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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冯四替韩翊憋屈着，目光在韩翊和青年之间，不住转换。这些年来，他还是第一次明目张胆地，看清楚青年的模样。

　　岁月并没有在青年身上留下太多的印记，除了肤色有些病态的白和一双眼睛看着空洞。青年温文尔雅，言行谈吐让人十分舒适。

　　他要是女人，估计看到这样的男人，说不定会怦然心动。但他不是女人，可韩翊也不是女人，他们怎么就……

　　冯四怎么想都不能理解，即使再让他想个几十年，依然百思不得其解。他正烦心着，突地看见韩翊的手指指向他。

　　冯四一惊，他的手指跟着指向自己，口型问：“我？”

　　韩翊点了点头，口型说：“对，你假装再进一次病房。”

　　冯四不明所以，但乖乖照做。

　　他用力打开门，故意让青年听到开门声，随后走了几步，笑着说：“你们好，我又过来了。”

　　青年微微点头表示随时欢迎光临。

　　葛晨也不解，因为这是韩翊让做的事情，他迎合说，“你……你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冯四询问的眼神瞟向韩翊，他等着韩翊接下来的命令。他看见韩翊在手机上写信息，没几秒他的手机提示音响起。

　　韩翊给他发了一段文字：你随意找个理由，告诉叶洛安，你要和葛晨一起出去。其实，是我和葛晨一起出去。你留在这照看他，切记不能让他知道你还在。

　　韩翊要冒充他离开病房。

　　冯四之前跟随韩翊好几年，韩翊发来的意思，他只一眼便看明白。他朝着病床上的青年说，“小叶啊，我朋友他刚做完手术需要人陪着。我呢，正巧有公事。我想让葛先生帮我看一会儿，你同意不？”

　　“啊？”青年有些懵，“这个，马先生，你问老葛，我当然没意见。”

　　冯四清楚，叶洛安肯定记得当年高中那会儿的事情，所以他对青年自报姓名时说了谎。他扭头看向葛晨，对着葛晨暗示性地挤了挤眉，“葛先生，你愿意吗？”

　　葛晨立即站起身，明白似的朝屋外走，“好，那小叶你注意一些，我很快就过来。”

　　青年应声，韩翊尾随着葛晨慢步走远。

　　冯四发觉，韩翊的步伐略显怪异，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他仔细一研究，是韩翊的腿走路十分僵硬。

　　直到韩翊走了好一会儿，冯四才猛然惊觉，僵硬是因为站得太久，双腿已麻木。不由地，更加揪心。

　　葛晨不清楚韩翊将他单独叫出的目的，出了病房门，他随着韩翊走到医院里，一个没有人的花园小道。

　　韩翊背对着他，不知怎么，明明看不到韩翊的脸，却能感受到韩翊身上强烈的窒息感。他头一次想，罗昇佲要是在，或许他不会有些忐忑。

　　突地，韩翊开了口，“我不会离开叶洛安。”

　　葛晨心头有种重物压着般的难受，“您考虑清楚了？”

　　韩翊说，“对，我考虑的很清楚。我不光不会离开他，我还会带他走。”

　　葛晨惊问，“您说这话，我不明白。您知道的，小叶他不想看见您。”

　　韩翊身体猛地一震，险些要倒，口气却肯定，“我要带他去国外治疗，我必须要救他，不管他愿不愿意。”

　　一天一夜，他受够了惶惶不安，会失去那人的痛苦。

　　与其在这里等待，不如再搏一搏，或许那人不会死。

　　葛晨立刻否定，“不行，您不能带他走。”

　　韩翊一转身，目光凶恶的看着葛晨，“这由不得你决定。”口气，像是穷凶极恶的恶徒。

　　葛晨胸口急跳，吓得愣住。深喘了几口气，追上已经走了十几米远的韩翊，颤抖的手拉住韩翊的手臂，“您真的不能带他走。”

　　韩翊冷声说，“放手。”

　　葛晨急了，他没想到事情发展成这样，“您带小叶走，不是在救他，而是在害他。”

　　韩翊眯起眼睛，打量着葛晨的神色，他问：“你什么意思？”

　　葛晨急说，“小叶一直是昇佲在治疗。昇佲说过，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小叶的病情。他目前专研的治疗方法，有三成把握，其他人却一成都没有。您要是带走小叶，真的是在害他。”

　　韩翊听着，脸变了变，“昇佲，是罗昇佲？”

　　葛晨普通的脸上一红，“是。”

　　葛晨说的人，韩翊早几年在一次商业会谈上见过。对方的底细，他一清二楚。

　　他问：“他现在人在哪？”

　　葛晨说，“昇佲去了国外，为了小叶的病，去找其他内行的医生。”

　　韩翊将信将疑，“我怎么能相信你说的话？”

　　葛晨看了眼青年病房的方向，“这里的医生和护士都知道昇佲，知道昇佲来这，是给小叶做治疗。”

　　韩翊哦了一声，老实的男人，并没有说谎。一阵内心争执，他说，“我知道了，你去吧，别告诉叶洛安，我在……”

　　我在他身边。

　　还剩的几个字，韩翊没能说出口。

　　葛晨点点头，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您还是去吃点东西吧，不然小叶的身体还没好，您又累倒下了。”

　　韩翊没吱声，待葛晨走后，他找了一个空的长椅坐了下来。他的双臂伸开，搭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空。

　　他不清楚他此刻的表情在别人眼里，是苦还是笑。

　　“韩翊，韩翊……”

　　他满脑子都是当年，那个干净的男孩，从远处朝他开怀大笑的模样。

　　那么温暖，那么明亮的存在，好像能照亮他的整个生命。无论是阴霾还是艰难，那人在，他可以什么都不用畏惧。

　　到了所谓的生离死别，原来是他离不开那人。

　　韩翊倒吸了口气，从衣服内袋摸出香烟，点燃猛抽了几口。脑袋里闪过许多画面，滴滴点点地，不断涌现。

　　他想着，思索着。

　　半响，韩翊将手机拿出，给之前帮他调查的朋友打去电话。

　　韩翊说，“帮我查一下，江昕语的眼睛，是何时做的手术。”

　　对方口气里尽是吃惊，“查你的未婚妻？”

　　韩翊沉下脸说，“对，是她。就这一周内，给我答复。”

　　挂完电话，等身上的烟味被风吹散尽，韩翊快速走到病房前，站在走廊里。他对着青年爱怜的看了几分钟后，朝冯四招了招手。

　　冯四一注意到，立即走了出来。

　　绷着脸的两人走到隔壁办公室里，医生见着来人是他们，都吓得躲了出去。

　　冯四看出韩翊脸色比之前更不正常，试探着问，“你刚刚和那位陂腿先生说什么了，他回来后，脸上看着也很沉重。”

　　韩翊没正面回答问题，只说：“我母亲肯定会再给你打电话，到时候你告诉她，我来这儿一无所获。正丧气，准备回上海。”

　　冯四问，“为……为什么？”

　　韩翊眼眸戾气一闪而过，“你不必多问，明天来时，将我放在别墅里的背包带过来。”

　　“哦，”冯四点头，绝对听从，“那还要给你买其它什么东西吗？”

　　韩翊说，“随便，你看着买。”

　　

　　

 

　　☆、第三十章

 

　　清晨，冯四醒时朝窗外看了看，深秋里意外的晴朗天气。天是湛蓝色，白云悬在空中，风吹在人脸上，是柔和的暖。

　　他赶紧起床去了趟别墅，将韩翊要他带去的背包拿出来。接着去了趟超市，买了些必要的生活用品。

　　和他一样，韩翊抽烟抽得厉害，他顺便多买了几包烟。

　　载着要带上的一切东西，冯四开车到了医院。他拎着东西还没能走到病房，已在医院里的花园里遇到了韩翊。

　　韩翊正叠跨着腿，坐在长椅上，目不转睛地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冯四走了几步，走近韩翊。他的目光顺着韩翊目光的方向望，青年和葛晨面对着面，两人脸上露着笑意，此刻在说着些什么。

　　葛晨先瞧见了远远而来的冯四，客气地朝冯四笑了笑。

　　冯四回笑，一屁股坐在韩翊的旁边，见韩翊并没有和他打招呼的意思，冯四尴尬地说了句，“今天天气不错啊。”

　　冯四说完，他以为韩翊肯定不会搭理他，没想到韩翊却开了口，“是不错，适合他出来活动一下。”

　　冯四干笑笑，“是啊，他老躺在床上也不好，是得多活动活动。”

　　韩翊“嗯”了一声。

　　冯四说，“那什么，我帮你把东西都带过来了，给你放哪？”

　　韩翊低着嗓音，“放他的隔壁病房里。”

　　冯四点点头，起身时注意看了眼韩翊的神情后，又转过身看了眼青年。韩翊好像在跟着青年浅笑，那人是什么样的表情，韩翊便是什么的神色。

　　冯四心头一酸，头也不回地往病房走去。他再看下去，估计会忍不住，对着韩翊带笑容的脸猛地一拳。

　　一直把自己掩藏着，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就不糟心？

　　可他又不能替韩翊做决定，韩翊不告诉青年实情，他只能干着急。

　　到了韩翊所说的病房，冯四将东西在橱柜里一一摆放好。他等了一会儿，韩翊和青年都没回来。

　　无奈，他叹了几口气，抬腿返回花园。

　　和他离开之前的情景差不多，韩翊依旧坐在那，葛晨陪着青年。冯四也坐下，习惯性地摸摸口袋，掏出一包烟。

　　他边点烟，边对韩翊说，“给你买的烟，我放在橱柜第二个抽屉里，你打开就能看到。”

　　韩翊没看他，口气僵硬，“把烟掐了。”

　　“啊？”冯四先是一愣，“为……为什么？”

　　只听韩翊说，“他不能闻到烟味，你等会儿回去时，把香烟带走。”

　　冯四举着香烟看了会儿，伸出两指将其从中间夹断，“好吧，听你的。”

　　两人都无话可说，气氛一时变得安静。

　　半响之后，冯四情不自禁打了好些哈气。他瞥了瞥韩翊，韩翊连坐姿都没变。韩翊就像个木头人，目光从头到尾都落在青年身上，眼眸里尽是爱意。

　　冯四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此时的感受。

　　爱情到底是何物，怎么能完全改变一个人，怎么能让一个人奋不顾身，专想着对方。以对方的欢为欢，苦为苦。

　　他活了快三十年，没体会过。

　　冯四不由思索，这些天他目睹韩翊和青年的感情，他有了许多困惑。

　　突然，葛晨从走前方走来，微微笑了笑，“小叶他有些渴了，我把水杯给他拿过去。”

　　冯四闻言，低头在长椅上找水杯，韩翊却打开放置在长椅上的大衣，将被大衣包裹的水杯拿了出来。

　　韩翊用手探了探水杯的温度，“好像还是有点凉了。”

　　葛晨从韩翊手里接过水杯，“好像是凉了，我去给他添点热水。”

　　韩翊说，“倒热水的地方在哪，我去。”

　　葛晨已经被韩翊待青年的认真所感动，态度和之前截然不同，“还是我去吧，您留神小叶就行。”

　　韩翊没回话，只点点头。

　　冯四明白，其实韩翊目前是一步都不愿远离青年。特别是在室外，人多手杂，难保不会出个什么意外。