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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怀不乱 作者:明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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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玉声手里不过是贸易公司,还有几个公司的股份,傅玉华动了内迁的心思,他却不想走。他觉得日本人不会打得那么快,大不了他可以带着孟青躲到淮南去。
    但这些话,如今说了也没什么意思。
    孟青吩咐了好几个人来给他守着门,他装作不知道一样。走的时候,他没有告诉孟青,也不敢同往日的朋友们告别。他手里握着好几家淮南的煤矿,很怕日本人会找上他。他虽然不住在傅公馆了,可日本人无孔不入,就好像那些吸血的虫豸,躲也躲不开。有人找过何应敏,想要请他的岳丈出面,何应敏不敢推脱,虽然答应了,可后来又借口说老人家生了重病,华北又在打仗,实在来不了上海,暂且躲过一劫。
    虽然如此,何应敏还是不打算走,傅玉声太知道他了,也不好说他什么。
    不过何应敏自己不走,却建议他走,他认识银行界的人多,知道日本人活动得厉害,他对傅玉声说,“你这个脾气,真要留下来,怕要吃苦头,还是走吧。”
    傅玉声原本没想到自己会走得这样早,但他还是走了。
    他离开了上海,却没去香港,也没去重庆,最终还是去了淮南。那个装满了信笺的木头匣子,他锁好了,临走时交给了韩九,钥匙却戴在自己的身上。
    韩九送他去了码头,却不知他要去哪里,大约以为他是要取道广州,然后再去香港,他也不否认。
    他又不缺钱,真要去香港,并没有什么难办的,可他偏偏就是不肯。
    他到了淮南,先派人去接杨秋心。南京毕竟不像上海,有租界可以躲避,真打起仗来,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他听说南京那边下了命令说要打,心里很是怀疑。南京这个地方,从来都是易攻难守,日本人又来势汹汹,守怎么守得住?杨秋心在南京无处可去,也不愿意回上海,前思后想,还是去了淮南。他还嘱咐过家里的佣人,真要哄抢起来,不用守着,让他们抢就是了。
    南京在十二月份失守了,他们人在淮南,消息不通,日军又刻意封锁新闻,直到家里的佣人王富年一路乞讨的找到淮南来,他才知道南京发生了什么。
    南京被攻占之后,听说因为渡江的船太少,逃命的军民太多,当时江里都是无数的尸首。
    日军进城后,被俘虏的士兵都被斩首,青壮年的难民被抓起来驱赶到一处射杀,上了年纪的王富年被抓去做杂役,趁着混乱逃了出来,走了一个多月才走到淮南。老人家上了年纪,等到了淮南,大约是放下心来,反而生了一场病。
    等他后来拿到了英文的报纸,看到报道里写到日军是如何屠杀难民,不只是军人,就连手无寸铁的妇孺儿童也难逃厄运,马路边堆积着半人高的尸体,简直就像是噩梦里才有的场景。
    那已经是二月份的事了,那天他在矿厂的办公室里来回的踱着步子,走了近一个下午,一篇报道看了好几遍才看完,浑身都是冰凉。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他关起门来,无声的恸哭了一场。
    那天的淮南,也是淅淅沥沥的下着雨。王富年从山里挖了野菜回来,仰头看着天,突然说,人世间的悲苦太多,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
    
    第314章
    
    日军占领南京之后,开始西进,淮南的官办煤矿得到了中央的指示,都开始毁路炸矿。傅玉声犹豫了很久,和矿厂那位留洋的博士商量了很久,最终还是准备炸矿。他把工人召集在一起开会,给他们发放了足月的遣散费,矿厂里人心惶惶,都不知将来会是怎么个样子。到了这个时候,他的设备已经运不出去了,也一同埋葬在了矿厂。他听说上海周边有抗日的游击队,一直在暗暗的想法子联系他们,却始终都未能成功。
    傅玉华他们仍未安定下来,沿途会写家信给他,寄送到上海,有人收到了,再转寄给身在淮南的他。不过他看起来,这些信也是断断续续的,中间又发生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许多事他信里轻描淡写只是一句,可傅玉声却读得出纸背后的艰辛和不易。
    他们的船上载着内迁的设备,还有工程师和技师,一路向西,还要时时的防备日军的空袭,耗时费资,钱流水一样的从手里往出花,让人忍不住忧虑。他们的船被炸毁过一次,打捞设备,修船,期间耽误了很久,所以行走得很慢。原本以为中途可以在武汉落脚,但日本人很快就从徐州南下,包围了武汉。他们不得已再次撤退,到了夏天,才终于走到宜昌。
    傅玉华在信里也提到了振玉,说他很乖,虽然晕船生病,说这孩子很好面子,这一点很象他。也说起家中诸人,不知为何,单单不提玉庭。
    那封信里单独还有一张短笺,说起振玉这件事,写道:我知道这件事必然令你有所误会,可你不能因此怪罪父亲。实在是因为时局变幻,不得已而为之。孟老板于振玉有养育之恩,论理不该让他们分离。可你与少瑜的婚姻,并未育有子女,振玉是你唯一的血脉,若是留在上海出了什么事,他要怎么同你交代呢?孟老板是个重义的人,你这是陷他于不义。他将振玉交还傅家,实在是一件义举,也了结了父亲的心愿,将来你们父子团聚,就能体谅父亲的一片苦心了。
    傅玉声来回的看了几遍,想要回信问他究竟这件事是谁的主意,最后还是作罢了。战火纷飞,空有书信,却不知寄往何处去,况且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去追究谁是始作俑者,还有什么意义呢?
    到了秋天,淮南周边战事吃紧,他逼不得已,还是决定南下前往香港。杨秋心从矿工的口中听说周边有抗日的游击队,她自己拿剪子把头发剪得极短,打好了包袱,只给他留了一封简短的书信,就离开了矿厂。傅玉声发觉以后,急忙吩咐让人去找,又想法设法去联系游击队的人,可找了很久,却仍是一无所获。他对于这件事一直深感自责,那时他对战事已经不抱期望,又想到赵永京的坟墓仍在沦陷区,如果杨秋心下落不明,那他对于友人如何的交代呢?
    他想起他和孟青,不免更是郁郁。他没有杨秋心那样决绝的勇气,终究还是离开了上海,躲在淮南,如今犹如丧家之犬一样,惶惶的四处逃难。
    傅玉声离开上海后,再也没有同他联系过,孟青只怕以为他已经身在香港了吧。他离开码头的时候,也曾想过将来的事,可前途一片灰暗,几乎看不到光明。他不过是汪洋之中的一片枯叶,只求在风浪之中不要粉身碎骨,还能奢望什么?
    上海沦陷后,日本人扶持的维新政府已经成立,听说迟骊山出任财政部部长,在沪横行,不可一世。他还听说黄道会到处暗杀那些有抗日倾向的名人,其中就有沪江大学校长刘湛恩,猖獗如斯,可见一斑。
    傅玉声不知道孟青在上海都做些什么,安危如何。可他当初既然答应了杜氏,就该知道这不是一件说说好听的差事。
    他明知随时都可能为之丧命,可还是坚持要留下来,傅玉声知道自己应该敬重他,可时至今日,他还是忍不住要恨他。
    他简直害怕,害怕哪一日醒来,会听到孟青身死,被送会东台安葬的消息。
    那时候他会怎么样呢?
    他不知道,这种事情他简直都不敢想,一想起来,就浑身发冷。
    
    第315章
    
    他辗转到达香港之后,整个人就突然闲了下来。陆少棋得到消息,派人来联系过他几次,他每次都盛情款待,无论是出钱出力,一点也不犹豫。那个时候已经几度有谣言说日本人要攻打粤东,陆少棋同那些下级军官没什么话可说,无论做什么,总带着一种屈尊纡贵的态度,他又是个强硬的主战派,大家都觉得日本人不会跟英国人作对,出兵攻占东南沿海,可他偏偏主张修建工事,所言所行,总是很惹人非议的。
    陆少棋自己也很心知肚明,往往在来信里长篇大论的和他抱怨,后来索性说,驻地的军官通通都被他得罪遍了。
    傅玉声不免替他着急,长长的写了回信,劝他国难当头,实在不可意气用事,又劝他凡事不可CAO之过急,还应循序渐进。
    到了香港,许多事情就方便了许多。先是看报纸方便了许多,汉女干报,还有重庆的报纸,香港都订得到,拿在手边随便翻翻,消息简直太多,每日都纷沓而至。
    许多的事情,他当时都没有觉出异常来,仿佛被黑布蒙住了双眼,后来回想之后,实在是悔恨不已。
    到了十月份,日本人就从水路登陆大亚湾,战事发展得很快,军队猝不及防,省主席和广州市长全都弃城逃跑,广州轻而易举的落入敌人之手,变成了沦陷之城。
    他与陆少棋的联络断断续续,只知道日本一步步的进犯蚕食,局势很是不妙。详细的情形,陆少棋也不肯同他说多。
    他到了香港之后,还收到了玉庭的信。才知道原来当初在上海的时候玉庭和同学一道离家出走,原本想要参军,却遭拒绝,又想到大学内迁的启事,就辗转到了长沙。不想临时大学真的成了临时大学,因为日军步步紧逼,所以师生们不得已又转移到了云南。
    有些师生乘坐火车轮船,辗转香港越南,然后再到云南。他和许多同学们一起步行数月,才终于走到昆明。
    傅玉庭还是个少年,自小就和他亲密,从重庆那里得到他在香港的地址之后,就从云南给他写信。信里写得都是少年的愁烦心事,写自己这样躲在后方,不去上阵杀敌,简直百无一用;又写信问他自己是不是应该去参军?
    傅玉庭才十六岁,傅玉声怎么肯让他冒这样的风险,愁得夜不能寐,一封一封的长信给他写,劝他量力而行,要他先好读书再考虑报效国家。
    日本战机时常的飞至昆明进行轰炸,傅玉庭随着师生一起“跑空袭”,有时候在防空洞里就给他写信,寄到香港的信纸上仿佛都有一层灰迹。他说的话,傅玉庭总算是听进去了一些,读书的热情分外的高涨,成绩也是异常的好,给他的信里,总有几分骄傲,可到底难掩心中的焦灼。
    蓝衣社在上海活动得也很厉害,许多汉女干都被暗杀了。那个时候,这种死法是很不体面的。留在上海租界的人,但凡手里有些钞票,不至于流落街头做难民的,生活都是舒适的,只是名声却千万不能坏了。有头有脸,又爱惜羽毛的人,都是不肯替日本人做事,至少不肯光明正大的出来做,生怕坏了声誉,也是怕蓝衣社。
    沦陷区的上海,日本人不允许任何抗日活动,可蓝衣社还是要杀人。出来替日本人做事的人都分外的怕死,不过汉女干总是杀不完的,报纸上也经常会有这样那样的死讯,哪怕是闭门谢客,没什么头衔的人,若是当街横死,也就有了一点汉女干的嫌疑,大家的言辞也会变得分外的暧昧,于是所有的人都在私底下议论纷纷,当做一件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不知道孟青和蓝衣社有没有牵扯,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应该没有关系。那时候每次打开报纸时,总是提心吊胆。
    人的生死就仿佛是轻飘飘的柳絮,不知会被风吹向哪里。他对这样的情形简直厌恶之极,每天都象困兽一样在公寓里走来走去,看了报纸就写信,一封信总是写得很长,有些寄出去了,去了云南,去了重庆,去了上海;有些写完就收了起来,有时会撕掉,有时撕了一半,却又收了起来,放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
    傅玉声是在报纸上看到何应敏死讯的。那是次年夏天的事,报纸上说他坐着汽车出门,下车的时候被人拿枪打死,还配有照片一张,照片上的人穿着西服,倒在地上,身旁是一摊黑迹,应当是血。暗地里有人说他投靠了日本人,拿了日本人的好处,要在维新政府里做事。
    傅玉声浑身发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愤怒,何应敏虽然圆滑世故,但这种事情还是不会做的,他想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结果好几张报纸上都写了这样的消息,他仍是不肯相信,又辗转的找人打听,才知道何应敏的死讯竟然是真的。
    何太太畏于流言和压力,也不敢办丧事,将灵停在何公馆里,她和何应敏膝下没有儿女,出了这种事情,她一个人就有些呆呆的,精神也坏了很多。他焦虑得厉害,四处托人,想要还何应敏一个清白,可是钱花了不少,却没有丝毫的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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