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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有信用卡，於是没有回家，直接找旅馆开了间房。

 

倒在床上时，身体忍不住开始恶寒起来。那时，脑袋一片空白。以为他要离我而去的瞬间突然感到了害怕和无助。

 

人总是脆弱的。从小就看著生命在瞬间消失，对於死亡早已无所畏惧，有一段时间我甚至幻想自己会以什麽样的方式结束生命，那种压抑的苦涩无处宣泄。看著皮肤下流动著的暗红血管，总有那麽一股划破它的冲动。

 

所以我吸烟，也喝酒，让自己沈迷进化学反应里。

 

我吸的烟加了一种叫做冰泪的粉末，有点类似毒品，是Anson特别为我制做的。Anson父亲是黑社老大，专门干些毒品走私的交易，所以他对这些东西很是精通，只要用量合适的话能暂时缓解头疼，并不会马上使人上瘾。

 

头疼，胃也疼……

 

我蜷缩著，象只虾子一样尽量保护著自己。

 

打电话给服务台叫他们送了止痛片来，又继续蒙头大睡。

 

说逃避也好，胆小也罢，现在的我已顾不得那麽多。灵魂好像飞离身体般轻飘，晕晕垩垩地，脑袋里是一片混沌的状态。厚重的窗帘让人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时间已成为一种附属品，只是不停地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天晕地暗。

 

「我说大记者，睡觉能填饱肚子吗？起来开工啦！」

 

模糊中一个人把我的被子掀了去，皮肤突然接触到冰凉的空气极不舒服。

 

「大热天开著空调盖棉被，还挺会享受的嘛。

 

「要你管！」再不情愿也只得起床，「你怎麽跑进来的！」

 

「还以为会先问我是谁呢。」男子将夺来的被盖丢到一边，大刺刺地一屁股坐到床上。

 

「第一，我不认识你。第二，这个房间是我包下来的。第三，你不请自入。我有充分的理由认为你是小偷，并且可以马上报警。」

 

我靠在床上，睡得太久了，头有点晕。

 

「啧啧，作家的想象力就是不一样，不去当律师可惜了。」男子不以为意地将头上棒球帽摘下，手指认真梳理著半长不短的红发。

 

「第一，我有敲门你没听见而已。第二，你没任何东西可偷。第三……」男子突然起身，两手撑在床边，把我圈在他的势力范围。

 

「除非现在侵犯你，否则没有任何违反法律的事实。」

 

「变态！」一拳揍过去却被他轻松闪开了。

 

「哈哈哈……真逗，看来今後的日子有得玩了。」男子毫不在意地走到空调下大吹冷气，眼里透出浓浓的调侃兴味。

 

「黄姐现在在哪？」

 

「你该不会喜欢那种类型的女人吧。」

 

「……我要换搭档。」虽然精神不好，脑子却是清醒的，他应该就是那个零，传说中的搭档。

 

「呀呀，开玩笑的，不要那麽认真嘛。」零拖过一张椅子坐下，习惯性地甩了甩红发，「谁叫你刚才有点迷糊的表情那麽吸引人，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还说！」

 

「OKOK，我不说。可你刚才的样子真的比我在娱乐圈见过的很多少年都要诱惑。」

 

一个枕头直接飞了过去。

 

兰州拉面馆「我靠，你吃得太夸张了吧，第三碗了，有这麽好吃吗？」

 

没理那个满口脏话的男人，捧起碗，滋滋地喝著剩下的汤。终於感觉肚子再也撑不下了，才放下大海碗满意地擦擦嘴。

 

睡了多久呢？四天？五天？这中间只叫了一次外卖吃，就算是睡觉肚子也会饿的。

 

「反正你请客，不吃白不吃。」

 

「喂！我什麽时候说请客了？」

 

「是你拉我来的，而且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只有张信用卡，想必这种小店不会支持刷卡消费的。

 

「好啦，我吃饱了，谢谢招待。」

 

「不是吧，吃饱就拍拍屁股抹嘴走人啊？果然厉害……」

 

已是十月末了，炎热的夏季却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法国梧桐的肥厚叶子已掉了大半，太阳光线越过粗大的枝丫，直接舔舐著白色水泥地面，然後大地受不了又把这种热量吐出来，让空气不断跳著扭曲的舞蹈。

 

从拉面馆出来，走过两条街就是‘美丽心情’了，我决定先去找健。但不管走快还是走慢，身後那个尾巴就是甩不掉。

 

「我要一杯柠檬水。」

 

「洛洛，他是谁啊？」健一边把加了冰的柠檬水递给我，一边看著紧跟进来的零。

 

「不认识，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无聊男人。」

 

「我说洛洛，我可是刚刚救了你一命的大恩人，怎麽可以这麽快就忘恩负义！」

 

「谁准你擅自叫洛洛的！」努力咽下口中的冰水，那是他的专利，我讨厌随随便便就从别人口中出来。「跟你不是很熟！」

 

「早知道刚才就做点犯罪事实……」

 

「喂，那边有美女来了。」不等他说完赶紧打断。

 

「哪里？」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四下搜寻著。

 

「门口那边一号桌，你可以拿菜单过去充当服务生套近乎。」从吧台上抽出一张价目表递给他，终於成功地把这个麻烦打发走。

 

「看到你有精神就放心了。」健细心地擦著洗好的杯子，一个个放到酒精灯上烤干。

 

「……千浚，情况如何。」

 

「听护士说还不错，那小子恢复力强得很，不用担心。」

 

「听说？你没见到他？」

 

「後脑勺缝了十四针，头发被剪了大半，死都不肯让我们见。」

 

「千浚最注重外表了……」

 

「你不去看看他吗？他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问你的情况，如果是你他会见的。」健抬起头注视著我，黑亮的眸子看得人心慌。

 

「不必了，知道他没事就好。我……找了一份工作，今後可能要跟那个讨厌的人做搭档。」斜眼看向零，他正跟美女聊得起劲。

 

「小彬和shire也要离开了，小彬到了升学考试，Shire被一家娱乐经济公司看上，有意把他培养成新人。」

 

「原来……各自都有各自的事。健，你呢，你要怎麽办？」

 

「也许会把这里关了，开家酒吧。我很早以前就想著开家酒吧了。」

 

这麽说‘美丽心情’从此就消失了吗？一种莫明心痛让我几乎坐不稳。也许就是最後一次坐在这里安静地谈话。这里的一切都将要消失，熟悉的人和事不再有，没了可停留的地方……

 

「我想……最後再弹一次……」

 

坐在钢琴前，将厚厚的绷带一圈圈除下，丑陋的划痕触目惊心，却一点也不觉得疼。这点伤跟千浚的比起来算得了什麽……

 

《蓝色多瑙河》，乐符很顺畅地从指尖流泄，这是我第一次在这里听到的曲子，当时演奏者弹得就像个小孩。然後我以同样的曲子

 为自己赢得了打工的机会。

 

《爱的协奏曲》，是後来他缠著我教的，每天店里六点客人少的时候，他就会搬张凳子坐到我边上，神清专注地边听边看。有时从後背环著我，纤长的手指覆上我的，一起在琴键上舞动。

 

好疼……伤口裂开了，血一滴滴落在白色琴键上，刺目的红……

 

「洛洛，别再弹了！」健从後面抱住我。双手颤抖著，无处可逃。

 

「对不起……我不想这样的……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对不起……」抓著健雪白的衬衫，我控制不住自己，不断地说著对不起，似乎这样就能够好过一些。

 

後来，我回家取了计算机和一些简单衣物，把备份钥匙交给健，拜托他找家政公司去打扫。零是特意来告诉我下星期去法国采访的事，12月的‘玛格丽特？隆？迪鲍国际钢琴大赛’，在这之前要顺便对超级名模玛丹娜做专访。行程预计一个半月。

 

走下公寓大楼，我背著大大的包回头看了一眼，阳台空荡荡地。有点愁怅，但瞬间就自动忽略掉了。

 

第12章！巴黎狂想曲

 

巴黎十一月中旬我和零到了法国。

 

我又变回遇到千浚前的样子，整天除了写作还是写作。我可以不说一句话，但最终还是需要写作这种方式把内心的烦躁郁闷发泄出来，然後在黑白方块字体间寻找流血的寂寞。就像一只小虫在苹果内部住著，一口一口慢慢地啃食果肉，没有人来争夺，也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直到有天忧郁而死或化成蝴蝶飞走。

 

零很爱说话，他开朗的性格正好跟我形成鲜明对比。他虽然嘴巴比较坏，对工作还是很认真的，从签证，机票，酒店到现在的联系各种部门他都包办了。

 

我们住的酒店下面就是著名的香榭丽舍大街，古朴素雅又不乏现代气息。这里的秋季感觉特别明显，我已跟当地的男人们一样套上了高领毛衣。秋风不时卷著几片幸存的树叶从街头拥吻的情侣身边划过，荡起无边浪漫。

 

站在窗前，不自觉地抬手抚摸自己的嘴唇，那上面仿佛还留有他的气息。

 

可以伤害，可以离开，但不能不去想他。

 

天使有翅膀，他没有，所以他不是天使。

 

魔鬼有魔力，我没有，所以我不是魔鬼。

 

我有的，是无奈、绝望和孤独。

 

心底的希望和绝望激烈地斗争著，获胜的却是无奈。天使的缺点是太善良，魔鬼的缺点是太邪恶，我的缺点是太懦弱……

 

「小云，跟玛丹娜的经纪人联系上了，下星期三给我们半天时间作专访，我们可以利用这几天时间在巴黎好好观光。」零一进门就大呼小叫。

 

「我呆酒店就好，你去吧。」自从我不许他叫洛洛後，就自顾地想了小云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极女孩子。但名字不过是个代号，我也懒得再去纠正了。

 

「那怎麽行，闷著会出病来的，巴黎街上那麽多美女，不看可惜了。」

 

被零强行拖出酒店，然後疯狂地搭车，去各个有名的观光点，零很兴奋地拍了一卷又一卷胶片，还要跟路过的美女搭讪。我冷漠的看著这一切，若是以前至少还会微笑著，但现在连这种虚假的表情也懒得摆了。

 

「小云，别一个人坐在这里，那边好多金发碧眼的妞，乱正点一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