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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男友太随机 作者:雨过碧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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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昨晚住哪儿了?”杨一鸣问。
  “福利院。”丁子木老老实实地答道。
  “今天打算住哪儿?”
  “福……福利院。”
  “你不怕冯老师知道了伤心?”
  丁子木没吭声。
  “走。”杨一鸣一脚把院门踹上,拉着丁子木就往巷子口走,“这地儿没法住,你今晚先住我家吧,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丁子木张了张嘴想要拒绝却被杨一鸣打断了:“我又不图财又不图色,更不会把你卖了,你担心什么?”
  于是丁子木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不吭声了。
  ***
  杨一鸣家在城市的另一头,一片高楼林立。
  丁子木站在放门口楞了半天神,嗫嚅着问:“杨老师,这是……你家?”
  “对啊,”杨一鸣随手把钥匙扔在玄关上,“怎么样,挺棒的吧?”
  “嗯。”丁子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含混地点点头。平心而论,房子还是不错的。北三环的这片住宅区是前几年新建的,户型和内外装修都不错,如果是普通住家应该非常的舒服。可是杨一鸣拿这房子开了个心理咨询室,这么一来的话客厅就成了接待室,除了一组沙发,一个放满了各种杂志、漫画、校园青春小说的书架子以外,房间里就剩下一个饮水机了,空荡荡的,一副公事公办的生疏冰冷样儿。
  “宽敞。”杨一鸣耸耸肩,“你可以跳绳。”
  “您……还看这个?”丁子木指着书架上的一溜儿书问,书脊上赫然印着“调教我的小野猫秘书”。
  “我的病人年龄在13-18岁之间。”杨一鸣说,“他们还看《朕的小狐狸精爱妃》呢,你要看吗?”
  丁子木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离书架远远的,仿佛生怕被小野猫或者小狐狸精叼走,生吞活剥了。
  “过来,我给你找件衣服。”杨一鸣带着丁子木往主卧走过去,丁子木跟了两步在卧室门口停住了脚步。
  “没事儿,进来吧,没那么多讲究。”杨一鸣笑着说,“倒是你做好心理准备啊,我一个单身男人,房间的情况不会太乐观。”
  丁子木有点儿紧张,他扯着嘴角笑一笑,跟了进去。
  杨一鸣说“不太乐观”实在是太“乐观”的说法了,这个房间跟灾后废墟已经差不多了。被子肯定是没叠的,衣服肯定是扔在床上的,地上肯定是放着水杯的,各种书籍资料……丁子木环视了一下,说:
  “杨老师……您……真爱读书。”
  杨一鸣的脸微不可见地红了一下。他挺胸抬头地硬是装出一副宠辱不惊的资料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前想了一下,似乎前两天杨双明刚来帮他收拾过一次,于是他用足勇气拉开了柜门,还好,里面的衣服没掉出来。
  “给你,先换一下吧,你那身都湿的差不多了。”杨一鸣递过去一身居家服,“洗过的,别嫌弃。”
  丁子木接过衣服来站在原地没动。
  “去呀,”杨一鸣指指主卧里配的卫生间,说,“里面还是挺干净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丁子木咽下了后半句话,拿着衣服去了卫生间。
  杨一鸣看着卫生间的门关上,然后飞速地开始收拾,居然也在一分钟内把床和书桌整理出了个大概样子。
  他把一摞子塞进书柜里时,一本奥尔伯特的书忽然闪进视线内,一道灵光闪过,杨一鸣一下子愣住了。
  ***
  丁子木在卫生间里换上衣服,那是一身挺旧的家居服,但就是因为旧,布料摸起来特别柔软,摩挲着皮肤有种特别温柔特别居家的感觉。这种感觉一直是他渴求的,小时候没得到过,在福利院时,只有跟冯老师在一起时才能体会到这种感觉,可惜冯老师并不是他一个人的。
  现在,他摩挲着这件旧旧的衣服,忽然就有了这种最普通,但是也是最温暖的居家的感觉。
  丁子木抬头看了一眼浴室的镜子,觉得里面的那个人很陌生,他知道自己一定是出了问题,即便不是精神分裂也是差不多的问题。
  丁子木很绝望,他可以忍受贫穷、艰难、甚至死亡,毕竟相较于他儿时的生活,只要在阳光下自由地活着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儿。他想要慢慢营造自己的生活,这个过程就好像盖房子,会很慢很辛苦,但却可以自由地掌握自己,不会被欺凌和虐待。他相信在今后的人生里,他至少会是安全的。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疯!
  他见过疯子是什么样的,以前住在“那边”时,邻居就是个疯子,四十多岁看起来就好像六十岁一样,不发病的时候就坐在房门口发呆,发病的时候……那种让人作呕的不堪场面简直回忆起来都能让人毛骨悚然。
  丁子木拧开水龙头,一捧凉水泼到自己脸上,他抬起头,瞪着镜子里的那个人。很年轻但是很狼狈,目光有些慌乱,脸色苍白,惶惶如丧家之犬。
  疯狗一样的人生不是他要的,他宁可去死。
 
  ☆、第十五章
 
  杨一鸣盯着那本书发呆,他觉得自己的心在砰砰地跳,耳朵里像堵着一团棉花,外界的一切声音都朦朦胧胧的听不清楚,只能听到心里一个声音在反反复复地说“找个个案好好写篇论文,发在省级以上刊物上的把握还是有的”,这句话是周沛跟他说的,当初他接手福利院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冲着这句话去的。虽然他并没有幻想过能发现一个可以让他一鸣惊人的个案,但也确实是寄希望于能有一个“经典案例”出现的。
  现在,机会来了,甚至可能比他希望的还要好。
  杨一鸣闭闭眼,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虽然目前还不清楚丁子木到底是怎么了,但如果他能排除一切生理性疾病的影响,那么他现在的混乱状态就只能是来自精神或者心理上。无论是哪种,多变的性格、短暂性失忆、记忆混乱……这些都非常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这种个案对于一个心理咨询师或者精神科医生来说,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杨一鸣看着浴室紧闭着的门,大脑在飞速地转动:一定要把丁子木放在身边,让自己随时可以观察到他,只有这样才能收集到第一手的资料。而丁子木目前的状态给他提供了非常好的机会,他可以用很多光明正大的理由把他留在身边——事实上,丁子木也的确无处可去,他需要他的帮助。
  杨一鸣知道自己做的并没有错,无论是从职业角度还是从朋友师生角度来讲,他都有责任去帮助丁子木,在这个问题,杨一鸣并不纠结。于是他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敲了敲浴室门,用轻松愉快的声音说:“丁子木同学,你要在浴室里开枝散叶吗?那里面潮,只能长蘑菇而已。”
  几秒钟之后,丁子木拉开了浴室的门,脸色依然苍白,但已经镇定了许多。
  “怎么没洗个澡?”杨一鸣问。
  “我……没毛巾。”
  “哦,忘了。”杨一鸣一拍脑门,“你在屋里等着,我下楼去给你买一套,楼下就有个7-11。”说完,不等丁子木拒绝就飞快的跑了出去。很快,他又拎着一套洗漱工具跑了回来,打开房门时看到丁子木站在了客厅中间。
  客厅空荡荡的,似乎四下里全是乱蹿的秋风,而他就这么孤立无援地那里,直到被哪阵风卷走。丁子木的样子让杨一鸣心里一紧,他放下手里的塑料袋两步就迈到丁子木身边问,“客厅多冷,为什么不在卧室呆着?还有,干嘛站着,有沙发不坐?”
  丁子木咧咧嘴,勉强地算了笑了一下。杨一鸣看得出来,他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的。
  杨一鸣轻轻推了丁子木后背一下,带着他又走回卧室,丁子木寸步不离地跟着,脚步有些快,似乎背后有什么在撵着他,催得杨一鸣也加快了脚步。不过杨一鸣也并不介意,他知道这只是丁子木缺乏安全感的一种表现。丁子木现在的心理很脆弱,任何外来的不稳定因素都有可能刺激到他,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只有自己是熟悉的,所以他寸步不离地跟着也是正常。只是自己刚刚差点跑断了气,早知道即便如此还是让他感到了紧张和恐惧,那还不如索性带着他一起去超市好了。
  丁子木拿着洗漱工具去了卫生间,不一会湿漉漉地出来了。杨一鸣正在从床箱里翻被褥,听到响动,一抬头愣住了。
  大约是被热气蒸的,丁子木的脸色终于有了红润,湿润的头发和眼睫折射着灯光,发出好看的光晕。
  杨一鸣知道丁子木挺帅,但是就像他跟杨双明说的,帅的人多了,要是看着胡歌他的心脏还能跳成房颤呢。所以丁子木的帅,也就限于养养眼,愉悦一下心灵而已。况且杨一鸣始终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回归主流社会,所以从来也没有特地在男孩子身上留意过。但是,现在看着穿着自己旧衣服的丁子木,杨一鸣忽然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不是悸动,更不是一见钟情,而是一种从容而又安静的感觉,就好像那天在一起吃饭。
  似乎这个人,穿着这样的衣服,就应该以这样的一个姿态出现在这个屋子里。
  丁子木其实非常的局促,他不自在地拽拽身上的衣服说:“杨老师,麻……麻烦您了。”
  杨一鸣瞬间醒过神来,他点点头用轻快的语气说:“光说有什么用,赶紧过来干活来。帮我抬着床板,我来拿被子。”
  丁子木走过去帮忙,杨一鸣费了半天劲才从里面拽出来一条被子。他把被子塞给丁子木抱着,带着他往隔壁走过去:“这边有间客房,偶尔我外甥女会过来住,还是挺干净的,你先凑合住。”
  丁子木站在客房中央的时候有点儿恍惚,他从小就梦想能住这样的房子:有卫生间有厨房,冬天有暖气夏天有空调,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是安全的,不会有人半夜翻墙,也不会有人在隔壁摔锅砸碗地打架骂人。二十几年过去了,自己竟然在这么混乱的情况下住上了这样的房子,丁子木甚至有点儿惶恐。
  杨一鸣说:“你要是困呢,现在就睡;要是不困呢,可以和我聊聊。”
  丁子木没吭声,杨一鸣耐心地等着,他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他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丁子木会拒绝的,因为没有人能在度过了无论是体力还是心力上都如此劳累的一天后,还能坐下来平心静气地“聊聊”的。
  可是,丁子木放下被子转过身来说:“杨老师,我想和您聊聊。”
  *******
  杨一鸣没有带丁子木去隔壁的咨询室,而是又带着他回到了主卧室。客房长时间没有人住,冷冰冰的不适合谈话,卧室虽然乱,但是有温暖和随意的感觉,这样的环境容易让人放松,人只有在放松的状态下才更容易说真心话。
  “你看哪儿干净能坐你就坐哪儿,要是嫌冷你就去床上坐着。”杨一鸣很随意地说,“我去烧壶开水泡杯茶。”
  丁子木点点头,却站在原地没动。杨一鸣也不多劝,只是转身去了厨房,等他端着两杯热茶回来时,丁子木已经规规矩矩地坐在了写字台前的椅子上。双脚并拢,后背挺直微微靠在椅背,浑身每一个线条都透着紧张。
  杨一鸣把茶塞进丁子木手里,然后非常认真地说说,“跟我说说,你怎么了?”
  丁子木低头看杯子里的茶叶,半晌才慢慢地把车上的情况又复述了一遍。
  “你知道吗,其实人的反应是有应激性的。”杨一鸣说,“就好像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一样,凡事都事出有因,你今天遇到的种种都是有原因的。所以你先告诉我,这几天你到底都遇到什么事儿了。”
  丁子木慢慢地抬起头,隔着氤氲的水汽看着杨一鸣,他慢慢地说:“我失业了。”
  不容杨一鸣插嘴询问,丁子木紧接就说:“旺季过去了,进入十月份游乐园就是淡季了。用不着那么多的工作人员,所以我们这些临时合同工就可以下岗了。”他语速飞快,好像生怕有人拦着他不让他说,说完后,抬起头直视着杨一鸣,那目光中甚至有挑衅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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