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歌 作者:亲亲草莓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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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天空中突现几道惊雷,轰隆隆地,整个大地都似是要被生生劈开似得。不多时,已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不知道那鬼有没有把酒拿走。
顾昔这么想着,不安地往屋外瞧了瞧,大雨把屋外的景色都给模糊了。
“顾公子……”窗外有个声音弱弱地唤道。
顾昔赶忙回头,便瞧见那鬼湿了一身衣衫扒着窗边,模样可怜地不得了。
“进来吧,”顾昔想:今日的雨可真大。
“顾公子,你可真好。”那水鬼站着的地上很快便积了一滩水。他有些不好意思,知道顾昔让自己进来躲雨,还弄湿了人家屋子,便拘谨地往门边挪了挪。
顾昔不动声色地瞥了那水鬼一眼,眼睛似是看着手中的那本书,其实心思早就不在上面了。
若是第一次遇见,顾昔恐怕会惊得跳起来。可经过那么久的操练,顾昔已经能坦然地面对水鬼的这副面孔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屋内只闻得水鬼身上的水滴落在地面上发出的声响:“啪”,“啪”……
顾昔佯装咳了一声,“酒,看到了吗?”
“看到了,看到了……”水鬼受宠若惊,他甚至都不敢想,有一日顾昔会特地送与他几坛子酒。
“顾公子是个格外格外好的人……除了娘亲,从未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也不知那水鬼是哭了还是怎么的,顾昔隐约瞧着他的肩膀抖动了几下,看得顾昔倒是于心不忍了。
“拿去擦擦。”顾昔起身拿了块布巾递了过去。
水鬼未接,连连摆手,“不用了,我自己会变。”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门边站着的水鬼赫然变成了一位翩翩美少年。眉目如画,眸似点漆,直把那张白生生的面皮衬得同那画中仙似的。
顾昔眼尾稍稍动了动,他以前在书上读到过:“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不过都是形容女子的。那时还想古人大约是骗人的吧,哪里会有这样的美人。今日这一见,真真是……
面如傅粉?嗯,倒也是个描绘男子的词了。
“你……这是……”在这么个美人面前,顾昔忽然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这是我原来为人时的面目,鎏珠姐姐说我做鬼的面目太过吓人,便授予我此法。”那水鬼笑道,“我叫沈黎。”
“沈黎……”顾昔将那鬼的名字默默地念了一遍。
“喝茶吗?”顾昔复又问道。说是“问”,其实也不然,等他这话刚说完,茶便已经送至沈黎的手中。
沈黎两手捧着杯子,小心翼翼地用舌尖舔了一口,尔后皱起了眉。
“怎么了?”顾昔疑惑地喝了一口,仍旧是自己熟悉的味道,没有任何的不妥。
“太苦了,喝不惯。”沈黎把杯子放在了桌上,诚恳地说道。
呵,顾昔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小家伙……
“昨夜后来我便没瞧见你了。”顾昔装作不经意道。
“昨日我去看戏了,你家演了好几台子戏呢,真好看!”说到“看戏”,沈黎那张白净净的小脸上,立马变得神采奕奕。
顾昔不忍打击他,但嘴上却忍不住说了重话:“戏有什么好看,不过是些骗人的东西。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能有情人终成眷属,许多不都被棒打鸳鸯了么?”
现实中比比皆是,从来都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又有几人最后终成眷属了呢?
“顾公子您说的不对,”沈黎昂着小脸,一脸认真地瞧着顾昔,“我同您说,那戏台上说的可都是真的。我可真真是遇见过的。”
顾昔回了原先的座位坐下,“哦?那你且说说看。”
“以前这宅子还不是顾府的时候……”
顾昔知道,这话沈黎说的是真的,顾家是从爷爷那辈才搬至这南桥镇的。
“您住的这院子里住了位小姐,有次同家中女眷去往庙里烧香时,在市集上见着了位卖画的公子,小姐不知,那位公子亦是对她一见倾心。”
“哦,那后来呢?”
“后来,为了见那位公子,小姐总是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出来见他,但总是会在公子那儿买上一两幅画。时间久了,两人都知晓了彼此的心意,小姐便提议,让公子去她家提亲。
公子也真的去了,但他家里实在是穷,家中又独独剩了他一人,便卖了家中的牛,买了几样礼去了。
小姐家是什么样的家庭,怎么会看上寒酸的卖画郎呢?他那几样礼,在她家长辈眼中更是显得格外寒碜。为了阻止他们,小姐的父亲将那位公子赶了出去,又生生将小姐关了起来。
小姐伤心极了,父亲让她断了这念想,区区卖画郎如何能配得上他的独生女儿?
小姐见不着情郎,便绝食,将自己饿了个半死。父亲看着不舍,终是同意卖画郎入赘他家……”
说到这儿,沈黎叹了口气,仰着头瞧着顾昔,“你瞧,这不是同戏文上说的差不离么?有钱人家的小姐,同穷人家的儿子……”
“是差不离。”顾昔被沈黎认真地模样憾到了,但隐约觉着,这不是故事的结局。便又问,“这就是故事的最后?”
“不是,”沈黎低下头,绞着衣角,“刚成亲那会儿是好的,夫妻俩伉俪情深,琴瑟和鸣。可没过几年,小姐的父亲去了,卖画郎便开始流连烟花之所,渐渐开始打骂自己的夫人。
痴心一片结果换来什么呢?相公再娶,而她只能独守空房,夜夜垂泪至天明。最终,有一日清晨,家里的奴仆在湖里发现了她的尸首……”
顾昔不曾想过,他院子前面的那面湖里,竟然有这么些的故事,有过一个沈黎,还有位妇人也投河于此。
“那么你呢?是怎么死的?”顾昔问。
“娘亲死后,我无依无靠。有日晚上经过此处,瞧见她的鬼魂在此处哭,觉着她身世可怜。又因她投河而死,鬼魂去不了地府,投不了胎,我便做了她的替死鬼。”
“呵,你可真傻。”顾昔自然是不信这世上竟会有这么个傻子,甘愿做别人的替死鬼。若换做是旁人,就算再怎么时运不济,也决计不会舍得用自己做了旁人的替身。
便转而又问:“那你在这这湖里住了多久了?”
“也不多,就两百多年……”沈黎嚅嗫,只敢拿余光微微地瞄着顾昔。
“两百多年……呵……”顾昔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杯面上的浮叶,尔后喝上了一小口才瞥着杯内的水道,“如此说来,我曾听奶奶说过,儿时我在院子里玩耍时,不慎失足落入那湖中。现在想来,这事又带了些许蹊跷,不知同你有没有关系?”
也是看出顾昔面色中的质问,沈黎连连摆手,张口辩道:“自然是没有关系!我从未想过要害公子……”
瞧着沈黎神色中不似有假,一时半会顾昔也想不太明白,便也不再多说了。
第 8 章
沈黎回去湖里之时,已然是后半夜了。
“舍得回来了?”鎏珠看起来神色不大好,“我不过是去了天界一趟,不想你又去找他了。”
沈黎不敢同鎏珠顶嘴。鎏珠姐姐是被贬至湖中的仙,同他一道在这湖中住着也有百年了。她这么说也是为了他好。
“你说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不在湖里将养着,又跑出去做什么?”鎏珠一拂袖子,气恼地坐至石凳上,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鎏珠姐姐,您也别气了。”沈黎低着头,宽大的袖口在他手中捏了又放,“顾公子送了些酒给我,我总归是要去谢谢他的。”
瞧见沈黎这副委委屈屈的模样,鎏珠到底也是心软了,便软言道:“我在天界瞧见雷公电母往这一块儿施法,生怕不小心劈着你,令你灰飞烟灭。”
“也罢,倒是我,自作多情了一回。”鎏珠故意撇过头不看他。
“姐姐,您就别气了,好不好?”沈黎故意歪着头,咧开嘴角,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往常,沈黎有求于鎏珠时,也总爱这样。
到底是心思单纯,死的时候年纪又小,鎏珠禁不住他这般卖弄,终是露出了笑颜。
“快变回去,少耗费些精力。我又不是你的顾公子!”
瞧着他卖力地逗自己笑,鎏珠到底是于心不忍。她不由得在心中长叹:好好去投胎不好么?非得为他做这么多,到底值当么?
由于前夜同沈黎聊到很晚,致使顾昔第二日早上起来,形容看起来有些困顿。
“少爷,您今儿个精气神看起来似乎不太好,这是病了吗?”小六儿瞧着少爷刚起就一个劲地打哈欠,便问了。
“不是病,昨儿个打了一夜的惊雷,没休息好。”顾昔闭着伸手,任由小六儿替自己更衣。
“那您用完早膳后,便接着去休息。一会儿小的给您燃些安眠的熏香。”
“不必,今儿店里有笔重要的生意要谈,已经同别人约好了。”顾昔理了理衣襟,把没入衣领里的发丝悉数拿了出来。
也不知是不是清明将至,街上比往常要热闹了许多。香烛店的客人正同精明的老板娘商讨着价钱。
顾昔在路过卖茶叶的铺子时,也停下来买了一包桂花茶才走。
“小的从未听说少爷几时喜欢过喝这甜口的茶。”小六儿心想,少爷素来不爱喝这些甜口的茶,莫不是……
“莫不是少爷喜欢上了哪家的姑娘,想讨姑娘家欢心?”即是这般想着,小六儿不觉便问了出来。
顾昔微微蹙了眉,这又是哪跟哪?
“想什么呢你,咱家店子里的孙掌柜近日来有些口苦,我便想买上一包送他。”
顾昔这理由说得冠冕堂皇,小六儿心里直嘀咕:这孙掌柜什么时候同少爷说的,他怎么不知此事?
顾昔瞧着小六儿一脸探究的模样,也是笑了,近些日子店子里的事情多,可真是苦了孙掌柜,顾昔觉着不过意,买个茶包过去,也是想聊表心意。
也是怕小六儿乱说,顾昔这回格外认真地叮嘱小六儿:“可莫要胡说,回头再传到老太太耳朵里,我可真就扣你银钱了。”
“知道了,少爷。”小六儿撇了撇嘴,好嘛,少爷还记得上回同张三说的那事。上回是少爷开恩,没扣银钱,他可不敢保证,若是真有下一回,少爷还不会扣。
小六儿这回可真就没敢多嘴,不过,就在他们走出茶铺时,有一婢子模样的女子从店铺后面走了出来,匆匆赶回了顾府,将这事告知了老太太。
这回老太太倒没直接问,而是用了个迂回的法子。
瞧着顾昔刚走进堂厅,老太太便铺开一桌子的珠宝首饰,满面欢喜地招呼顾昔过来。
“昔儿回来得可真巧,前些日子我让人打的首饰这才刚送来,你瞧瞧,可有喜欢的?”
“奶奶说笑了,即是女子用的首饰,昔儿又如何能喜欢?奶奶可以让二娘过来选些喜欢的。”顾昔回绝,并不想多作停留。
不料奶奶似乎没有想让他回房的意思,仍旧劝道:“昔儿可留个几件,若是有个喜欢的姑娘,也好送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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