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敬如宾+番外 作者:樱井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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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出的电梯的时候游弋走不稳似的晃了晃身体,周骁在后头手快地扶住了他的小臂。
“你怎么回事?”
游弋的目光虚虚的,他摇摇头,“没事。”
周骁心里隐隐有点不快,但他没发作,沉默着启动车子。
临近中午,周末回城的路上就有点堵了。周骁放下车窗,抽出根烟,要点燃时下意识地看了游弋一眼,也亏了这一眼,周骁直接就把烟丢出去了。
游弋的眼角和颧骨处的皮肤都泛着不自然的红色,他似乎半梦半醒,费劲地呼吸着。
“游弋?”周骁叫了他一声。
游弋睫毛颤颤,睁开的眼睛里泛着点水色。
周骁有点粗鲁地往他额头上摁了一记,额发潮湿,温度滚烫。
游弋其实这几天一直有点微微的发烧,那天去检查的时候医生说是正常反应,周骁就没太在意,现在这温度,明显不是稍微的范围了。
“……周骁。”游弋忽然低低地也叫了一声周骁。
周骁正把着反向盘改变路线,闻声转过头去,看见游弋用小臂压着他的腹部,微微蜷起身体。
周骁抓住游弋的手拉开牢牢地摁在座位上,单手猛转方向盘,踩下油门。
游弋咬着嘴唇看向周骁,他的下颚因为牙关咬紧绷出有力的男人味的线条,这是周骁窝火和焦躁并存的表现。
周骁能感觉到游弋的手在不由自主地用力,他依旧牢牢摁着游弋的手腕,感受到他那种强忍的痛楚通过肌肉的僵硬传递过来。
周骁又是一脚油门,从明亮的红灯下嚣张地呼啸而过。
周骁几乎都要忘记这种感觉了,这种怀里抱着一个沉甸甸的人的感觉。冉阳往他身上蹿的时候跟个猴爬树似的,从吊脖子再夹着他的腰翻到背上最后还可以骑个脖子没一刻安生的。游弋此时也不太安生,抓着周骁胸口的衣服不停地想要像个虾米似的蜷缩起来。周骁一边托着他的腰一边还得使点劲掰着他的肩膀防止他窝得太过对孩子不好,大步地朝诊室而去,好几个护士跟在他后头一溜的小跑。
游弋个头比冉阳还高些,分量反倒是轻了点。但是,这种久违的空虚被某种颇有重量的实物感所填充的感受竟然是相同的。周骁惊讶原来自己仍然在渴望肢体的接触,人类果然是群居的天性么?
游弋的身体好像对新到访的“入侵者”排斥反应较大,激素注射和消炎药水挂上以后情况就稳定下来了。
被腹痛折磨了一路的人此时已经昏沉地睡过去,因为周骁一路都死摁着游弋的手腕,游弋痛极了也就反手扣住了周骁的手背,所以即便游弋睡着了,他的手还是无意识地抓着周骁。
周骁观察了一下两人互握的扭曲姿势,觉得要分开还不吵醒游弋似乎是一件比较难办的事情,于是他抽了把椅子大刀阔斧地坐了下来,目视前方,目视了一会,视线就下落到了游弋脸上。
周骁和游弋几个月加起来的身体接触都好像没有今天多,这让周骁有种不在掌控范围内的不悦感。
游弋的脸正好朝着周骁这边。浓眉,羽睫,嘴唇看上去很柔软。
不过仿佛有某种不一样的东西在悄自发芽。
周骁看向游弋依旧平坦的腹部,是这个孩子?还是……周骁把视线移回到游弋抓着自己的那只手。还是游弋自己?
快傍晚的时候游弋醒了,第一件事就是警醒过来松开了周骁的手。
周骁往水杯里插了根吸管递给他,“解释解释?”
周骁是个向来不喜拐弯抹角遮遮掩掩的人。身上不舒服就该说出来,何必强撑着到最后,一副柔弱狼狈的样子给谁看?游弋今天这做法,他不太舒爽。
游弋喝了口水,语气弱势,“说了你就不让去疗养院了。”
周骁没料到游弋会这么答一句,说的好像自己跟个暴君似的。周骁沉默了一会,把先前叫的外卖打开,放弃了这个话题,“喝点粥吧。”
【五】
游弋留院观察的几天,周骁照常去局里上班了,晚上的时候会到医院来给游弋带点家里做的饭菜。
游弋出院的前一天医生来查房,建议出院当天再做个彩超,到时候他们就能拿到孩子第一张照片了。
周骁听了,仿佛在思考什么,没接话。
游弋迟疑了一下,问道,“彩超能改个时间吗?”
医生有点惊讶,“这有什么好改时间的?”
“不用,我来接你。”周骁忽然打断,表情平常道。
游弋便不说话了。
日子的确有点特殊,因为明天,是冉阳出事的日子。
冉阳的车队掉进了好几百米的山沟里,再加上上头塌下来的泥石覆盖,光是找残骸就花了大半个月。最后捞出来的尸体都分不清谁是谁,只能是一块烧了分骨灰,而且冉阳的墓不在本地,骨灰直接送往了他老家父母那。
周骁唯一去的一次冉阳的墓,就是葬礼那天。他远远地看了整个仪式,然后没多停留就回去了。周骁觉得,那个墓里,甚至都不是他完整的冉阳,扫墓又有什么意思?所以每年这天,周骁都会雷打不动地请假,然后一个人开车出去,随意地选一个他和冉阳一起去过的地方,喝酒抽烟,然后微醺着回来。游弋如果没在演出,他会安静地在家等周骁,周骁就打开他和冉阳当初拍的视频,和游弋看一宿,最后在沙发上睡过去。
这一次,周骁把这个惯例取消了。其实仔细想想,周骁觉得也并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他想冉阳,这十年他哪一天没有在想。失去冉阳的日子,他每一天都在过,把明天那天也算进去,他就过了整整四年,那么那个第一天的日期,似乎真的也算不上什么了。
第二天,周骁果然早上就出现在医院里,陪游弋挂完了最后一瓶水,然后一起进了检查室。其实,周骁每年这天的假请的太规律,几乎都成了周骁个人法定节假日,周骁只是留了个条就走了。
医生移动着探头位置好让周骁和游弋能看到最清晰的孩子的影像。游弋好像有点紧张,他抓着床沿,视线一直停在屏幕上。
“啊,差不多这个角度吧,这里是宝宝的脑袋,这是手和脚,都发育成形了……”
周骁听着医生的解释,微微皱眉盯着屏幕,心情挺复杂。孩子太小了,影像还是很模糊的,但是轮廓什么的很好辨认,脑袋很大,其他什么都细细小小的,蜷缩在那,虽然还有点奇怪,但确实是人形了。这种感觉太奇怪了,有点欣喜,有点惊悚,还有点无所适从,纵使是周骁,都不禁陷入了对父亲这种身份的思考中。
周骁忍不住看了一眼游弋,发现他全神贯注地也盯着屏幕,盯着盯着视线就有些飘忽,看来此时心情难以言喻的人不止他一个。
“胎心搏动挺正常的,快十周了应该能听到,你们要听听看吗?”
两个人都立刻点头。
医生调整了一下仪器,频率很高的砰砰声传了出来。
“艹。”周骁很轻地感慨了一声,变换了一下坐姿,显得有些淡定不能了。
游弋这才很淡地笑了一下,抿抿唇,没憋住,又笑了一下。
似乎到了此时,那种即将为人父的感觉才变得格外真实起来。
同一个日子,四年前的这天,周骁失去了他的挚爱,四年后的这天,周骁第一次听见他孩子的心跳。
周骁看着窗外,车流喧嚣。他无意识地捏紧拳头,力道很大,手背上青筋都隐隐凸起。他很久以后又一次非常非常强烈地想念冉阳,想念他晶亮的笑容,他薄而柔韧的肌肉,他皮肤温热的触感。周骁懊恼当年自己的放肆和骄傲,让他和冉阳之间的感情显的轻浮似的热烈,却少了某种安稳的相守。或许自己再沉着一些,他现在就是和冉阳拉着手,迎接他们的孩子。
“走吧。”游弋的声音插进来,打断了周骁的出神。
游弋的眼睛里还留着刚才的喜悦,显得很明亮,有种活泼的清透感。
周骁忽然觉得心里的焦灼微微舒缓了些,松开紧握的手指,接过游弋手里的袋子,“回去吧。”
两人在外面吃了午饭,今天的天气很好,太阳不是很大,风也恰到好处的温暖,春意真是越发浓重了。
“周骁,去你学校转转吧。”游弋的烧退了,整个人精神了很多。
游弋很少对周骁主动提出什么意见。周骁和冉阳上的同一所大学,就在几条街外。离得近,周骁反而这几年都没去过。游弋这么一提,也是委婉地顺从了周骁每年的习惯,只不过不是周骁独处罢了。
周骁没拒绝,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了大学门口。
这里真说得上是他们三个在一起呆的时间最长的地方了。回忆太多,周骁挺排斥一个人来,如今带上游弋,倒反是更合适一些。
学校翻新了好多处地方,很多场景都跟以前不一样了,不过不变的是来往匆匆的学生们,满脸都是藏不住的年轻味道。操场那里改建得最大刀阔斧,拓宽了好些场地,不光跑道重建了,还新建了篮球场。正好是在上下午两段课时的间隙,场上全是精力充沛得无处发泄的学生,球打得热火朝天。
周骁站在场边,抱着手臂看了一会,忽然带着轻微戏谑的语气道,“要是那时候这篮球场弄这么完备,是不是就没我们仨什么事了?”
周骁上学的时候,篮球场又小又破,老是占不到位置,他们就偷跑到隔壁的音乐学院,也就是游弋的学校,用那里的球场。这帮男孩子打球的时候还老吐槽,一群文绉绉的音乐生,要这么大个球场有屁用。周骁和冉阳是在自己学校抢篮球场的时候认识的,而和游弋,是周骁和冉阳在游弋学校打篮球的时候认识的。
游弋听了笑笑,不置可否。
忽然一只篮球从场那头飞过来,冲的是游弋那边,周骁飞快地伸手要拦,游弋居然往前跨了一步,稳稳地把篮球接住了。
“谢谢啊,同学!”跑过来的男生抹了把汗,看清游弋的脸后眼里闪过明显的惊艳,然后不好意思地笑,“哎对了,我们那队少一个人,都输了两场了,能不能来凑个数啊同学?”
游弋白衬衫外头套着灰色的毛衣外套,再加上一张漂亮精致的面孔,跟旁边站的一脸混帮派相的周骁相比,确实是干净简单得像个学生。游弋自个却好像没意识到,被男生一口一个同学叫的露出惊讶和淡喜夹杂的表情,他摇摇头,忽然把球扔给了周骁,“你去吧,这么久不打也手痒吧。”
周骁手大,单手就能捏住篮球,他仔细看着游弋,仿佛先前检查室里那种微妙的共鸣感还没有消失,他看上去的游弋,似乎比平常都多了一种特别的味道。
周骁拍了一下球,对那男生道,“走吧。”
男生本意是想结识一下游弋的,见球到了周骁手里也是一愣,但是周骁一看上去就是那种实力赚分的,于是男生立刻很满足地带周骁往自己那方队伍跑去。
游弋找了处场边的空地,随意地坐了下来。
周骁比大多数的男生都高了一大截,抢篮板和盖帽一截一个准。不过周骁很收敛了,起码对着那些个擦擦碰碰都很大度地没报复回去。以前,跟周骁打过篮球的人都恨不得自己皮肤上都长层骨头,打场球跟打场架似的。不过到底周围都是一群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周骁这场球打得还是很过瘾的。一场比赛结束,周骁的t恤都湿透了。
“行啊,牛啊!”男生们用手臂撞周骁的肩膀打招呼,“哥们服气!”
周骁畅快地笑,“没认真打呢还。”
“嚣张啊!”篮球被玩笑地拍过来砸周骁的背,周骁躲过,伸手一捞把球抓住了。
等到游弋走过来,周骁的笑容还没消下去。他双手把玩着篮球,嘴角微微牵起,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流过眉骨和脸畔,黑色的T恤紧紧地贴着周骁的上身,凸显出他分明的肌肉线条。周骁一直就跟个行走的荷尔蒙似的,当年纵使是周少的暴脾气名声远扬,也不乏美女少年往他身上贴,到后来周骁脱离了那些玩乐圈子,整个人沉闷压抑许多,身上便只剩下阴沉沉的压迫感。此时周骁刚打完球,不加拘束的笑意让他整个人亮堂了不少,早就引来不少女生小声的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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