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花 作者:喵治·马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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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我对他是有敬畏之情,可是现在话说开了我反倒破罐子破摔似的一点也不怕了。他眼睛都不眨,却还维持着严肃努力思考的样子真的好可爱。我趁他没反应过来一个箭步把他揽到怀里去亲他,当然没能得逞,只是擦过了他柔软白皙的脸颊,他已经一把把我推开了。
“助教柏兰登,我决定你罚你去操场跑三十圈,作为你目无尊长的惩罚。滚下去吧!”
“是,长官!”我勾起唇角,向他敬了一个端端正正的军礼,昂首挺胸地走出房间。回头的时候能看到他的背影,耳朵根子微微泛着粉红色。
真好,我又重新爱上他了。
“奇瓦利爱尔老师真是个很好的人。”我说:“他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难相处,对别人也不苛刻,挺和善的。只要你不犯错,他就决不难为你。”
我已经跟着奇瓦利爱尔上校做了一段时间的事了,在他那里学到了很多。我对别人说他的时候不多,因为即便寥寥数语,也像言灵一样把他在我心中烙刻得更深。可是有时候,在我信任的朋友面前,我还是忍不住要说出自己心里的话。
海门一脸不忍卒听,为了表现自然,他装模作样地把手上的书翻了两页。看来时不时地听我自豪的夸奖一下我家的上校真是难为他了。
“难道不是吗?”
“等他把课程里的信息量减一半你再和我说他不苛刻。”
海门说:“顺便,你是戴了多厚的滤镜才说得出他和善这种话啊。他一进门,连黑板都冻住了好吗,我被他和善的眼神一扫大气儿都不敢喘呢。”
我正想反驳,海门用手势阻止了我,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现在意乱情迷,但是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没有,我真的这么觉得!”
“那恭喜你,他估计就对你一个人这么温柔咯。”海门很随便地说。我听到这个有点高兴,可能是表情显露了出来,海门马上就觉得自己说错话了,马上补充道:“这一点只占百分之五,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五都是你的脑补和滤镜!”
可是就算只有百分之五我也很开心了。
话正说着,隔壁班的同学叫我,说奇瓦利爱尔上校今天提前来学校了,叫我去听他使唤。
我的心情一下子雀跃了起来。
海门和我熟识已久,我伪装的淡然根本瞒不过他。他叹了口气,挥挥手权当告别了。
每周周五是每周最值得期待的日子,这天奇瓦利爱尔上校要给两个班上课。偶尔,他也会周四来提前准备,晚上歇在学校安排的固定宿舍里—就在办公室楼上。我来到那栋爬满蔷薇藤的建筑时,看到他伏在书桌前看地图,侧脸被灯光映得柔和。
听见我来,他头也没抬,说:“正好你到了,说一下你的感想。”
我走到他身边,定睛一看,发现这是我国与南部邻国义坦力交界线的军事地图,除了地名、坐标和地形地貌之类的常规内容,还标注了各要塞兵力配置,整张图密密麻麻的。
我斟酌了一下,说:“这不是现在的地图,应该是四年前的地图。”
“说理由。”
“第一,我国柑橘产区赛德省的轮廓不对,比现在的小了一些。”我用手指在地图上一个极小的点圈了一圈:“这两个小镇地名和现在完全一致,但是位置微妙地变动了,分别往西北移动了80公里和110公里。我们两国尽管从未正式开战,但领土纠纷由来已久,直到前年义坦力才松口完全放弃柑橘林,所以,这至少是签条约之前的地图。”
“继续。”
我凑得更近了些,从背后看几乎像是把他圈在怀里,我相信他细白又敏感的脖子已经感觉到了我的呼吸。
“第二,比例尺已经是通用的了,所以时间不到八年。”
“最后呢?你怎么把时间精确到四年的?”
我微微一笑,说:“这就有点取巧了。我还没有毕业,不算正式军人,老师给我看和现在接近的军事地图是不符合规定的,所以这图标的兵力配备肯定和现在大不一样。我能想到的八年前到前年的兵力配备大变动,就是四年前的赛德震慑行动。况且,老师也参加了那一次行动,所以基本可以确认是四年前的地图。老师,我说得对吗?”
“说的很对,你可以把狗爪子松开了,乔·柏兰登同学。”他淡淡地说。
我恋恋不舍地把手从他的军服上放下来。这一次比上一次时间更久了一点,看来温水煮老师还是有成效的,老师对我的接受度越来越高了。
“老师,我可以要奖励吗?”
“不可以,因为有个最大的破绽你没看出来。”
我虚心求教:“老师教教我。”
“翻开背面”他站起来,冷冷地抱着手臂。
我把地图翻开,赫然发现正中央用红字大大地印刷着国家名字和年份,瞬间觉得自己是个智障,之前宛如炫耀般的表演都羞耻得不得了。
看到我吃瘸的样子,奇瓦利爱尔上校才真正露出微笑来,意有所指地说:“年轻人,不要总想碰不该碰的东西,该翻一翻摸一摸的倒不摸了……”
我无言以对。
“好在你还是推理出了真正的年份,所以今天不罚你跑圈了,我要想个让你不太好过的新法子……”
我很可怜地望着他。
他和我对视了几秒钟,然后说:“算了,想不出来,今天就这样吧。明天要发的资料在架子上,你拿走,提前发给同学。”
“不要啊老师!”我脱口而出。
“你是受虐狂吗?非得回回受点罚才好过?”
“不,我只是想和老师在一起,只要和你在一起做什么都很开心。”
他的眼睛蓦然地降了几个温度:“我告诉过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你都当耳旁风了吗?”
我毫不畏惧他的眼神,坦然道:“这是我的真心话,老师你再怎么不喜欢都是真的,就算我嘴上否认了也改不了它的真实性。更何况,感情很好的师生有这种心情并不奇怪,老师不能什么都往那方面想。”
不过,我确实没有把你当老师敬爱,我在心里默默说,脸上仍然是一副坦荡荡的君子模样。
他听到以后斟酌了一下我的话,情绪缓和了一些,照旧留我吃茶,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聊天,还指导了几下我射击的姿势,只是身体和我微妙地拉远了些。那干净又温暖的雪白肌肤就在离我几厘米的距离,柔软的头发擦过我的耳廓,我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了。他发觉和我距离太近的时候,虽然表情依然淡漠,但是像只警觉的猫一样假装不露痕迹地躲开的样子真的不像平常的他。他对我的接触有感觉,我隐隐这么觉得,所以总是忍不住想撩拨他,尽管一般他对我或明或暗的撩拨都十分淡定,甚至还感觉到可笑,但我就是忍不住。
我现在真的觉得我是个受虐狂了,可是和他在一起就是这么这么开心。我为能不断试探到他的底线而高兴,走向他的每一小步都让我弥足欢喜。老师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了呢?我觉得自己很有希望,因为即便他不准我对他说暧昧的话,不准我触碰他的身体,却从来没有真正把我拒之门外。他喜欢男人,这是肯定的,而我就要做一个优秀的男人,做一个值得他付出感情的男人。我还很年轻,他也是,我还有很多时间,没有必要一下子把他逼太紧。
等到三年级的时候我还要选他的课,四年级我要申请在他手下工作,再往后,我建立功勋了,我要戴着满身勋章向他告白。我名下有爷爷遗下的部分产业,父兄一直替我打理着,我可以为我们买一座攀满了蔷薇的房子,它将像现在的小屋一样美丽。
我以为这样愉快的师生生活可以按照我的设想一直持续到毕业,可是突然起来的事件打乱了我的节奏。
一个周五的傍晚,我在为老师整理办公室的时候又在办公桌上看到了用缎带裹着的盒装重瓣罂粟,赤红妖冶的花瓣中藏着一张写着花体字的卡片。我忍了又忍,终于假装漫不经心地问奇瓦利爱尔上校:“老师,这是谁送的?我都看见起码三次了,每回都是这种花。”
奇瓦利爱尔上校瞟了我一眼,说:“我以为你早就看过卡片了。”
被他看穿,我有点羞耻,却仍然厚着脸皮问:“这位西蒙尼先生是哪位?”
“西蒙尼·布冯,自小旅居海外,是近年军备所斥重资引进的重要军工专家之一,这段时间过来和校方商谈新武器分配试用顺便考察的。”他见我还是没什么反应,提醒道:“爱笑,穿得很花哨,红头发那个。”
我一下子想起来了,那个总在学校到处晃荡的男人岂止是花哨,简直像只到处开屏的公孔雀,与严谨、端正的校园格格不入。坦然地说,他的地位和自信让人羡慕,但是远远配不上世界上最美好的奇瓦利阿爱尔上校。我有点不高兴,但是想到奇瓦利爱尔上校并没有很把这个男人放在心上,又觉得平衡起来—两相比较,他应该喜欢我更多一点。
“和以前一样扔……”奇瓦利爱尔上校说到一半,忽然看到我的脸,我们两人对视了几秒,他的瞳孔就像星辰一样冰冷、剔透而美丽。
他改变了主意:“花扔掉,卡片拿给我。”
我没有动。
他皱了皱眉,自己起身去拿。我先他一步把卡片拿到手,却只是把卡片拿在手里把玩转动,并不马上给他。
“念给我听。”
他的神情,让我知道自己离他又变远了一点。我权衡了一下,照卡片念道:“我已中了情花之毒,除你之外无可救药--忠实的,依然在花坛前等待您的西蒙尼。老师,您难道要去赴约吗?和这个轻浮的男人一起?”
我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
“小狗,对上级放尊重一点。我的私人生活,还轮不到一个学生发表意见。”
我闭了闭眼睛,平复呼吸:“老师要和他做什么呢?”
“做什么呢?”他轻轻笑了笑,显得轻佻又艳丽:“找找乐子,玩些好玩的游戏,成年人有成年人的玩法。你要知道,我们就是这样的人,和你不一样的。”
“就像那天晚上一样吗?”
他马上明白了是哪一晚,脸一下子沉了下来。那夜是我们两个人的禁忌,我顾忌着他不喜欢提到那晚所以从未犯规。当然,我也不喜欢那晚,可我从来没有像他希望的那样忘记过。它就像一个烙刻,痛苦又美丽,至死方消。
既然彻底惹到他了,我索性破罐子破摔,把卡片撕得粉碎:“那一晚你不是也很快乐吗?你叫得那么好听,抱我抱得那么紧,何必要去找别人呢?老师,你知道的,只要你想要,我会奉献我的所有去满足你!”
他的脸都发白了,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怒火滔天,反而有一种悲伤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他是个那个更残酷的人,可是他的模样让人觉得他很痛苦,让人心生怜惜。
他对我说:“我不明白,乔·柏兰登。我很珍视和你的情谊,可是为什么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试图改变我们之间纯粹的师生关系呢?现在的生活不够好吗?”
“不好,我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没有纯粹过!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钟我都在忍耐,我想要拥抱你,亲吻你,入夜和你睡在一起,每个早晨一起醒来。老师,我说过了,我喜欢你,我想要得到你的爱!”
“你和我不一样。”他说:“你现在只是青春期刚刚萌发感情,这种情感不会长久的。你还小,将来有幸福的人生,圆满的家庭,会遇到更好的人,不该把感情寄托在我这样的人身上。”
我凝视他:
“世界上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老师,可是也没有比你更残忍的人了。我弄明白了,你是故意的,你总是折磨我,甚至不惜去找别人睡觉,可是又不想真的把我推开。你就是这样,我才总抱有希望,觉得哪一天你想通了就会接纳我。我不在乎你和多少人上过床,或者是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甚至不在乎你现在不接受我,因为我相信我会成为能让你没有任何顾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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