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蒂恳求她不要再出现了,可她理也不理,对她的恳请视而不见。
茱蒂逃到客厅,过了几分钟,小女孩的尸体跟了出来,她以前就是这个样子,如果打定主意跟着你,你是不要想摆脱她的。
茱蒂假装她不存在,站在厨房喝橙汁,努力维持自己精神的完整性,这个时候,妈妈回来了。
打从凯特出事,她一直很痛苦,呆在任何地方都一个痛苦的源头,茱蒂对她的悲伤充满罪恶感,不过现在,她觉得全家精神状态最糟的是自己。
茱蒂的妈妈走进厨房,一眼看到死掉的小女孩,正一手拿着棒棒糖,踮着脚管她姐姐要果汁。
她手里的纸袋掉到了地上,桔子滚得四处都是,一盒冰淇淋洒了,她怔怔看着她,一脸空白,失去了反应能力。
那么,这就是现在的局面了。
作为一具尸体,一个复活者,一个根本不合逻辑的存在,她的妹妹拒绝保持神秘。她从此回到了家里,顶着脑袋上吓人的伤口乱转,偷听她打电话,然后跟妈妈打小报告。
妈妈顶着巨大的压力,替她洗了个澡,弄干净头发,把断掉的胳膊按回去——看上去是不太可能长好了——至于她的脸蛋,茱蒂的粉底、口红、遮瑕霜派上了不小的用场,凯特的皮肤依然苍白肿胀,但经过一番打扮,看上去也就是胖了一点。
后来,妈妈甚至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些皮肤色的橡胶,补上她脑袋缺失的那一片。
再加上少许的创可贴,虽然细看时效果一般,但对于一个死人,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了。
不过感动——当然还有点恐怖——后的第二天晚上,茱蒂就和她妹妹吵了起来,因为她偷她的唇膏用。
当吵不过茱蒂时,凯特喜欢大声尖叫,那天她尖叫起来,然后她突然就变成了刚从墓地里爬出来的样子,一身是泥,头上沾着干涸的血,一副超级悲惨的样子,茱蒂迅速闭上了嘴。
她以前从不为妹妹的尖叫所屈服,但现在完全的败退了。说真的,她都变成这样了,你还能怎么样呢。
晚上时,妈妈重新为凯特梳洗打扮,然后训斥了茱蒂一番,说她不懂事,增加大人的工作量。茱蒂严肃地反驳,她的化妆品是用自己的工资买的,而且贵得要死,不是给小女孩涂鸦的。
而且她觉得她根本就是故意的,像是以前她达不到目的时,坐在地上大哭一样,就是威胁大人的手段!
妈妈说她都变成死人来威胁了,身为姐姐她难道就不该退让一步吗?茱蒂无话可说,这听上去很有道理。
她有时候忍不住想,如果凯特是被连环杀人狂肢解了,那么她回来时会是什么样的?
如果是以前,想这个问题会让她觉得自己很变态,很恶心,但是现在……反正都已经这样了。
她朝她的死尸妹妹做了个鬼脸,凯特也回了一个更夸张的。茱蒂笑起来,觉得她家的生活是世界上最奇怪的——其实根本不是,至少从11月26号以后不是了——不过她觉得又恍惚地找回了以前那种嘈杂的幸福感。
生活没有那个致命而巨大的缺失,在抱怨和吵闹中继续着。
不过茱蒂还是不时回忆起最早时,站在她床前,那个神秘恐怖的凯特说过的话,她说“开始了”。
其实现在她也这么说,不过当她又变回讨厌的小丫头时,她的话不再显得神秘恐怖,而就是讨厌。
茱蒂有一次问她,“你说什么要开始了?”
“世界末日。”凯特说,语气轻快得像在说彩虹糖果。
“什么样的世界末日?”茱蒂说,“形容一下,就好像《彗星撞地球一样》?还是《行尸走肉》一样?还是《黑客帝国》一样?”
她发现说起世界末日,还真一堆的书本和电影可供参考。
凯特张大眼睛看着她,没有说话。
当年,你问她十七加八等于几时,她也是用这么副纯真的表情看着你,假装数学一塌糊涂这个现实一点也不重要。现在,她就是用这种表情在看着她。
茱蒂按着额头,知道是不会有结果了,谁能想到电影里“噩梦般小女孩的报信人”,其实就真的是个六岁小女孩,连智商都一模一样呢。
她以前没怎么见人聊过这个话题,但现在她有了亲眼的见证:死亡是无法改变一个人的。
不过当然,茱蒂没想到,以上这些末日的版本……会全部一起来就是了。
事情发生时,妈妈正在问凯特,是谁把她拐走的。
凯特说是隔壁的米克叔叔,之后发生了什么她不肯说,当她沉默下来时,看上去又像那个从死亡之国回来的怪物了。
一家人对是不是要报警,怎么样报警,很是纠结。
他们能把凯特带去警察局,告诉他们死掉的孩子又活回来了,并且说出了凶手是谁吗?他们会把她拿去做实验吗?
这事儿不怎么有先例,但大家都看过不少电影里,出了这种事主角们都会藏着掖着,直到不可收拾,或是皆大欢喜。报警从来都不是他们的选项。
不过他们并没有为此发愁多久,在他们开全家会议的时候,霍华德给他打了个电话,她也不管这个议题有多严肃,就跑到卧室去接电话。
另外一边,霍华德朝他大叫,“去看电视,茱蒂,去看电视!”
茱蒂打开电影,正看到一枚核弹,稳稳当当地在华盛顿爆炸了。
这颗核弹后经查明是从俄罗斯的一处军事基地发射出来的,俄国人声称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没人相信他们。
也没人注意,这事儿正好证明了魁北克省一个阴谋论者的观点。他认为苏联从未退出对国际霸权的争夺,那些社会主义国家一直在暗处默默积攒力量,只待我们吊以轻心,然后一举成擒,把整个世界都纳入他们的统治之下,变成反乌托邦小说里的那种局面,——对此他有很多详细的形容。
大部分人懒得理他,还有一部分认为他脑子有问题,不过核弹爆炸以后,人们就不怎么那样说了。
至于炸弹,美国自然不会让它就这么炸了算了,他们当然是要反击的。
——当然了,这事儿他们还是讨论了一下。这一耽误,三个小时后,他们就自己发射出去了一枚核弹,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们聪明地没有做出解释,反正也不会有人信的。
不过很快的,信不信已经不重要了。
地球上还发生了几起别的核弹爆炸,有核弹的国家和声称没有核弹的国家礼尚往来的互相轰了一阵子,持续的时间不算很长。
任何事都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了。
第三章:第二梯队的情况
警察是命案发生三天后找到麦克的。
过程并不复杂,他们先是在附近的中学寻找目击者,然后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弃麦克而逃的家伙。
他并不知道麦克是谁,只说他跟自己一样像个书呆子,穿什么样的衣服,留什么发型。对于他是个残忍杀手这件事,感到既恐惧又羡慕。
镇子很小,所有人跟所有人都有点关系,警员里就有个人认识麦克,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还是调出了他的脸书主页,给证人看了看,对方大呼就是这个人。
然后他们就去找麦克,真不敢相信这么点事花了三天。
这三天,麦克神经兮兮地窝在家里,他想起“力量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但他的行为与此彻底相悖,杀人太过轻而易举,叫人毛骨悚然。
他也许是个反面角色也不一定。
他也许应该远离自己的超能力,免得越陷越深,直到被哪个正面角色干掉。
不过他并没有等到某个超级英雄,三天后,警察按响了他的门铃,他吓了个半死,开门让他们进来。
按铃警员比他大不了多少,老是一脸的不确定,不过麦克比他要战战兢兢得多,他顺从地跟着他们去了槐树公园的警察局,心里真希望能突然有外星人入侵之类的事情,那样他就可以奋不顾身地挽救什么人,戴罪立功,重新回到正派人的行列。
可小镇很平静,没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他沮丧地坐在警长的桌子前,老头儿心平气和地向他出示证词,询问当时的细节,麦克却一直在发抖。到了现在,他不得不意识到自己的精神其实十分脆弱,习惯了躲在幻想和冷漠的壳中,在现实中一点压力就会崩溃,离幻想中淡定面临枪林弹雨的气质,实在是很有一段距离。
他就这样坐在桌子对面,觉得自己完蛋了,他只是那个软弱小子,根本不是做大事的人,从头到脚没有超级英雄的素质,警长一定已经看出来了,镇上的警察并不精明,但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对方叹了口气,说道,“我们慢慢说,好吗,麦克?当时发生了什么?”
麦克张了下唇,正待走出认罪伏法,痛哭流涕的重大一步时,一个年轻警察冲进房间,说道,“警长,你得来看看这个!”
麦克觉得不大可能是外星人真入侵了,他的对面,警长似乎想训斥对方一句不够淡定,不过回过头,看到那人的脸色,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他站起身来,拿起钥匙,又看看麦克。
就这样,麦克被临时关在了小镇的牢房里,这里常年有喝多的醉汉过夜,里头有张床,有个马桶,急了还能跟办公室的警察聊天。平时根本不锁门,不过那天警长顺手锁了一下,麦克后来不知道是该说自己运气好呢,还是糟糕。
警长带走了局里的一小部分人马,两个值班警员——其中一个麦克也认识,和他同是小镇超能力协会的会员——在那里闲聊,说起特纳先生继承了一大笔遗产的事。
飞来横财这事怎么聊也不嫌多,现在的最新发展是他和他女儿离开镇子,去了纽约,据说那位不知名亲戚给他们在上东区留了一栋视野很好的房子。
其中一个说特纳太太的葬礼刚办完,他们就离开这里可真是不够长情的。另一个说他们巴不得摆脱这个伤心地呢,有钱谁住这儿啊。
没多久,他们接到一个电话,应了两句,神色都有点紧张,接着他们拿起枪,跟麦克打了个招呼,说有事要去看看,然后便走掉了。
他们连门都没关,可能认为等一下就会回来,但也可能是太惊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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