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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星移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闭上眼留恋地用脸颊蹭了蹭风逍遥下颌。

　　“我爱你。”

 

　　（十一）封印

 

　　风逍遥没想到这时候能听到欲星移对自己的表白。

　　欲星移却是把告白当做了告别，拉开风逍遥的手，径自离开。

　　风逍遥也不再强求，看着欲星移的背影远去。

　　鱼仔啊鱼仔，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把肩上的担子分我一半？为什么总是要忽略我疼惜你的心情呢？

　　风逍遥认为自己也挺好笑的，喜欢谁不好偏偏的要是这尾骄傲又爱逞强的鱼……前一秒还觉得鱼仔固执，自己在这一点上，也不比鱼仔差多少。

　　欲星移，我一定会把你追到手，就算要追去海境，我风逍遥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而欲星移慢慢往回走，表面上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懊恼着自己一直决绝不起来的态度。

　　罢，处理完锦烟霞的事，不出海境就是了。

　　锦烟霞这边的事情倒是出奇地顺利。

　　按照苗疆的司法程序，审讯、供罪，再来就该押回拓东城进行审判。只不过苗王已经跟海境师相达成协议，锦烟霞在将所有犯罪事实都供认不讳之后，就可以把她移交海境全权处理了。

　　欲星移在锦烟霞被捕之后的第二天早上接到腾越边防的电话，说下午就可以进行移交工作，让海境做好准备。跟俏如来也通报过后，欲星移来到屋后的小河边，扔下玻璃小瓶。

　　“动作很快嘛，欲星移。”梦虬孙从河里上来，坐在河梗边，尾巴在河水中涮啊涮，摸出几粒干贝大嚼。

　　“应该说是咱们的伯祖母很配合。”话一出口，欲星移脸色忽然变了。

　　“诶？欲星移？”梦虬孙见欲星移神色不对，赶紧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

　　欲星移头疼地感叹：“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看到鬼，欲星移你说人话！”

　　“锦烟霞越｜狱了。是我大意，边防那里虽然已经锁住了锦烟霞的功体，但没有锁住她的元身，希望边防看守所状况不会太惨。”

　　“你又知道了？”

　　欲星移叹一口气，跟梦虬孙坦白：“锦烟霞随身带着伯祖父的鲛珠，我给她的。她现在还在移动，不知道要……”

　　欲星移顿住。他想他猜到锦烟霞会去哪里了。

　　“梦虬孙，通知龙涎口沿线的将士加强戒备，你到龙涎口去，稳住锦烟霞，尽量不要动武。”

　　“好。”欲星移严肃起来，梦虬孙也知道事情严重，立刻动身。

　　欲星移回到屋里，对正在看苗疆史书的俏如来说：“俏如来，锦烟霞越狱要去龙涎口，我们现在得赶过去，如果条件允许就直接进行封印。”

　　俏如来放下书，从行李箱中取出一串念珠，示意欲星移可以走了。

　　梦虬孙游到龙涎口的时候，首先感应到的是一股龙气，然后才是伯祖父的鲛珠。

　　锦烟霞颇为惊讶地看向水里的梦虬孙。

　　海境竟然诞生了龙！

　　梦虬孙爬上龙涎口的石滩，鱼尾化成人腿，绕着锦烟霞观察了一周。

　　“看到鬼！伯祖父勾搭的居然是蛟龙！”龙涎口的事一直是欲星移在管，梦虬孙当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被封印在这里的是一条蛟龙。

　　“虬龙，你也是青奚宣的后辈？”

　　“啊啊，伯祖母好。”梦虬孙在锦烟霞身旁站好，给锦烟霞打了招呼。

　　“鲛人一脉怎么会有龙诞生？”

　　梦虬孙愣了一下，随即平静地说：“我的母亲是宝躯，我是混血。”

　　这下是锦烟霞好好打量了梦虬孙一番。不像欲星移那样气质高贵衣着华丽，倒像是刻意让自己穿得标新立异邋遢随意，想必虬龙在海境也是吃过不少苦头。

　　“你讨厌海境吗？”锦烟霞问。

　　“看到鬼，伯祖母怎么知道？”梦虬孙有点烦躁，被一眼看穿的感觉很不好。

　　“我正好要毁掉龙涎口，你就可以轻松些了。”锦烟霞答非所问，让梦虬孙紧张起来。

　　“对不住啊伯祖母，欲星移让我来阻止你。”梦虬孙收起情绪，伸手往零食袋掏了一把，送到锦烟霞面前。“伯祖母，吃小鱼干不？”

　　锦烟霞看了那些卖相不怎么好的小鱼干一眼。

　　“欲星移能想到我在这里，不差。”

　　“啊是臭墨鱼作弊啦，鲛人能对属于海境的东西有所感应。”梦虬孙不客气地拆了欲星移的台，“伯祖母你身上有伯祖父的鲛珠。”

　　锦烟霞低头看见自己胸前的那串璎珞，还是淡淡地笑了，接过梦虬孙手上的小鱼干吃起来。

　　也罢，欲星移心心念念要听故事，就等他过来听完再毁掉龙涎口好了。

　　所以欲星移和俏如来在金雷村口下了车哼哧哼哧地跑到龙涎口时，就看见锦烟霞正跟梦虬孙一起有滋有味地吃小鱼干。

　　堂弟好样的。欲星移在心中给梦虬孙点了一百个赞。

　　“伯祖母，龙涎口关系到人、魔、海境三界的地脉地气，恕欲星移不能再顾忌您的感受了。”欲星移语气前所未有地坚决，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通体莹绿的玉如意。

　　锦烟霞倒是气定神闲：“不着急。你一直追问当年我和奚宣的事，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欲星移迟疑了一下，想到锦烟霞此刻并不会有什么援兵，稍稍放下点心来。

　　“奚宣从海境初来人世，对一切都懵懵懂懂的，唯独在术法钻研上令我刮目相看。相处一段时间后我们彼此吸引，顺理成章地在一起。我带奚宣在人世各处游历，每次见识到新鲜东西、吃到不同于海境的食物，奚宣都可爱得宛如稚子。”锦烟霞说到这里，颇有深意地朝欲星移笑了：“后来我才知道，来了人世的鲛人，恋爱时都很天真。”

　　欲星移有些窘迫，不自在地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玉如意。

　　看到鬼！梦虬孙注意到锦烟霞的眼神，完全不能想象臭墨鱼还能有天真的时候……

　　“在喜欢的人面前无意识表现出来的状态，是恋人相处间最有趣的事。”俏如来微笑着插了一句，获得了锦烟霞的赞同。

　　“我们之间相互磨合相互支持，不知不觉过了三年。那三年无比漫长，长到至今我还能回忆起每一个细节。奚宣带我去了海境，跟当时的鳞王和族人据理力争，希望海境能成全我们的婚姻。他们跟奚宣承诺，只要放弃我，奚宣就会得到更高的权位，只因为他们害怕魔世的蛟龙会诞下不属于海境的龙。奚宣当时选择辜负族人，气得拉着我离开了海境，来到金雷村。我当时以为我能跟奚宣在腾越终老一生，没想到我还是不够了解奚宣……不，应该说，我们还是不够了解彼此。”

　　听到这里，梦虬孙情绪低落不少，默默翻出两块巧克力嚼起来。

　　“奚宣对水脉的敏感度远超于我，刚到金雷村时他就发现了龙涎口的存在，整个人非常焦急。我向奚宣提及可以使用封印慢慢化消龙涎口，没想到奚宣突然朝我发脾气。我当时难过又委屈，从龙涎口跑出去，没想到金雷村已经连日暴雨，洪水泛滥。我去检查了金雷村水脉上游，那里因为龙涎口的影响已经崩塌得一塌糊涂，临近的几个村庄也因为水脉异常而遭灾。我赶回龙涎口通知奚宣，却发现那里有很多鳞族尸体，奚宣悲痛难当，几乎崩溃。我立刻明白海境也受了龙涎口的影响，一时间我也拿不出办法解决，只好抱住奚宣安慰他。奚宣推开我，非常生气地赶我走，还说都是因为我才让龙涎口濒临爆发。我只当那些都是奚宣的气话，更是不敢离开奚宣半步，生怕他情绪不稳出了意外。”

　　锦烟霞说着激动起来，兀自平复一阵，又苦笑道：“没想到，我那么的相信奚宣，最后出意外的反而是我自己。之后在龙涎口三天，奚宣什么也没做，只是看着被浪潮冲上石滩的鳞族尸体越来越多，石壁也开始渗水，再不处理龙涎口就会爆发。我恼了奚宣，不再理他，根据之前观察过的状态开始在龙涎口周围布阵。阵法完成时我精疲力竭，奚宣却在这时抱住了我。我完全没有防备，奚宣竟然趁机封住了我的元身，还说是我自找的。可笑当时我无法相信奚宣会这样做，但还是本能地挣开奚宣打伤了他。奚宣的血落进阵中开了阵，他像疯了一般不顾伤势把我逼杀到阵眼，边流泪边向我道歉，说是他不能让海境遭受劫难，为了保证封印效力只能牺牲力量和灵气都更为强大的我，之前让我走我却坚持留下，他已经没有选择。奚宣对我的欺瞒让我心寒又愤怒。但我当时被启动的阵法压制功体，元身也被锁住，反抗不得，只能扯下奚宣之前追求我时亲手给我串的璎珞砸到他脚边。奚宣见我如此更是伤心，却加快了阵法催持，引了自身一半的精血压阵，终于完成了对龙涎口的封印。”

　　锦烟霞双眼发红，此刻也不知是因为重述了往事而伤心或激愤，忽地转向欲星移：“年轻人，这就是你期待的真相。我好奇的是，现在你面对恋人和海境的矛盾，会怎样抉择？”

　　欲星移听完当年原委，心口堵得要喘不过气。偏偏锦烟霞开始对自己进逼，一时间欲星移有些慌乱。一直站在欲星移身后的俏如来在他肩上轻拍，示意欲星移放松情绪，不要被锦烟霞带偏。

　　“在我完成对海境的责任之前，我不会让海境的任何人伤害到他。”

　　“可你已经伤害过他了。”

　　锦烟霞成功地看到欲星移一瞬间的迷惘和后悔。

　　其实欲星移的话已经让锦烟霞肯定了这位后生仔相较于青奚宣的进步，只是这还没有经过磨练的答案，听上去依然可笑。要不要试着期待一下欲星移实际的表现呢？

　　欲星移生硬地转换话题：“伯祖母，故事说完，我们来谈正事吧。”

　　“也对，”锦烟霞朝石滩边缘走去，“是时候解决这恼人的龙涎口了。”

　　“看到鬼！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梦虬孙按捺不住，反手就抓了背上的洞庭韬光做防备状。欲星移瞥了一眼紧张的梦虬孙，随后将目光更加认真地停留在锦烟霞脸上。

　　“青奚宣无法像我珍视他那样珍视我，我又何必在乎他想守护的东西。”锦烟霞说得轻飘飘，“况且鲛人当年拆散我跟青奚宣，这口气我还没咽下去。本来我以为失去封印的龙涎口过不久就会爆发，用不着我亲自动手，可现在你们步步紧逼，我也得给你们回个礼。”

　　欲星移淡定地问：“龙涎□□发同样会波及魔世，伯祖母动手之后如何给魔世交代呢？”

　　“师相大人不必替魔世操心。”锦烟霞像突然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回身看向欲星移，“如若我说由我来进行封印，师相作为牺牲，一样封印四十年，你可愿意为了海境献身？”

　　“有何不可。”欲星移没有半分犹豫。“以欲星移一命换来三界安稳，值得。”

　　“看到鬼，欲星移你疯了吗？”梦虬孙十分震惊，俏如来也颇为不解地看着欲星移。

　　欲星移无奈笑道：“梦虬孙，若我今日投身封印，日后海境就要劳你多上心了。王一向待你亲厚，想必会让你承接相位。届时有什么想做的，大可放手去做，我信任你的能力。只是还需请你代我向王道歉，欲星移无法再为王分忧解难，让王辛苦了。”

　　“我什么都不会跟王说！也不会帮你做那些能改变海境的事！你不要想一厢情愿地被封印，听到没有，欲星移！”

　　欲星移只朝梦虬孙微笑。

　　俏如来皱起眉：“那师相还有没有什么想对风逍遥说的？俏如来可以代为转达。”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欲星移说着走到锦烟霞面前，“伯祖母，把我封印吧。”

　　锦烟霞深深看着欲星移，欲星移神色中满满的坚定，眼里却有不掩饰的悲伤和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