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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怀不乱 作者:明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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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玉声忍不住想笑,心道,这才几日不见呢,就能看出来我瘦了?却也不说破他,只是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孟青不敢看他,慌忙的说起别的事来打岔。大约是傅玉声方才问起的缘故,他就又说了许多码头上的事。
    傅玉声静静的听他说着,时不时的插句话,不说话时,便肆无忌惮的拿目光打量着他。
    孟青说得不急不缓,听得人很是舒服,他讲起江湖上那些打打杀杀,惊心动魄的事,却也很有几分波澜不兴的味道。其中的一些,傅玉声虽然也曾在报纸上见过,也从别人的口中听过,到底不如这人讲得真切有趣。
    孟青见他喜欢听,也很是高兴,两个人就这样说了一下午的话,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快要到下关车站了,查票员过来恭敬的提醒,他们这才意犹未尽的回到特等车厢里去。
    很快就要到站,傅玉声便有些坐不住了。他取出手杖来,又带上了帽子,在铺着地毯的车厢内走来走去,孟青便说:“三爷,放心吧,有我呢。”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他的心便定了许多,望着孟青歉然的笑了笑,说:“孟老板总是受我的牵累。”
    孟青只是摇了摇头,说:“三爷若是总说这些,就是同孟青见外了。”
    傅玉声就不再说什么了。
    火车到站后,叶瀚文果然依照约定前来接他,一路上并没什么意外,他的一颗心总算是稍稍的放下放了放。
    到了夜里,叶瀚文去他房里找他,头一句便开玩笑说:“我还以为这位孟老板与你有些什么,见着他面,才信了你的清白。”
    傅玉声原本还有些心烦,这时也忍不住好笑起来,道:“原来我还有些清白?”又一本正经的说道:“孟老板怎么了?你这样说他?把你那一等侍卫官的制服拿给孟老板,他穿起来只怕比你强多了。”
    叶瀚文嗤笑一声,也不和他废话,说:“我今天去了趟司令部,见着陆少棋了。”
    傅玉声心口就是一紧,坐直了身体,问说:“他怎么样了?”又问,“他说什么了?”
    叶瀚文没好气的说道:“我这样守法奉公的好青年,他哪里认得我?”又说:“只是走廊上见着了,我也不敢去攀扯他,装作不认得就走过去了。不过我看他气色还好,或许是想开了也未必。”
    傅玉声半晌没说话,叶瀚文也叹了口气,说:“我去司令部也是想再打听打听,也没问出什么来。苏奉昌怎么说?”
    傅玉声听了便觉着头皮发麻,说:“约好了明天中午一同吃饭。”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同他说道,“不如我打个电话,约他出来见见,把话说开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叶瀚文却觉着忧心,说:“我觉着不妥,他又不是守规矩的性子,”又说,“当初在大都会里闹成那样,谁想得到?你还是小心些好。”
    傅玉声也是默然,想起陆少棋独自一个跑去上海,打算把他绑到重庆的事,也有些后怕。
    叶瀚文说:“你在南京还是小心点,就别出门了。明天跟苏奉昌吃饭就开我的车,今晚就早点睡吧。”说完便起身走了。打开门后却吃了一惊,原来孟青正站在门外,一时躲闪不及,颇有些尴尬,唤道:“叶先生,”叶瀚文回过神来,知道他怕是要找傅玉声,便笑着说:“我这就走了,孟先生请。”傅玉声看见他站在门口,不知等了多久,也有点惊讶,站了起来,说:“孟老板,怎么不进来呢?”
    
    第71章
    
    孟青侧身等叶瀚文出去,这才走了进来。
    叶瀚文不过同他说两句话罢了,所以也没关门,傅玉声不知道孟青听见了什么不曾,便有些尴尬,笑着说道:“方才怎么不进来?”
    孟青也不大自在,解释道,“我想起明日的事,想同三爷商量一下,才刚过来,叶先生就出来了。”
    傅玉声请他坐下,孟青心里有事,不肯走进去,站着门口同他说:“三爷,我有些话想同你说,又怕你误会。”
    傅玉声见他神情郑重,便也认真起来,说:“孟老板有话就请讲,我并不是那样的人。”孟青仍是不安,轻声的说道:“三爷千万不要多心,孟青就是怕三爷吃亏。”
    傅玉声不知他要说些什么,竟然这样的踌躇,又觉着他看低了自己,便有点生气,笑着说道:“孟老板的家身都在我这里,我若是还要多心,那也太不知好歹了。”
    孟青懊悔之极,说:“三爷,我不是那个意思!”见他仍是笑着看向自己,便说:“明日相见,三爷毕竟有求于他,只怕是难以开口。三爷若是信得过我,便推说于此事不通,只管牵线搭桥,余下的事情,一概都不必管,只交给我来办就是了。”
    傅玉声见他这样为自己着想,一时情不自禁,开玩笑道:“孟老板,你这样待我,我何以为报呢?”又一本正经的说道,“若是你与骆姑娘换上一换,我真要八抬大轿娶你进门了。”
    孟青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吃了一惊,一张脸红了又白,难堪的说道:“三爷不要拿我取笑了。”半晌之后,又忍不住问道:“三爷,……想娶红花?”
    傅玉声又好气又好笑,故意说道:“除非她和孟老板换上一换,不然我不肯。”
    孟青不自在的笑笑,说,“三爷就别开我的玩笑了。”也不等他回话,又说:“这样晚了,三爷别再心烦了,还是早点睡下吧。明日有我,你在一旁看着便是。”
    傅玉声看他神色沉重,想同他说两句,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眼看着他走了出去,将门阖上,叹了一声。
    总是这样的客气,也不知这人心里是怎么想。可看他的眉眼形容,并不像是自己多心的样子。
    这样想来想去,胸口便隐隐发闷,觉着不快。
    他这一宿也不曾睡好,后来好不容易睡着,竟又梦到梅园头时的事。
    梦里孟青仿佛不曾去城里。他吃醉了酒,躺在那里沉沉睡着,孟青似乎未走,就坐在他身旁,一直守着他。他觉着心安,慢慢的就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上午也是无事,他便把报纸翻过来翻过去的看了几遍。叶瀚文一早就出去了,他这个侍卫官清闲得很,却没有什么休息日,每日都要去点卯,头顶上都是些手眼通天的人,毕竟不好太马虎。
    中午约在了绿柳居吃饭,苏奉昌也十分的爽快,酒过三巡,便问说:“律师请了么?记者找了么?你先闹一闹,我才好帮你把人弄出来。”傅玉声听他这么一说,便松了口气。这些事情他来之前已经找了人,连稿子都写好了,只等苏奉昌松口,不然不好在报纸上登。
    苏奉昌又同孟青说了许久烟土行的事。傅玉声于此事本来就是不通,这两人又净说些烟土成色来路的事,他在一旁听着,一时无聊就问了两句,反倒被苏奉昌笑话了,说:“要不要叫个唱曲的上来,别把你闷坏了。”
    傅玉声很不好意思,连忙摆手,说:“还是你们谈正事要紧。”苏奉昌年纪大他一轮,有时候说起话来就象傅景园,有时又同他亲热得很,仿佛兄弟一般,让他很是吃不消。
    孟青看他一眼,安抚道:“三爷再稍等等,也就差不多了。”
    苏奉昌就笑了,说:“也是,有些事情办起来再说吧,现在商量还嫌太早。”又同傅玉声说:“对了,我前些日子见着陆少棋了,他不是在司令部吗?我还问他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知道他怎么说?”
    傅玉声误会了他的意思,惊讶非常,便硬着头皮问说:“是吗?他怎么说?”
    苏奉昌倒是兴致勃勃,说,“他说了,这个杜鑫不只通 共,还意图卷款潜逃,这样的事情如何了得?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更要查查清楚才是。他还问我呢,问你何时回来?”
    “你同他说了?”傅玉声心中顿时觉着不妙。
    苏奉昌说:“说了,怎么瞒着他?”又说:“我同他定好了,晚上一起吃饭。你也同他好好说说,不要为了个舞女就闹得这么难看。他们陆家同谷正伦什么交情?等他同司令说几句话,你那个佣人也就放出来了。”
    傅玉声听他说了这些,只好笑笑,说:“也是,我原本还想着既然回来了,也该请他吃顿便饭。倒正好借了你的光,大家一起聚聚更好。”心中却叫苦,想,怎么绕了半天还是绕回到陆少棋身上了呢?
    孟青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静了静,就十分客气的问说:“这位陆公子这样的有名,不知道孟青是否有幸结识?”
    苏奉昌很是理所当然,说:“自然,孟老板不说,我也要请孟老板晚上一同前去的。他们两个叙旧,我们两个谈正事,两不耽误。”
    
    第72章
    
    傅玉声到底不放心,索性直说道,“说实话,我从前到底得罪过他。若是能同他坐下来把话说开,我倒是求之不得。可要是为了私事求他,我肯低头,只怕人家也未必有兴致多管这闲事……”
    苏奉昌笑起来,说:“当然不能指望你了。你若是把事情都办成了,又怎么会来找我?”又说:“自然也不是让你去求他,他就是个混世魔王,不过这件案子他插了手,只要他松松口,放人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就足矣!”
    傅玉声一颗心这才终于落回了原处,松了口气。
    中午这顿便饭吃得太久,若再回去也嫌麻烦,傅玉声就问他晚上约在何处,索性又请苏奉昌在香影阁吃茶听曲,以消磨时光。
    苏奉昌每日都要吃烟的,时辰一到就不能自已,傅玉声替他独自开了一间,请他自去休憩。孟青与傅玉声都没有这芙蓉癖,便拣了一间靠窗的僻静所在,也歇息片刻。
    傅玉声怕他方才光顾着与苏奉昌说话,不曾饱腹,便请堂倌过来,先冲了茶,再问他有什么点心,又问孟青想吃些什么。
    孟青方才的确不曾吃饱,又同他熟了,也不再客气,笑着说:“别的在上海倒也吃得着,就想吃南京的鸭油烧饼和烧干丝。”
    傅玉声也笑了,说:“我也爱吃这个,”便同堂倌说:“都来这个。”堂倌见他打扮体面,便露出为难之色,说:“两位先生,烧饼只有清早才有,要不来一笼包饺吧?”
    傅玉声也不为难他,又要了两碗牛肉汤,这才觉着差不多了。
    等点心汤水都上齐,孟青吃了两个包饺,见他不动筷子,才知道他是专为自己点的,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三爷怎么不吃?”
    傅玉声微微一笑,柔声的说:“我怕烫,凉一凉再吃。孟老板慢慢吃,别着急。”
    孟青看他一眼,脸庞微微发红,不由得露出笑意,低下头去,拿筷子挑起了碗里的干丝吃。
    旁边的茶馆大约有女先生在说书,这里虽然僻静,却也隐约听得到悄然的琵琶,犹如一场迷蒙如雾的小雨,别有一番清闲的滋味。
    这里的茶馆都邻着水,木窗半开着,湿润的水汽透过深深浅浅的绿洇了过来,隐隐带着一股甜香,不知底下是什么人在卖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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