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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往事+番外 作者:夏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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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民国旧影

  浅井摇头笑道:“依署长啊,您真是个可爱的人。”
  我厚着脸皮,借着喝茶水的功夫掩面,心里头打起鼓来。
  明天,明天,我真的能放下身段,雌伏在除了刘国卿以外的陌生男人身下吗。
  送走浅井,我走进浴室沐浴。上等房间的浴缸是一种享受,水龙头咕噜噜放着水,我脱光了衣服,站在全身镜前,一寸寸看过自己的身体。
  这不是一具漂亮的身体。孟老板的身体漂亮,腰软腿韧,光滑白皙,与镜子中的身体是两个极端。白炽灯光反射在镜子里,是个过分真实的景象。
  左肩上有一道疤,小腹上也有,颜色浅淡,摸上去坑坑洼洼,手感像抚过粗粝的砂纸,肚子也松懈了些,不复年轻时紧实,腿还不错,仗着长,胯就不显得略宽了。生了安喜后,腰腹是主要变形的区域,也不知刘国卿是怎么忍下来的,我以前没摸过,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感受,这一摸,才知道,原来是连自己都无法忍受的丑陋。
  我把脸深深埋在手心里。浴缸的水没过了一多半,我把塞子拔-出来,看着下水口小小的、旋转的水涡,想我和刘国卿曾在他家的浴缸里颠鸾倒凤,而明天……
  把大仓上了,和把大仓宰了,似乎都不是理想的选择,毕竟太太孩子还拿捏在日本人手里。
  手里将水龙头扭到了冷水口,塞回塞子,冰冷的水流席卷而来,立刻覆盖上了浴缸表层的余热。
  我终是怕了。
  身体浸泡在冷水里,脸也藏在了水面后头,我睁着眼睛,天花板起伏荡漾,摇摇欲坠。我盼着它掉下来,砸到我头上、身上,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泡了足有一个多小时,我爬出浴缸,重新站到镜子跟前儿,镜中人面色惨白,嘴唇青紫,瑟瑟发抖。
  我安下心来,回到卧室,窗户大开,夜而凉的风鼓吹起窗帘,萦绕在身畔,钻进每一个毛孔。
  第二日,我发起了高烧。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新年快乐!新年新气象!塞个牙缝先~么么哒!
老依也有怕的时候嘿嘿,太不爷们儿了→_→
真正的爷们儿,要敢于露出菊花!→v→
 
☆、第一百六十章
 
  一夜遭的罪没白费,可算折腾进了医院。浅井面如黑炭,阴涔涔地瞅着我。我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惨白着脸装无辜,时不时病怏怏地咳嗽几声,身子骨虚弱得仿佛命不久矣。
  浅井冷眼瞅了半晌,似乎火气烧了心,窜进了喉咙,堵得头顶冒白烟。
  我眨巴眨巴眼睛,一字一咳嗽道:“浅井队长,真是对不住呀,你看这病,说来就来……”
  “知道身体有恙,切记以后万不可再开窗睡觉了。”浅井一生气,中国话也变得生硬起来,“您且休息,我先告辞了。”
  言罢甩袖而去。
  我摸着脑门儿嘿嘿儿乐,能气着这伪君子可不容易。乐着乐着脑袋又发晕,闭上眼睛想缓一缓,缓着缓着,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天刚蒙蒙亮。春夏正是生发的季节,日头一天天的提早升出来,我大概算了下时间,也就五点来钟。
  五点钟,搁监狱,这个点儿就该下床干活了。软禁在客栈后,日日无所事事,养得一身懒骨,不到日上三竿绝不清醒,今日是真睡足了精神,起了个大早。
  我坐起身来,靠着床头看着方方正正的天空从深蓝变成浅蓝,阳光照到了手背上,我翻过手,抓了一下,抓了满手凉。
  六点多钟,病房外声音渐渐嘈杂,混合着清晨街上大饼子小米粥的叫卖声。医院挨个儿给病房送饭,轮到我时,门一开,却是那个中佐。
  小矮个儿穿上鞋不大矮了,看来是鞋里另有乾坤。我跟他打个招呼,然后将目光尽量放在饭食上。饭食就是街边儿的大饼子小米粥,但我还烧着,没大有胃口,因此看了几眼就看不下去了。
  中佐放下饭碗,对我说:“那日我喝醉了,给您添了许多麻烦,还请见谅。”
  这人也怪可怜的,上头俩少将压着,也是身不由己,更何况我还给人扔茅厕了,忒不地道,这声歉是万万受不得的,因此连声道:“中佐,这话说的,这不扫我依舸的脸吗!”
  中佐轻叹道:“敝姓麻生,出身乡野,比不得大仓、伊藤两位少将,却有自知之明。得浅井队长消息,听说您选择了我,我真是……不知所措呢。”
  他这是要和老子谈心?
  我理顺思绪,打量下病房设施,岔了句话道:“麻生中佐,这是施医院吧?”
  “是。”
  “我说看着这么眼熟,十来年了,你们日本人接手之后,也没给修缮下。”
  麻生略略窘迫,他监管施医院,却没多大权利。这是个苦差事,又是清水衙门,背后有人的谁来这儿,得亏他能干下来。
  我当然不会被一个搞科研的书呆子牵鼻子走,默不作声拉过绳子,做起了领头羊,一心想问出来点儿有用的消息,嘴上说道:“当年我阿玛——就我爹——发了病,送来了施医院,洋大夫却说救不回来了,千辛万苦又给弄回了家,搁家里没一会儿工夫就去了。我顶烦这旮旯,今儿我住了进来,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出去。”
  麻生道:“您在我们医院有过就诊记录,这次也是刘大夫给您看的,这个肺病普遍比较熬人,需好好静养。”
  我狡黠一笑:“瞧,大夫都说得静养,我就是选了你,也就是个过场,你担心个啥?”
  他更尴尬:“鄙人不是这个意思……”
  “我也没别的意思,”我打断他的话,“能看出来,你们并没有分桃断袖之好,却为了天皇陛下的意愿,将个人感情放置一旁,依舸由衷敬服。”
  他把粥端过来,说道:“你先吃点东西。”
  我挥挥手,下巴一扬,让他放回去:“想吃我就吃了,不用管我。我还没说完呢,你打什么岔?我说我敬服你们,不知浅井与你们说了多少,又是如何说动你们……亲身尝试的?”
  中佐木讷、傻,说白了就一缺心眼儿,可能心眼儿都扑在了专业上:“鄙人忠于天皇,天皇有命,自当从命。”
  我眼波一横,化作凌厉的刀风:“你没想过为啥要和我一糙老爷们上床?”
  麻生迟疑道:“……浅井队长不说,自有不说的道理。”
  想当然耳,龙族之事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如此看来,横沟是天皇的心腹了,难怪一个小小少佐,其手下都可与少将称兄道弟。
  我摇摇头道:“愚忠。”
  麻生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均出自贵国典籍。”
  老子被他噎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对着他干瞪眼。他执拗地端过小米粥和大饼子,老子真想一把掀了,却也只是想想,末了,还要接过来一口口吃。
  这个中佐一问三不知,那两个少将也够呛知道,看来浅井谨慎成了灰耗子,连个尾巴尖儿都不露。
  从日本这方得不到情报,我便动了心思想离开。可有着太太孩子牵绊,如今是走也走不了。好在我一病,浅井又一气,连着几天没搭理我,给了我充分的时间。
  似乎身体积压了不少郁伊,一病便全部爆发了出来。高烧反反复复,又上火,烂了满上牙堂的泡。开始还有抗生素,两三天之后,抗生素也没了,全凭自身防护力抵抗病菌。
  这日,我早早睡下,待到月上三竿,披衣而起。门外有两名看守,这个时间,正是换班的时间,也就是说,外面会有四个人。
  看守开了房门,我钻回被窝里假寐,等门关上,外面几人喝酒吃菜,轻声交谈,分出去了大半的注意。我蹑手蹑脚地开了窗户,这层是二楼,并不高,下面是一人高的灌木丛,草甸柔软,踩上去不会发出太大的动静。
  我回头看了一眼,紧接着跳上窗台,找准了落脚点,一步一步沿着窗顶凸出了一丁点横棱,爬下了楼,轻轻巧巧地落在了草甸上。
  我早计算好了,如今离天亮还有四个钟头,得亏这是施医院,离小河沿的住所不过百米,时间足够。
  我跑了起来。风从身侧、指间、发丝里穿梭,长久的病痛令腿脚发软,却无法令脚步停止。直到胸腔烧灼般疼痛,久违的小四合院出现在眼前,手搭在门上,眼眶几乎点了火焰般炽热。
  打更的还是那老头,颤颤巍巍提着雪亮的风雨灯瞧,却只照亮了半面脸,端是可怖。我急着进去,因此不与他废话,催他开了门,进门便叫马姨。
  马姨只着了中衣,自房里急急跑出来,见到我就要哭,我忙抬手止住,对她道:“马姨,我时间有限,你仔细听我说话,照我说的去办。”
  马姨哭道:“我的大少爷诶,您失踪多久了,好不容易回趟家,咋还要往外跑?听马姨的话,回家吧,别瞎跑啦!”
  “你有没有在听爷说话!”
  我一自称“爷”,她就收敛起哭丧似的嗓子,哽咽道:“您说,您说……”
  “你听好了,这几件事务必办妥当,不容有一丝差池!”我锁着眉头,脑袋昏昏沉沉,强打起精神,道,“第一,天一亮,就去四平街找邹老板,限他两日之内,将我太太孩子找个安全地方藏起来,不要住大北关了;第二,给他带个话,说我在盛京施医院,两日后,让他接应我,然后立刻动身去东陵;第三,我这儿有一大一小两块玉佩,上面画着龙形,你给我收好了,由你亲自看管,除了我,谁也不要给。它们在,你在,它们不在……咱就都不用在了!”
  眼前一黑,扶着桌角才勉强撑住身子。我摸着脑门儿,又道:“接我的时候,让邹绳祖搞点儿盘尼西林带着,但不强求。有就带,没有就不带。”
  马姨连声应下,又落了眼泪,上来一摸我后脖子,哭得更厉害了:“真是造孽啊......烧多久了?再这么下去,熟了个屁了!可现在那药,咱都买不起了!”
  我得抓紧时间跑回医院,没时间安慰她。但她的怀抱很温暖,推开她往回去的时候,只觉得从骨头缝里冒冰碴、
  用尽全身气力,躺回病床上倒头就睡,第二日起得就晚了。大约摸晌午时分,护士拿了药来,看我吃下,说道:“好不容易来了一批药,刚到货,麻生院长就赶忙叫我给送来。这药也吃了,你也该好了,后面还一堆人排队等着呢!”
  护士年纪不大,心直口快,我笑了笑,不动声色道:“西药如今这样难搞?”
  “可不是,可贵可贵了,有时候啊,有钱还买不着呢!”
  心思百转千回,几乎要笑出来。
  有罗大公子屹立在背后,日本没缺过药材,尤其是西药,几乎是以日本政府为主要供货群体。郑学仕这孩子虽不安份,却有难得敏锐的洞察力和分析力——药品大多供给了哈尔滨防疫给水部,剩下零星的存货也不断,却不想竟也有药品稀缺的一天!
  无论是冲冠一怒为蓝颜,还是忽然良心发现,总之,在日本前线接连失利的紧要关头忽然釜底抽薪,这罗大公子,也是真忍不下去了。
  我简直要仰天长笑,好嘛,日本少一项助力,离败退便多了一份,可谓喜事一件。但我合计,罗大公子心情不会好:孟老板移情别恋,生意效益又连年下降,没准也是满嘴起泡。碰着这么个倒霉催的人物,体味到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滋味儿:老子也不算最惨的嘛!哈哈!
  心情一舒坦,火下了去,口腔里的泡消失得无影无踪,烧虽然没退,但精神头好了不老少。
  等从浅井的手里逃走,想来这病,就会痊愈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小伙伴大都粗去玩了么,求留言呜呜呜QAQ
 
☆、第一百六十一章
 
  福兮祸之所依的道理不陌生,我却乐个忘形。麻生没在药上亏待我,却也未再见我。他被我两句话撩拨得心潮难耐,且放他矛盾去。可我实在是低估了他的不解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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