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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往事+番外 作者:夏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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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民国旧影

  我头疼道:“别娘们儿唧唧的!告你没事儿就没事儿!”觉得口气有些冲,手上把两块玉合在一起,又道,“你看,这样不就好了嘛,破镜重圆。”
  他闭上嘴,沉默半晌,又说道:“对不起。”
  我挥挥手:“没事。”
  其实心里也有些气闷的,却不是因为玉佩被他掰开了,而是因为他果断的拒绝了一家一半。
  但本来就是玩笑性质的,他拒绝才是正常的走向。
  可是心里还是会不舒服。
  妈的,老子怎么也娘们儿唧唧的了!
  如此过了年,刘国卿话也少了,到了初三,一大早起来便走了。我还想留一留他,他却打定主意要走,我也没辙,只能关照他初五过来吃饺子,他却含糊其辞,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刘国卿走后,用太太的话来说就是,我魂不守舍的。但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必须得打起精神来。
  依宁入学的事已经差不多,现在要紧的是送依航去戒烟医院的事。年前我跟他透露过一点消息,他没说话,但显然是很不乐意的,整个年过得都闷闷不乐,见到他自个儿的大儿子了也不舒坦。
  可我打定主意了,这是为他好。吸鸦片有快感,会让他感到快乐。可是他会死的。
  吸毒的人最终是要死的,不在于他不可戒掉,而是他过早的消耗了他的快乐。
  命运很奇特,凡事皆有定数。一生只有这么多的快乐、痛苦、悲伤、幸运,消耗完了就没有了,所以要省着用,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我是这么信奉的。
  ............................................................
  如果说家里的人都要听我的,那么唯一一个不用听我的,我还得敬着的人,在初五破五这一天来了。
  大姐嫁到南城那头有廿余年了。往日我们来往并不多,尤其是近些年,过节也就是差人去送点年货,算起来也有一年多不见了。
  她嫁的是个商人,做的是进出口,再精确点是做些轻工业产品的生意。要说仕农工商,商排最末,大姐本是官宦人家的大小姐,如今却成了商人太太,打牌时受着那些个官太太的压制,心理落差自然是大得很。她又自恃身份,如今她家里的许多事宜,都是由这位女主人做主,而姐夫也惯着她,顺着她,很容忍她的脾气。
  这门亲事是阿玛亲自敲定的,想来她恨极了阿玛。即便阿玛去世的时候,她也只是硬挤出两滴眼泪儿,甚至守灵的那些天,她还睡过去了。
  但要我看,大姐嫁的这位是个难得的老实人,对自个儿太太好得不得了,在外也不沾花惹草,被骂成妻管严也不恼,这是在东北一群脾气火爆的汉子中极难得的。虽然是商人,但商人也没什么不好,至少现在大姐穿金戴银,和富家太太比着买珠宝首饰,还不是这个商人给她的。 
  但不管咋说,她是我们的大姐,我们要敬着她。
  大姐带了两个丫头伺候,带了些应季的瓜果、芝麻糖,来了坐沙发主位上,说话不冷不热的,待奉了茶,便问依航在哪?
  原本让依航住过来是为了就近看着他戒烟。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规矩,便没通知大姐。现下她点名说了,知道了依航在我这,不知道她是认定了依航会在过年时节搁我家赖到正月十五,还是说她老早便知道了我把依航接过来有个把月了。这倒有些棘手。
  不过看她的态度,应该是前者吧。
  太太赔笑道:“小叔现在午睡没起呢,大姐您也别急,晚上就能见着了不是?今天便在这儿住下吧。”
  大姐用眼角瞥她一眼,道:“我自是要在这儿住些日子的。”说着摆尽了主人的架势,吩咐柳叔找人给她收拾房间,一定要朝东朝南的。
  太太脸色不是太好看,变了变,末了又笑道,“小妹和她交的朋友去了保安电影院,也不知道这大过年的,咋还有电影放?她不知道您今儿来,不过年前从欧洲回来的时候给您带了礼物,是个是新出的粉饼,还是个洋牌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念,小妹却说很好用。我这就让人取下来。”
  大姐慢条斯理地啜口茶,微含了一会儿方咽下。我一直坐旁边不说话,眼睛看着她手指头上套着的六枚不同颜色的钻戒,一动就闪出一道光。  
作者有话要说:  吭哧瘪肚:吞吞吐吐
 
☆、第三十五章
 
  “不必了,”茶盅撂进茶碟里,声音清脆而突兀,“那些个洋牌子,要我看,就是卖个噱头罢了,小妹有这份心意便好,倒是你,”说着转向了我,“这个年过的,也不说给我传个信儿。要不是我来,我看也见不着你们了,你也不想着家里人。怎麽,当了大官儿,瞧不上我这泼出去做商人妇的水了?”
  不可理喻。都是在日本人手下讨生活,谁瞧不起谁啊?
  太太微微尴尬,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看着我,想我拿主意。
  我不理大姐后面的挖苦,只把茶给她斟好,边笑道:“小弟小妹都想极了您,这两天总算能吃上个团圆饭了,不知道会怎么高兴呢。”
  大姐轻哼出声,却没再说得更难听。
  我继续没话找话道:“姐夫最近可好?”
  “他?”大姐蹙紧了眉头,神情微妙,冷哼道,“成天打仗,买卖是越做越不行了。前些个儿刚从上海那边儿回来,本想去香港,结果绕了路,回来的可晚呢!”
  “咋还绕了路?”
  她乜斜我一眼:“你不知道?”说着又立刻道,“也对,我们这儿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倒奇了,我自有我的消息来源,怎的还会有不知道的事儿?
  大姐看了眼周边,使了个眼色,伺候的几个人很是机灵,一溜烟儿都走没了。
  见了这,她才压低声音,小声道:“我听说呀,南京现在变成了座鬼城!”
  我一愣。
  太太不懂这些,听着吓坏了,但还是忍不住想继续听下去,便问道:“什么鬼城?”
  “上海沦陷了,日本人继续往周边打,前不久南京也被打下来了,然后就屠了城!整整一个城的人啊,好几十万人,全杀光了!连小孩儿、女人都杀,”说着面露厌恶惊恐,“听人说,水都被血染红了,尸体一摞子一摞子的,想想都吓人!一到晚上,阴风阵阵,鬼哭狼嚎,可不是鬼城?”
  撑着眼皮听她白话,沉思片刻,问道:“你听谁说的?”
  大姐慢慢直起腰,喝了茶润嗓子:“你姐夫呗。南京现在准进不准出,他就傻嘛,老想赶在年前回来,傻了吧唧进了南京城,差点没死里头!”
  太太急忙道:“现在可平安回来了?”  
  “回来了。遇到了一个外国记者,再加上一些朋友帮忙,可算是没出什么大事。”过了会儿又加了句,“就是有些被吓着了。”
  说着不停地拿眼角瞥我。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这番拐弯抹角把背景说了说,意思便很明确了。
  我也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诶呀,那将来的生意可难做咯!”
  太太不懂隐藏其中的话中话,曲起胳膊肘可劲儿搥了我一下子:“怎么说话呢?”又对大姐道,“人没事儿就好,以后可得小心着些。”
  大姐应了声:“不过我们不像你家吃皇粮,不遥哪跑,就没饭吃。诶,身份一亮,一看是中国人,也没人买账,东北外的日本人照样说弄死你就弄死你,可咋整你说?”
  太太不吱声了,话说到这份上,傻子才不懂大姐费劲心力来这一趟,面对和她自小便不大对盘的弟弟,撂下脸面求人为啥。
  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再硬着头皮也只好道:“您早说嘛,我直接叫搞民政的给姐夫做个假证件。就香港的吧,那地方归英国人管,外面的日本人再猖狂,也要顾及英国人。况且姐夫经常去香港谈生意,通关证办起来也麻烦。有了这个,直接就放行了,也用不着什么通关证了。”
  其实我手上正巧握着两个香港身份,本来是有其他用途的,不过要假身份的那两人,一人现在音讯全无,一人已确认死亡,手上一直握着这两个假身份,每天都要极为警惕,也想尽快脱手,要么被日本人发现了,都吃不了兜着走。
  莫名想到了很久没联系过的邹老板。如果南京沦陷了,他的商道也被割断了,想来最近日子也不好过。
  不过他自有自己的路子,以他和日本人交好的程度,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至于罗大公子,完全用不着担心他。有影响是一定的,但有了日本军队的保驾护航,便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这次过年,还给我送了好些箱有年头的人参鹿茸呢,八百年都吃不完。我也很恶劣的想过,会不会是生意不景气,积压在仓库里卖不掉,索性拿来送个人情了。
  大姐微一点头:“那好,你看着办吧。”
  事情说好了,她遂放松了许多。没过多久,依航起了,听到大姐来了,也很兴奋。
  两人像天各一方多年的母子般,虽说不至于抱头痛哭,却也相差不远。大姐一个劲儿的说小弟脸色不好,身上都没几两肉,说了半天,好像我刻意亏待了他似的。
  太太也听不下去了,借口去厨房做点心,临走前轻轻握了握我的手,却惊讶道:“手怎么这么凉?”接下去满满的都是担忧和关心,“叫你戴个手捂子,你就逞能,偏不带,冻死你!”
  我反手握住她的,笑道:“还说我,你不也是?别去厨房了,累了就上楼烤烤炉子,这个点儿,依礼该醒了。”
  说到老幺,太太的脸一下子冒起光来:“你也跟我去看看。依礼会叫爸爸了之后都不叫妈妈了,成天就知道找你抱!”
  我刚要答应,却突地停住,半晌敷衍道:“我还有些事,等晚上的。”
  太太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说,笑着应下了。
  举目目送她上去,又旁观了大姐和小弟一会儿,待到小妹他们也回来了,听他们说了些话,然后慢慢退了出去。
  一边暗地里叫来佟青竹和司机,打算去找刘国卿一趟。这小子不听话,让来不来,老子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穿戴好衣帽,想了想,还是戴上了手捂子,顺手也递给了佟青竹一个。走到外面,汽车已经哄热,在门口候着了。司机也开了后门,正等我上去。
  走到跟前儿,才发现这位司机很是面生,不由问了一句。
  佟青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倒是那司机道:“之前的司机家中老母病重,回老家了。成田次长便派我来顶替。”
  我“哦”了一声,没再多话,上了车,说道:“送我们去满蒙百货店。”
  我家司机有两个,一个是成田指派的,一个是自个儿找的。平日里除了公务差事,都是用我自个儿找的那个司机。
  这次换下来的,就是我自个儿找的那个。
  佟青竹也好像看出了些什么,坐在副驾驶上,平常漏话跟漏风似的嘴闭得紧紧的,一动不动。
  待车子平稳行驶了一段时间,我开口道:“师傅怎么称呼?”
  “署长客气。我姓张,叫我小张便可。”
  “哦。哪的人啊?听你说话没有口音的。”
  “还好,”他说,“一直全国各地的走,有口音也磨没了。”
  我压下帽檐,不再说话。车内一片死寂。 
  
 
☆、第三十六章
 
  到了满蒙百货店门口,这位新来的张姓司机十分守礼的为我开了车门,下颌微颔,问道:“先生几时回?”
  默不作声地瞟了眼身侧不远处还在歇业的百货店,张姓司机却目不斜视,仿佛百货店照例顾客进出,挨挨蹭蹭,一如常日繁忙。
  “不必了,随意逛逛,时间不定。回来我自己叫车。”
  大年才刚开了头,有些车夫便出来做工了。实在是一天拉一家子吃饭的钱,不做工,就要饿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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