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样的，我可以给他更好的生活，你迟早要结婚生子的，望望对你来说也是拖累不是吗？”李路记得口不择言。

宣木也摊摊手，耸耸肩，很坦然的说着“我不打算结婚生子，我不喜欢女人。”

刚刚被炸出的冲击力还没有消散，第二颗炸弹又落下来，炸的所有人体无完肤。

“你说什么！”

宣木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坐皱了的衣服，喊着高雨欣“姨，我们走了。”

坐在车里，高雨欣突然松了一口气，倒是弄得宣木很是莫名其妙。

“我一直都在想，你会选择什么时候和我坦白，没想到来的这么突然。”高雨欣这么一弄，反倒是心头的石头落下了地。

“为什么？您什么时候知道的？”这反而轮到宣木意外了，他们既没有和姨住在一起，也没有在姨面前路过什么马脚，怎么就露陷了。

“有一年，我从美国回来的时候，想顺道去看看你，结果在机场的时候，看见你给臣之送机，他亲了你额头一下，后来你姨夫告诉我，亲额头，不是最亲密的人是不会这么做的，显然你们的关系早就不是我们想象的那般了。”

“那，那您怎么不来找我？”宣木不记得高雨欣说的是什么时候，但是可以肯定，距离现在应该很久了“也不来问问我？”

“问你什么？是不是真和臣之在一起了？还是劝说你们不要在一起。”高雨欣伸手摸了摸宣木的头，后脑的头发有点长了，人也这么大了“你们都三十岁了，也该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所以我等着有一天你来告诉我，起码那时候我可以很坦然的接受，我们两辈人，思想不一样，但是姨正在学着去适应。”

高雨欣的谅解，却让宣木很是愧疚，这么爱自己的一个人，为了自己努力去接受了许多本来不能接受的东西，要花多少精力多少努力才可以做到。

“我们是在您和姨夫结婚的那几天在一起的，很久了。”这个时间倒是出乎了高雨欣的意料，她以为至少是在大学毕业之后。

“我从小什么都比别人慢，虽然受了很多人的欺负，也因此可以遇到臣之，他帮我，陪着我，在他身边我觉得自己没有不如别人的地方，他给我的尊重也是其他人所给不了的。臣之从未给过我怜悯同情，他只知道如何让我变得和一般人无异，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可能这辈子我都无法适应和其他人在一起。”

宣木对姨，将他和臣之之间的事情娓娓道来“我和他从转学那天算起，有十五年了，分分合合，曾经分过手，遇上了那个很好的孔雅，可惜在我心里，对孔雅是喜欢，使不出全力去爱她。”

说着说着他又自顾自的笑了“臣之说过，我们俩在一起啊是‘天生一对，为民除害’，他为了我伤害很多人，我为了他也弃信于别人，兜兜转转，结果最合适的还是原来那个人，就算对这个世界都充满负罪感，我也不想再走这么多冤枉路了。”

高雨欣就这么静静的听着，随后轻轻的拥住了这个孩子，“你太傻了，别人认为是错的，不一定是错，这世上对与错和善与恶是两码事。”

“我以为您会伤心，所以一直不敢告诉您。”宣木抬起头来，看见高雨欣的黑丝上夹杂着一根白发，他一直觉得美丽优雅的姨，也长出了白发了。

“谁说的，我有你姨夫陪着，哪有空让我伤心？”高雨欣故作轻松，谁知道当初知道真相的时候，她是怎么一夜夜失眠的“什么时候让臣之来家里吃顿饭，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好好上门吃顿饭，该见见家长了。”

“不知道爸妈怎么想，他们现在应该很生气吧。”宣木扭头望向窗外，高雨欣又提起了一个问题“那臣之家里呢，他们也接受吗？”

提到这个话题，宣木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来，高雨欣以为宣木是在为难怎么过路家人那一关，急忙安慰道“没事，生活就是一个麻烦叠着一个麻烦，谁能指望轻松一点，慢慢来不着急。”

回到臣之住的酒店里，望望已经睡着了，宣木打开一罐啤酒和臣之坐在沙发上聊着天，把今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床上的望望已经睡着了，宣木看着他的眼神满是不舍。

“孩子走不远的。”臣之安慰性的吻了吻他的眼角“望望未必舍得跟他们走。”

“毕竟是亲爸亲妈，要带走我们也没有理由拦着。”他很少这么灌酒，臣之才喝了一瓶，宣木已经空了四五罐了。

醉意上头，宣木醉眼朦胧的坐在那里，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双手拉着臣之的衣襟，醺醺然“你和望望对我来说这么重要，我舍不得，怎么办？一想起望望不能再喊我爸爸，不能和我生活在一起，这里像是被挖了一块肉一样的疼。”他用力的捶打自己的左边胸口。

“你说的对，当年我不该养的，不养就不难受了……”额头靠在臣之的肩膀上，低声哭泣着“今天我好想骂他们，为什么丢了还要捡回去，为什么要这么欺负我……”

这次宣木的强势似乎比臣之想象中还要厉害，直接带着望望回去了，没有通知任何人。向来都会照顾别人想法的宣木，这次却有了例外。

从那以后，宣木似乎对望望更好了，也不再这么严厉的对他了，经常给望望买新衣服，听他将他的想法，好像要争取做一个世界上最了解他最爱他的人。

又是一天早上，在送望望上学的时候，站在校门口替孩子整理衣服，轻声说着“好好上学，这星期六爸爸带你去游乐园。”

望望撅着嘴，似乎是不感兴趣，又听宣木补充道“爸爸请客，请你和小爹去，然后听说那边有一家很不错的冰淇淋店，里面的冰淇淋火锅蛮好吃的噢。”

“好啊！”望望兴致高涨，在宣木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爸爸说到做到噢，不然下次我就和小爹去，不带上你了。”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宣木摸摸那颗小脑袋“星期六一大早就出发。”

“好，爸爸再见！”说着背着小书包冲着宣木挥手。

今天不知为何，宣木怎么都移不开脚，看着望望背影消失了，还是伫立了许久，感觉现在的望望好像随时随地都要离开自己似的。

 

 

 

 

 

第150章 过客归人（43）

 今天不知为何，宣木怎么都移不开脚，看着望望背影消失了，还是伫立了许久，感觉现在的望望好像随时随地都要离开自己似的。

那天下班之后，换做以往，宣木都会直接去接他，但是现在他买了一包望望喜欢吃的干果，然后站在校门口等他。

可是今天望望终于走出校门口了，看见宣木就立马躲开了，宣木疾步上前拉住了孩子，望望第一次甩开了他的手。

正要询问，却听见后面的男生们唱着歌谣一样冲着望望大喊着“宣希宣希好奇怪，不但没妈，还有俩爸。”

“望望！”宣木一下子就明白了是什么事情“你听爸爸和你说。”

“你走开！”望望对五岁的时候记忆不太多，显然是把疮疤又揭开了一次，比懵懂时候的还要令这个孩子难堪“你走开！”

经过了解，宣木和臣之才知道，那一天李路去了望望的学校，找了他的班主任，说了一些什么“同性恋会养坏她孩子”的一些言论，被许多人都听到了，好多人都在笑话望望，导致望望大受打击，这个年纪的孩子最要面子，为了自己也不会明白到底是不是伤害了别人。

那天起，望望每天呆在房间里，也没有和他们多说几句话，甚至都把房间门锁了起来，宣木每天都苦口婆心的站在门口朝里面说这话，但是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臣之心疼的不得了，宣木为了孩子，把自己折磨的不成一个人样，变得有些神经质，敏感，抑郁。

又是一次，宣木试图敲开他的门，想要和他说说话。臣之看不下去了，直接从杂物间里拿出了一把锤子，“宣希！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里面依旧没有反应，他直接用锤子把门锁砸开了，一脚踹了进来。

望望戴着耳机趴在床上，也吓了一跳“不经过我允许，不许进来！”稚嫩的声音没有任何的威慑力。

“不干什么，你在房间里没动静，我们怕我们的宝贝儿子出什么事，进来看看！”臣之把锤子扔在了门外。

“望望！”宣木蹲在他的床前，望望翻了一个身把后背留给他“望望，你难道真的要为了那些人不和爸爸小爹说话了吗？”

“他们都在笑你，你们看不见，所以他们都在笑我，我没有做错事情，为什么你们要做错事情害我被欺负！”望望心里是满满的委屈，一想起到学校里那些同学讥笑声，他就不想出这个门了。

“你给我起来！”臣之第一次对望望发火，直接把他的耳机摘下了来重重的扔到了一边“你好好看清楚，你爸爸为你减轻的苦难已经够多了，你现在还要反过来责怪他，有没有道理了！”

“你胡说！”望望坐在床中间捂着两只耳朵，臣之真是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臣之一把把望望从床上拉起来，“我路臣之真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觉得你和你爸爸小时候真像，你连你爸爸小时候的百分之一都比不上。你爸爸以前受的苦，在学校里受的欺负比你多得多，可是他从没有怨天尤人，所以他现在活的比他那些同学好得多。那些人还在为蜗牛壳打拼的时候，你爸爸已经和你住在这种房子里了，你以为没有你爸爸，你爷爷你太奶奶你姨奶奶他们会对你这么疼爱吗？”

望望似乎被吓到了，被臣之一撒手摔在了软软的床上“这些年我真是太宠你了，导致你变成了一个是非不分，善恶不明的人。”

孩子还小，被臣之这么一吼，爬到了床头缩了起来，圆睁双眼盯着他们。

“是个男人就别给我玩这套，算什么男子汉？这点苦就要死要活的，被人欺负，我宁愿你反击回去，我也不要你只知道窝里横，那叫什么？那叫窝囊废！”

说着就把宣木拉起来往外面走，指着被砸坏的门锁，冷冰冰道“门锁我给你修上，你爱怎么样就怎样，不想出来，就说到做到！”

果然他不再理会呆在房间被他吓坏了的望望，拉着宣木进了他们的卧室，拉开床头柜抽屉，把里面一瓶毫不起眼的药瓶扔进了垃圾桶。

“我不准你以后再偷吃安眠药！”

宣木无力的坐在床沿上，双手扶着头，一脸的疲倦“我是不是很没用，三十岁了还是任人宰割，连个孩子都搞不定。”

仿佛他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无助的自己，以为成长的够好了，没想到一处事情还是在原地止步不前。

“照你这么说的话，我岂不是也还是没有任何进步吗？十五岁起就期望总有一天，可以让你永远不受欺负，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到了三十岁不还是没能护一个周全。”

每个人的梦想都比现实要强大，可是现实太残酷，哪怕所要的只是一个“简单”，世界也会复杂的让它变成奢望。

“是我害的望望变成这样，他快快乐乐的活了十年，这么小却遭到这么多不该他承受的东西。”

臣之把他强行按在床上，拉好被子，臣之一遍遍的抚过他的额头，细吻着他的脸颊“现在先好好的睡一觉，我帮你热一杯牛奶，等到什么时候你不需要吃安眠药了，我们再讨论下一步要怎么做。”

宣木微睁双眼，看了他好一会儿，随后慢慢闭上。

“你做的够多了，不能做的我帮你分担。”他就静静的坐在床头，看着宣木逐渐入睡，都这么大了，睡姿看起来还是这么没有安全感。

过了好久，臣之的视线才从宣木的身上离开，瞄了一眼门口，一个小小的人影躲在他的卧室门口，偷偷看了好几眼。

臣之装作没有看见，就这样坐在床头陪着怀里的人，手指轻轻抚着，时而绕着宣木柔软的发丝，时而指尖触碰冰凉的皮肤。

宣木睡去好一段时间了，臣之才安心放开，轻手轻脚的走出去。

此时，望望已经坐在沙发上，吃着宣木之前做好的小蛋糕，臣之拿了一杯牛奶给他，就这样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他，那样的视线让望望有些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