？他不过是有些生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