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入膏肓 作者:阿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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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件事就是带了些刑母能吃的东西过去探望,以及答谢这些日子来的挂念和照顾。
新学期统共三门课,其中一门还是社会调研,一个礼拜算下来只有不到一半的时间在教室。考研的开始冲刺,考公务员的也逐渐成自习室常客,剩下一帮奔就业的随时校内校外两地跑,许博做了三个月的后期,离开电视台去互联网行业搅合,直接在外租了房。学生会那头的工作交接早已经结束,孟渊不去实习,一直筹备着跟人搞工作室,连课上都罕见人影。因为礼拜三早上八点有课,温酌言原计划礼拜二都住学校,然而如今寝室电网不通,没半个人影,便也只好回聂寒山那里,上六点的闹钟。
聂寒山老家那头事态愈演愈热,他从这头又请律师过去,离婚官司和邻里官司齐头并进,忙得脱不开身,一共打来过三次电话,他身边总有人,温酌言打过去也讲不了多久。两人很少有短信和微信往来,温酌言想听声音,感觉踏实,其实讲的时间不长也没关系,睡前听对方说几句话也是好的,但打得多了,就好像给人另添麻烦。
归期一拖再拖。
这么大一套房子扔到温酌言手上,晚上关了灯,仿佛说话都有回音。要说比寝室多出的那么一点人气,大概就是视线所及全是聂寒山用过的东西。温酌言晚上睡不着,凌晨三点钻到衣帽间里整理衣服,凌晨五点又起来翻药盒里的糖,健身室里的运动器材让他擦得反光。
回过神来天就亮了。
然后去厨房煎蛋,煮茶,盛敏华一通电话打过来,问去不去听讲座。
“什么讲座?”
盛敏华道:“你都不看公告牌的?”
温酌言道:“不在新传楼?”
盛敏华道:“图书馆,生命在于学习啊小二同志。”
开学以来都没去看过书,班群里也很少发讲座通知。经盛敏华一说,才知道是某知名省报主编贺肖来办讲座,今天下午两点,在图书馆报告厅。
到学校正门外开始飘雨花,温酌言没带伞,一路小跑进去。报告厅外聚了不少人,大多是主办部门的干事。找不见盛敏华的影子,温酌言一头扎进门,窸窣的噪音裹杂着难以名状的异味直往人面上扑,险些没给呛岔气。再一看,从第二排到最后一排都塞得严丝合缝,少部分人起起坐坐,正更换座位,再加几桶爆米花就能赶上漫威首映现场。
翻出手机看时间,两点差十分,院里这一届新生精神可嘉。
温酌言又环顾一周,看得眼花缭乱,便走到第一排靠门边的位置给盛敏华打电话。
关机。
掐断电话刚好看见一个穿白衬衫的青年人走来第一排坐下,往桌上摊开笔记,抽下封皮上的笔放手边。温酌言轻轻一敲桌面:“同学,请问还有空座没有?”
白衬衫似乎没留神,被吓一跳的样子,两人都有些尴尬。温酌言刚想道歉,听见走道上有人喊自己名字,抬头往那边一瞟,孟渊挺着个小肚腩站在第五排靠边位置朝他招手。
冲白衬衫说了句抱歉,温酌言跑过去,附近是几位之前跟孟渊共事的主席团人员,都是熟面孔。同一帮人打过招呼,温酌言才去回答孟渊的问题。
“就他那不靠谱的,你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热情没的说,把位置一让,自己去第一排找主办部门的干事腾座位去了。
这下温酌言也不方便再走,坐下来与孟渊这帮老部下闲扯。没说几句就见主办部门的部长上台作前言致辞,千般感谢,万般荣幸,然后一个半秃的男人在雷涌般的掌声下徐徐登台。
贺肖在业内算是小有名气,温酌言大二那年跟学长去做过他的校刊专访,还当面请教过新闻稿写作,不得不说名不虚传,清晰的逻辑和精准有力的言辞使学长一度沦为其迷弟,况且人风度翩翩,态度谦和有礼,温酌言也对其不乏好感——不过当时似乎还没秃成这样。
毛发虽说少了,能力倒不见折损。才过去半个钟头温酌言就瞥见前排一位男生笔记写了满满一页,身边同伴张群大概也见了,凑近温酌言道:“要说怎么谁都喜欢新生,咱们不得不服老。”
温酌言忍住笑,点头一竖拇指。
到答疑环节,前排那位果然积极,手快摇酸了也不放弃。时间还早,本以为答疑结束还有新内容,后来发现人已经在整理讲稿,又当要收尾了,不少人开始收拾东西。温酌言没动作,手机忽然震起来,翻出一看是盛敏华。直接挂断,打开微信发了个问号过去。
[CAO,帮解总跑腿回来堵车,手机他妈没电,你到了吧?]
解思最近做课题,前些天就去了邻省搞社会调研,人不在学校。
温酌言说到了,又配合着看他吐完一路上的几多曲折,收起手机一抬头,发现投影幕前的人换了。身材细挑,白净清秀的面孔,戴一副细边眼镜,不就是刚刚让他吓一跳的那位?一问才知道是贺肖的徒弟。没嘉宾的情况下,第一排一般都由主办部门的干事坐,况且那还是开场前,加上这人皮面嫩,不怪他认错。
比起贺肖,当徒弟的所讲内容乏味了些,前后排已经有人开始看时间,只有几个姑娘在找角度拍照。温酌言兴致阑珊,熬到收尾,孟渊从第一排猫着身子挪过来,往他腿边一蹲,压着嗓门道:“待会儿一起吃饭去。”
温酌言笑道:“请客?”
孟渊一笑,说约了贺主编的徒弟,讲的是名字,温酌言心脏登时停下一拍,抓住人又问一遍。
孟渊道:“师林,你刚没听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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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已经订好餐,直接去万达。孟渊这头加上温酌言一共六个人,师林自己开的车,孟渊拖上温酌言去蹭,其余人自行叫出租。
一上车便做介绍:“温酌言,我室友,铁哥们儿。”
温酌言道:“师先生。”
师林一笑,点了点头,原以为还会再说点什么,不想这就算完了。
孟渊自己占的副驾驶座,温酌言独自坐后排,听孟渊变着法子搭讪。师林心不在焉,中途点了根烟抽上,问两人抽不抽,温酌言婉拒,孟渊接来跟着点上了。温酌言把车窗摇低,感觉路有些长。
车是好车,但人不爱惜,已经显旧。扶手箱里除开两盒黄鹤楼再无其他,后视镜被翻平,一枚同心结坠下来,跟着车身摇晃。
估计是准备不够充分,孟渊一直没摸准话题,游击战连打几圈也没吊起对方兴致。师林一根烟没抽完,摘下来直接摁灭在仪表盘上的烟灰缸里。双手握住方向盘猛地一个右转弯,车上另两人防不胜防,齐刷刷往左边倒,还没稳住心率,一脚油门再冲出去,眼看要撞上一辆出租,又踩刹车稳住。
车速恢复正常,温酌言抬头,见那枚同心结摇得跟摆钟似的,还没从惊吓里回过神。
孟渊哑巴了,好长时间没再开口,只有温酌言出了声。
“前边锦和路口左转可以岔过去,已经改道了,地图大概没更新上。”
师林没回话,几分钟后车转上江锦南路,温酌言一路语音导航,好在这个时间段路况不差,最终谈得上顺利抵达。车位一如既往吃紧,温酌言看势头不对,便提前下车,站在旁边指挥他倒库。
刚下车孟渊就开始接电话,显然是坐出租的四人来催了。
温酌言与师林并排,笑道:“师先生很久没来这边了吧?”
师林一愣,也意识到是台阶,点了点头:“月底才回市里,变化挺大。”
温酌言道:“没事就修路造桥的,一年一个样,孟渊前些天还说去老城区撸串找不到新府大排档,一排商铺都给推了。”
孟渊挂断电话追上来:“对,这不是坑人么,三更半夜赶过去就见一堆石灰粉。”
师林嘴角一牵:“六七十年代的房子,早该推了,现在是要建商城?”
大概因为话题起得恰到好处,师林十分给面子,从地下停车库乘电梯到商场六楼这么一会,说的话比来时一路加起来的还多些。
吃的是粤菜,排场不大,能看出孟渊旨在与人结交。师林那阵脾气约莫已经过去,在饭桌上还算合群,言谈间听出是在本市读的研,做了两年自由撰稿人,又去北京参与某新报办报,得贺肖赏识,决定回市发展。
有人道:“回家好啊,也方便照顾家人,我就挺念家的。”
师林道:“能照顾好自己就算不错的了。”
温酌言道:“师先生好车好房的,还自谦?”
孟渊道:“就是,让我们这帮穷学生怎么办?”
师林笑道:“房就别说了,车是别人送的,好些年没动过了,在北京折腾不起来,油费都是一笔开销。”
孟渊连连点头:“那是那是,要不怎么说二线有二线的好处。”
师林笑笑,起身盛排骨汤,汤盆离温酌言比较近,让他起身接了过去。
“欸,不凑一起还没发现,”有人忽然道,“小二和林哥眼睛挺像。”
温酌言拿勺的手略一停顿,抬头望师林,对方恰好也在打量他,“像吗?”
“都高颜值嘛,你瞅谁都长得像?”张群道。
那人道:“高颜值又不是都长一样,脸盲吧你!”
一帮人议论起来,夸师林的同时顺便把温酌言捧上天,周遭喧哗像一滴水,落到染布上,水花晕染开,整个世界模糊不清。两位正主只是笑,看得出师林心情不错,温酌言把盛好汤的碗递过去,还听他道了声谢。
酒水下肚,孟渊开始跑卫生间,温非得拉上温酌言一起。有人笑骂:“上厕所还牵个伴儿,孟大姑娘芳龄几何?”
温酌言只喝了茶,尿意是有,所以起身陪他去了。再把孟渊给拖回来,桌上的人都已经停筷,温酌言又叫来一壶热茶让孟渊和另外几个有醉意的人喝。师林点了支烟在一旁看,然后道:“我叫车吧。”
温酌言立即道谢,话刚脱口,手机响起来,放下茶壶把手探到裤兜里摸,发现和师林做了同一个动作。不过后者动作更快,在他之前掏出来接上了。
温酌言尴尬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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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只有孟渊醉得厉害,没人需要驾车,倒也不难办。温酌言让师林先走,自己跟张群在路边等出租送孟渊。车不好拦,大多老远见到醉鬼就开过去了,只好掏手机叫。孟渊又吐又闹,一路折腾,到了租房两人合力剥去他外套把人塞进被窝,又在床边守了半个钟头,总算才睡过去。
孟渊家里条件不错,一个人租的也是套间,家具一应俱全。张群忙完就去冰箱里翻果汁零食,温酌言也没吃饱,干脆找了面条去厨房下了两碗,没什么调料,两人却吃得神清气爽。
打开电视,张群往沙发上一瘫,嗑着瓜子打嗝,“你觉得师林这人如何?”
温酌言笑道:“什么如何,你介绍对象?”
张群失笑,闷头嗑了一把瓜子皮,往垃圾桶里一抛,一个漫天花雨,难得还能全中。
坐了十多分钟,温酌言起身穿外套,张群一愣:“屁股还没坐热呢,你不累的?”
“困了。”温酌言往卧室瞥一眼,“这人睡着以后基本上就没事了,你也早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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