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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昔时 作者:乾凌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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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裘莉!”沈沛澜喊得撕心裂肺。
  杭秋泽傻掉了,是真正的傻掉了,任何美好的事物灰飞烟灭的一瞬间都是最美的,一如池塘上链接土地的石道儿上“腾——”的一下燃起的火花,把戏台和戏台对面隔了个一干二净。
  “裘莉!救人啊!”沈沛澜几乎是嚎叫,很快,周遭围了一片人,但没人敢跨过那条火路,里面是杜丽娘的天地,外面的人不想进去,也不愿意进去。
  只有几个人拼命地往石路上面泼水,泼一个,踩一个,等七手八脚地把人放下来,已经僵成了一块冰柱子,唱不动,跳不动。
  报社的人还没有回来,沈沛澜颓败地坐在地上,杭秋泽在他身边蹲下,眼前一黑,又被蒙住,“别看。”
  “我不看。”杭秋泽老实地抽抽鼻子,“她为什么自杀?”
  “因为活不下去。”沈沛澜有点哽咽。
  “为什么活不下去。”他还是喜欢问为什么。
  “因为喜欢的东西没了。”
  “她不想离开戏台子,所以喜欢戏台子,所以死在戏台子上。”
  “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死前亲了戏台。”
  半晌,沈沛澜摸了摸他的脑袋,“走吧,回去,外面冷。”
  “好。”
  沈沛澜的棉鞋还像拖鞋一样套在脚上,带着他漫无目地地穿过人群,台上火光大作,台下也敲着锣鼓,鞭炮齐鸣,有人披着夹袄低语,“可惜了,当年崇庆班有名的好苗子,过了年也才十八。”
  “可惜什么。”有人嗓门奇大,嘴巴如火车,往外不断冒着白气儿,“藏着这些腐朽的戏服不上缴,不烧毁,还惦念着这些老旧的京剧。”
  沈沛澜突然顿住,严肃道,“是昆曲。”
  “你说什么?”那人瞪他。
  “没什么。”沈沛澜终于低了头,拉着杭秋泽匆匆离开。
  里屋二楼,一碗粥下肚,杭秋泽终于伸手拍了拍坐在对面沈沛澜的脸,“别难过了,你难过,她又回不来了。”
  “她回来也没有什么意思了。”沈沛澜终于呼出一口白烟,努力勾起一个笑,“那些人砸了她的家,烧了她家的戏服,他爹本来就重病,这下一家子都彻底没了,所以走了也好。”
  “我那时候经常去看她学戏,当得起风华绝代。”
  “你喜欢她?”杭秋泽狐疑,他突然有点紧张。
  “不,同情而已。”沈沛澜拍拍他的脑袋,略微摇了摇头,“睡吧,过了年你去上学了就好了。”
  “那你喜欢啥?”杭秋泽攥紧了拳头。
  沈沛澜一怔,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么问题,看书画画写字,还是家里那两株兰花,他笑道,“喜欢的东西很多。”
  “哦。”杭秋泽终于肯低了头,把自己埋进被子。
  冬去春来,年刚过,南地湿气像是迫不及待地抽离出去,整个报社大院都格外忙碌起来,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就像无形中多了一根鞭子,把这些闲散了一个月有余的落灰陀螺抽得四处瞎转起来。
  裘莉的死没有人提,好像与他们毫不相干,那个水上的戏台子也就这么风雨飘零中,再也升不起一盏灯笼。
  杭素学把几床被子全部堆到院子里曝晒,杭秋泽就在院子里搬着板凳晒太阳,看他的父亲用主板抽打着那些不会叫唤的被子,然后从中窜出一些在空气里旋转的尘埃。
  “你去吧你那小提琴盒子也拿出来晒一晒,不然会发霉。”杭素学咳嗽两声,避开那些四散的尘埃。
  “哦。”杭秋泽点点头,忙不迭跑回楼上,从床底下□□木盒子,除了那把小提琴,里面已经攒了不少他的“宝贝”,有几个过年得来的响炮,沈沛澜给他的糖块,院子里大人给的一角压岁钱,和一本沈沛澜送给他的小人书。
  这些东西放在床底下久了,霉味儿重得人鼻子发闷,杭秋泽忙抱了,风风火火地跑到楼下,尽数把东西摊开,晒在太阳底下,这才好了一点。
  杭素学从被子堆里探过头,皱皱眉,“怎么糖也拿出来晒?吃掉,不然得坏了。”
  “不想吃。”杭秋泽看看自己的脚尖。
  杭素学谦谦君子,虽然不懂得照顾儿子,但向来迁就他,“随你吧。”
  院子里的女人都坐着纳鞋底,沈沛澜妈妈边摆针弄线,边朝他们父子俩笑,看一眼小提琴道,“喜欢音乐是好事儿,要不要找个老师学学。”
  “他能学出个什么啊。”杭素学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先把中学考上再说。”
  “话不能这么说,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儿,那些文工团的孩子多出息。”蔡姨搭腔,她鞋底纳得飞快,“沛澜不也在宣传队学画儿么?我记得有个陈老师,上海舞蹈学校毕业的。”
  杭秋泽睁大了眼睛。
  “得了吧。”沈沛澜妈妈嗤道,“他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胡老师上次遇到我还说了,说他心思不在。”
  “我好好学了。”沈沛澜从屋后出来,带着他那只白色口罩,太阳大,他就穿了一件黑色开司米毛衣,里面露出一截白衬衫的领子,手里还举着锅铲,“胡老师自己要进行政治运动,没空管我。”
  “那你也不能懈怠,有个一技之长,下乡插队也不会辛苦。”沈沛澜妈妈拍拍他,又转头对杭秋泽道,“秋泽你也去学学小提琴吧,这琴这么好,放这儿可惜了。”
  沈沛澜上去拨了拨琴弦,琴弦铮然而响,“嗯,音色挺好,你要是去学,将来上了县中,说不定就能进一个宣传队了。”
  杭秋泽仍然在看着自己的脚尖,说实话,他对提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甚至这么些天都没有想过搬出来试着拉一拉,但他还是僵硬的点了点头。
  沈沛澜笑了,对杭素学道,“叔叔,那我改明儿去宣传队的时候,跟陈老师说说?”
  提琴散发着油亮的光,杭素学看了眼,叹了一口气,“既然这样,就好好学。”
  杭秋泽话还是不多,眯眼看午后的阳光,只轻轻点了点头,做贼一样抱起晒了不到一刻钟的提琴,又跑回房间藏了起来,像是藏了什么龌龊的心思。
  那个年代,三斤水果糖,一袋水果就能换来一个老师,陈老师是个老头子,没人知道他什么来头,只知道他年轻时呆过大城市,后来革命开始,他被□□,□□完就被分配到这样一个小乡镇上当个教师。
  自此前途尽毁,但老头子乐观,会跳那种黑皮鞋燕尾服的交际舞,会听着收音机学广播,又极其喜欢好学的孩子。
  杭秋泽被送去教师大院的第一天,老头子躺在藤椅上,严肃道,“你想学好小提琴吗?”
  他不假思索,“我想进中学的宣传队。”
  陈老头睁大了眼,“有志气,好。”
  杭秋泽就这样稀里糊涂地顺利的拜入他门下。
  学一样东西不容易,要学好更不容易,开始一个星期,每天都是放学后跑到那个教师大院,不断的纠正姿势,摆正位置,然后拉出一个杀猪一样的音节,接着又是陈老头永无止尽的教训。
  “头向左偏,面对琴弦......不是让你往左歪!那是肩托不是靠枕!”
  杭秋泽咬着牙,一声不吭,继续调整着位置,小心翼翼地在弦上拉出一个颤音,陈老头端着茶缸子,眯了眯眼,继续拨弄着他手的位置。
  陈老头对他很好,所以他也学的很努力。
  一个月后,他终于学会了怎么磕磕巴巴地在小提琴上拉出一首《圣母颂》,梅芬拉琴的时候,总是轻松到陶醉,像是可以自如掌控那个棕色的物件一样,杭秋泽掌控得很吃力,很辛苦。
  一年后,他已经能够完整的拉出卡农。
  两年后,他已经可以像梅芬一样,把提琴玩弄于股掌之间,眉眼也霎时长开了一样,越来越有梅芬的影子,面孔秀气雅致,有着男孩子不该有的漂亮。
  这让杭素学也越来越后怕,但同时他又舒了一口气,因为性格上,杭秋泽依旧是个闷葫芦,除了去学校,拉琴,搞搞政治活动,他很少说话,也就只有面对报社大院的人才稍微有点笑颜——这和梅芬完全不同,梅芬喜欢交际,蝴蝶一样四处乱飞。
  
 
☆、004
 
  1976年11月,日头偏西,一曲终了,杭秋泽长舒一口以气,把琴擦拭干净,放进琴盒子,等待着陈老头的点评。
  他拉的是萨拉萨蒂的《流浪者之歌》,也是小提琴盒子里一沓已经泛黄的乐谱之一。
  沈沛澜站在房间门槛外,挎着黑色的背包,鼻梁上还架了一副眼镜儿,个子已经到了180,彼时,沈沛澜已经是高中二年学生,即将毕业。
  陈老头盖着一张薄毯子,闭着眼,指节有规律地敲着那只半导体收音机,里面“刺刺啦啦”传来了几声标准的普通话,杭秋泽敲敲回头,冲门口一笑,沈沛澜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很显然把小提琴曲全部听了进去。
  “你们赶上好时候啦!”陈老头一拍收音机,咧嘴笑了,他老了,不过两年,头发就秃了一半,长出了白星儿,气势却依旧不减,“收音机说了,马上恢复高考!咱这儿又要出大学生了,沛澜,你说是不是啊?”
  陈老头早已经习惯沈沛澜两年间“门神”一样接杭秋泽回报社的大院,也知道沈沛澜的成绩一直拔尖,□□结束,无疑是给这些孩子一个光明的出路。
  “是啊。”沈沛澜笑得腼腆,“我准备参加高考了,秋泽还有两年也该准备了。”
  “这小子学提琴着实是个怪才,听说妈妈也是文工团的提琴好手,考个音乐学院怎么样?”陈老头自顾自说着,“流浪者之歌,大气磅礴。”
  “音乐学院不一定要我。“杭秋泽默默地合上盒子,他不是很想去音乐学院,进宣传队那一年,沈沛澜刚巧毕业,两人连个照面都没能打上,如果不是沈沛澜风雨无阻地在教师大院等他回家,说不定,他连提琴也早已放弃了。
  沈沛澜是绝对不会去上音乐学院的,所以他去了,并没有什么意义,从小到大,依赖惯了的东西,一旦没有了,那滋味很不好受,这是他仅能打的一点小算盘。
  “琴拉好了,自然有好学校要你,将来成个音乐家,多好,别像我一样,画画半途而废,只能上个普通学校。”沈沛澜走进来,笑着给他带上一顶海虎绒的雷锋帽,刚巧遮住耳朵,挺暖和。
  杭秋泽一怔,有些别扭的把帽子拿开,略烦躁道,“兴趣爱好又不能吃饭,我就是想上普通学校。”
  沈沛澜手顿住,有些尴尬的悬在半空。
  陈老头乐呵呵笑道,“普通就普通吧,只是这天赋丢不掉,别荒废了就好。”
  很多年后,杭秋泽才知道有种东西叫一语成譏,他这辈子似乎是被注定好的,要与小提琴纠缠相消磨很久很久,虽然这时候,他还拿琴当成一个玩物,而不是糊口的工具。
  两人并肩往回走,杭秋泽还是没有沈沛澜高,似乎不管他怎么长,也只能勉强追到他半头,长大后,他很少再被沈沛澜牵着走,而且他总是不太敢直视沈沛澜眼镜儿后的眼睛,故走路也喜低着头,数石子儿,晃琴盒,或者踢黄泥。
  所以他并没有看清那个姑娘是怎么出现的,一个纸袋子落到了沈沛澜手里,旋即耳边是黄鹂人如其名,特有的清甜嗓音,“送你的,今年天儿更冷,我多给我爹织了条,剩下毛线都是黑的,我家也没人用,就顺手给你做了个......”
  黄鹂就是那个曾今救过他的麻花辫,现如今脱了红X兵那一身绿得耀眼的衣服,一身清爽的列宁装,纤腰扎着皮带,个字挺拔,如同抽枝儿的柳条一样舒展开来,整个人都洋溢着少女特有的青春感,语无伦次地解释着那个纸袋子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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