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有意无意的扫过旁边跑道上的宣木，这孩子跑得真是努力，老师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他照样在跑圈。

一圈下来额头就有些冒汗了，他开始粗喘了，手背时不时的擦拭着额头上的细汗。

运动款的校服此时套在他的身上，显得格外的宽大，跑起来，风灌在衣服里，像是装了一个鼓风机似的。

于若丹也注意到了宣木，示意旁边的兄弟朝那头扔过去，臣之故作不知，想要跳起来及时接住了那颗即将朝宣木砸去的球。

可惜球扔的又快又高，臣之跳起来也只是手指碰到了一下，就在空中划出了一条抛物线，朝着宣木过去，落在了他的脚边。

宣木看着挡在前面的篮球，脚步放缓了，停了下来望着这边。

程青踢了于若丹一脚，于若丹又是一副好人脸，大声喊着“木木，把球给哥哥们踢回来。”

他们摆明是占宣木便宜，每个人都差不多大，只是宣木缺乏锻炼，长的有点缓慢而已。

周边其他男生，还有一些是别班的人，纷纷开始起哄，学着于若丹喊着，宣木心不跳脸不红的，捡起那颗球就抛过去了，然后继续开始跑着。

跑了好久，连宣木自己也不知道跑了多少圈，最后是瘫坐在CAO场边的，额前的湿发贴着皮肤，手脚发软，唇色苍白。

“跑有什么用，永远的倒数第一名。”于若丹看着臣之停下动作，以为是在好奇什么，便走过去解释着“听说是在他妈肚子里脑子就有问题，运动神经，动手能力特别差，也不知道他妈把他生下来做什么？”

捧着篮球的手突然用力，篮球从臣之的手中蹦出去，知道自己失态了，轻笑着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好些人都知道呢，是有人去老师办公室的时候，偷偷听到老师们说的。”于若丹眼里这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所以他们也就大着胆子可以招惹宣木了。

“原来是这样。”臣之转过身去，背对着那头的宣木。

背着于若丹的时候，笑容突然消失了，修整了一下表情，重新转过来“继续打球吧。”

有人因为个性，有人因为习惯，有人因为长相，总是会被生活所嫌弃，就像是宣木，即使没有做错什么，但是有人就觉得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下了课，一群人都跑到洗手间洗手洗脸去了，宣木极度没有存在感的被挤到一边，水龙头都被霸占去了，湿答答看着他们一阵冲水，水花都溅到了他的身上。

旁边那个人洗好了，后面的人正要挤上来呢，突然宣木旁边被人一推，就直接挤到了那个水龙头前，愣愣的盯着水龙头。

突然一直修长的手伸到水下面，胡乱的洗了一下，宣木这才想起来自己也要洗。

臣之看着低头洗脸洗手的宣木，他清洗的十分仔细，连手指缝都是要好好搓洗的，所以身边很快就没有人了。

突然感觉一只手在自己的脑袋上压了压，等到宣木擦干眼睛上的水，睁开眼睛回头的时候，厕所已经没有人了。

背后突然一凉，刚才那只压着他脑袋上的手是怎么回事？不敢多想，赶紧慌慌乱乱的跑出去了。

 

 

 

 

第7章 另类人生（7）

放学后，臣之回到了爷爷家，爷爷正在小区里和别人下棋呢，

“爷爷！”臣之大老远就喊着，老爷子一回头就被人偷子了，大呼一声，“你这老头又悔棋。”

“爷爷！”臣之乖顺的站在老爷子的旁边，老爷子拉着他“小臣，你看看这个老头又欺负人。”

“李爷爷好。”臣之有礼貌的对周边的人一一打招呼“爷爷，我们该回家了，不然奶奶做好的饭菜又要凉了。”

“好好好，小臣说什么都是对的。”老爷子起身，让臣之搀着他和老友们道别了就往家走了。

“在新学校还适应吗？这里和你原来的不太一样。”老爷子已经问了好多次了，老人家嘛，总是反反复复的去询问一些事情。

“还不错。”臣之陪着爷爷慢慢的走在小区的石子路上“挺好的，感觉比原来的也要好。”

“嗯……我想也是。”老爷子应着，走起路来，花白的头发一动一动着“我不喜欢你原来学校，所以我才装病让你爸爸放你来的。”

“你不怕爸爸生气吗？装病都说的出来，撒谎。”臣之故意做着鬼脸，老爷子不以为然“哪里是撒谎，我心脏的确不好吧？”

“姜的还是老的辣。”臣之扯扯那有些发白的眉毛“别让奶奶听见，不然又要生气了。”

“你奶奶就爱生气，气了几十年了。”老爷子也不着急回家，就这样和臣之慢慢走着“你也别和奶奶计较，你奶奶就是心性小，做为路家的男人，大度一点。”

爷爷就是这样，思想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样，小时候见到臣之的第一眼就特别亲他，当别人都讨厌臣之的时候，只有他依旧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疼着这个孙子。

“对了，再和我讲讲小时候那个笨小沐的故事。”老爷子有时候就爱听他将以前的故事，其实就这么几个，不过每次老爷子都能聊出新花样。

臣之这回没有多大动力讲了，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笨小沐的故事，就是依旧是这么笨。”

“笨的和你一样吗？”老爷子打击的毫不留情。

“我哪有，您总说我笨。”臣之佯装不乐意，惹得老爷子大笑“我喜欢你啊，就是喜欢你笨，家里一圈看下来，就属你笨。”他伸出那只被风霜雕刻过的手，粗糙的手指点了点臣之的眉心“你笨啊，我们家小臣最笨了。”

“是啊，我都遗传自您的基因。”臣之玩笑般的反击，老爷子更是被逗不得了，快要到家了，臣之提醒着“爷爷，别故意在奶奶面前叫我小艾了，那是我以前的名字，她听到会不开心的。”

老爷子思忖了一会儿，叹息道“你妈妈叫……席心柳，她挺有文化的，两个孩子一个脚席沐一个席艾，多好听的名字。”

“您总是喜欢看别人生气，自己看的乐呵，什么心思呢。”臣之按下电梯“奶奶也是女人，您一个大男人的，怜香惜玉懂吗？”

“哟，小小年纪懂得不少，以后不愁找不到老婆了。”

回到家之后，奶奶已经做好饭菜了，饭桌上都是清一色的清淡，臣之丝毫不介意，放下书包去厨房帮忙端碗筷，盛饭去了。

三个人坐在餐桌上，臣之按习惯给爷爷奶奶夹菜，“奶奶，您多吃一点。”不管奶奶脸色如何，他都在尽力当好一个孙子。

“孩子他奶奶，你这么尽做一些老头菜啊？”老爷子不乐意了，奶奶还不乐意呢“怎么了？你不就是老头吗？”

老爷子撅着嘴巴，放下筷子，争论着“怎么说也要做一点红烧肉啊，梅菜扣肉啊，肉这么少，小臣还在长身体，不吃肉怎么行。”

“吃太多肉长胖，而且还不知道你真正理由是什么呢。”奶奶放下筷子真的和他理论起来了“你不能吃这么多肉不知道吗？”

老爷子理亏，但是还据理力争“我又不吃，给小臣吃的。”

“爷爷，吃菜好，吃肉容易上火。”为了显示自己说的是真话，臣之夹了一大口菜塞进嘴里“你看，奶奶做的菜多好吃啊。”

“行了行了，吃饭吃饭。”老爷子也不争了，开始拿起筷子扒着碗里的饭。

其实奶奶做的菜都是软糊糊的，因为他们年纪大了，所以做菜煮面总是不太符合年轻人的口味，但是臣之没有一次是不吃的，吃的津津有味。

一天快要结束了，臣之早早的做完了功课准备洗澡，老爷子又凑过来了“我们小臣要洗澡了呢？”

“爷爷……”臣之无奈的转过身来“你又来找搓澡工了吧。”

“爷孙俩一起洗，省水。”老爷子一点也不害臊的就挤进来了。

两个人坐在两张小板凳上，臣之替他擦着后背，轻轻的上下搓动着，“左边左边，右边右边。”

臣之搓多了，就胡乱来了“您哪来这么多地方要搓？还不给我工资。”

“你是不知道，爷爷以前年轻的时候给人当过搓澡工，有一回啊来了一个客人……”臣之无缝衔接着“也不知道是在哪个泥潭打滚，搓下来二斤泥，恶心的您呀，晚饭都吐出来了。”

“哎呀，和你说过吗？”老爷子如梦初醒“好像是说过。”

老爷子就是一本故事，他总是给臣之讲故事，有趣的无趣的，反正听的大概只有臣之一个人了。

“唉……人老了，以后该换小臣给爷爷讲故事了。”老爷子拍了拍那只搭在他肩上的手“小臣才十五岁，以后路长着呢呢。”

“爷爷，如果我不是您孙子的话，您会难过吗？”这是一个谁都不知道的秘密，老爷子听完，没什么惊讶，也不问他为什么这么问，只是静静的说着“我还情愿你不是呢，真希望我们小臣是认错了的小孩，这样你也不用受这么委屈。”

听到爷爷这么说，倒是十分暖心，臣之轻轻应了一声“不委屈。”

“还说呢，那些不懂事的大人，把人生的失意都算在一个孩子的头上，这几十年都白活了。”老爷子洗澡还洗出了感慨“小臣以后不要做他们那样的人，不然爷爷就不喜欢你了。”

“嗯。”

 

快要月考了，班级里没有特别的复习氛围，但是独独在一个人身上特别明显。

从老师办公室走出来之后，教室里没有人了，全都去上了计算机课，没有人不喜欢这种课程的。

他走进教室，后面一排看去，只有宣木的课桌最干净整齐了，擦的干干净净，连水笔的笔迹都没有，课本叠的整整齐齐，四四方方的。

翻开宣木的书本，上面也是写满了笔记，字迹虽然不漂亮，但是工工整整。

抽屉里，书包是被打开的，可能是匆忙间没有拉上，掉出了一本写小本子。

臣之心虚的赶紧捡起来，小本子长的也是很简单的，翻开第一页，上面却工整的写了两个字——席沐。

这是隔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这两个字，笨小沐都会写这么多字了。

以前，席艾教席沐写名字的时候，席沐总是喜欢把自己写成席艾，说席艾的笔画少，他喜欢笔画少的，写“艾”字，也不是字，上面画一颗小草，上面画了一个叉叉，按照笨小沐的说法，“小艾以后不是小草，是大树，可大可大的树。”

翻开第一页，原来是宣木的日记。

 

今天，我又没有考好，但是小天考了他们班级的全班第一，真的好想像他一样聪明。明明我把所有时间都拿来读书了，可是还是没有考好。那本日记写了好久，可惜被小天撕坏了，我只能重新开始写日记，希望接下来努力会给我一点点回报。

 

“小天？”

臣之不知道这个是谁，但是看起来应该是宣木的家人，宣木的日记里，阴晴不定，有时候显得很乐观，有时候又很沮丧，臣之看了，心里闷闷的难受。

合上日记，宣木的笔记里透露了太多情绪，才明白偷看别人的日记，是多么不好的行为。

第二天，宣木中午吃完饭回来的时候，发现了教室的人不多，大概是下午的课都是在其他地方上的原因，大家不回教室了，要么去CAO场玩，要么就提前过去了。

他慢悠悠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却瞟见了臣之的桌面上摊着笔记本，上面写的条理整齐的。

宣木眼珠子提溜转了一下，轻步移动到臣之的位置上，面对着后面的黑板，偷偷扭着头看那本笔记。

要说宣木浑身上下最好的地方，就是视力好，如此苦读，视力还是比其他人要好。

他小老鼠一般的悄悄蹲在臣之的桌子旁，下巴搁在桌面上，脑袋努力的往笔记那边蹭，眼珠子快速的扫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